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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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轉瞬即逝的動作,被一直緊盯著林安的馮萍看了個正著,她眼神閃了閃,心隨之一震,目光不可抑制地慢慢黯淡下來。 此后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內,直到慶功宴將近結束,林安都鮮少出聲地坐在原位,除去偶爾有人主動跟他搭一兩句話外,其余時間都只一徑低垂著視線,一語不發地對著時不時轉起的餐桌轉盤,又或每隔十多分鐘就將桌上的醒酒壺拿下來,默默往酒杯中倒上一點,雖每次分量都不多,但三四回下來,仍還是讓原本便不勝酒力的他感到了一絲微醺。 馮萍為對方這越來越反常的舉措暗自憂心,卻礙于先前白靜碰過的軟釘子而不敢再張口多問,直到散席時分,眾人都簇擁著葛靖陳建良往包廂外而去,馮萍才重又鼓足了勇氣朝身后的某個方向看去。 只見林安行動遲緩,悄然無聲地落在人群最后,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臉上的顏色也不再似剛入席時那般蒼白,而是微微泛著紅,再加上眼神黯然步履瞞珊,便渾身都透出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意無助。 馮萍直直盯著那抹瘦削的身影看著,心中既澀且酸,一時竟連下午那份因對方傳言所產生的不適感也被拋到了腦后。走在她前面正和姜月芳交流著什么的白靜突然察覺到好友并沒有跟上來,不由好奇地轉回了頭去,同時折返幾步伸手拉了拉她,問道:怎么不走了? 馮萍卻忽然掙脫了她的手,想要朝那人所在的方位走去,可剛走到對方近前輕輕叫了一聲林老師,徐新的身影便又一次出現在了對方身后。 我送他出去。 馮萍聞聲抬頭,只見對方正沖自己淡淡笑著,剛要伸出的手不由微微一僵,片刻后默然朝一側讓開了些許。徐新又對她禮節性地一點頭,接著便緊攬住身邊的人,朝人潮早已散盡的包廂門口走去。 臨近八點的夜,被城市中各色燈光映亮,猶如一條被稀釋后的濁流倒掛在天際。 徐媛坐在副駕上,每隔一會兒就要忍不住扭頭朝后座方向看兩眼,隨后滿腹疑惑地嘀咕著:不是吧林老師這樣兒的也能喝醉? 完了又扭回頭來,破有深意地瞄了眼正目視著前方的徐新,道:肯定是因為我這次入選了育苗杯,他心里頭高興!說著臉上又露出了點兒炫耀和得意:哎叔你知道不,我上次去語文組辦公室交作業,可聽說咱們這林老師平時是連啤酒都不喝,出去聚會的時候只要碰到酒,那是任誰都勸不動今兒倒奇了怪了,一屋子的人全都清醒著,他反倒倒了 徐新聽她這樣說,不由想起曾經在國連三廠的那段時日,對方隔三差五就要被丁華和陳家樓嘲笑酒量比膽兒還小的情景,不由笑了一笑,順口便說道:正常,他以前然而剛說了這幾個字,就又像是意識到什么一般停了下來,輕咳一聲后不再開口。 徐媛眼里立馬又閃過了充滿求知欲的光,饒有興趣地追問著:以前怎么樣? 徐新卻不再答,只朝后視鏡中看了斜歪在側的那人一眼,低聲道:一會兒我先把他送上去,你就在樓下等著。 哦。八卦被強行打斷,徐媛答應得頗為不情愿。 翠芳苑離奧體并不遠,從青云路上下來沒幾分鐘,便緊跟著拐入了X中所在的博愛路,又幾分鐘后,車就停在了林安所住的單元樓下。 徐新叮囑了哈欠連天的徐媛幾句,從后座上將人架出來帶上了樓。對方的神志似乎還算清醒,除卻在剛接觸到車外寒涼的空氣時稍微踉蹌了幾步,踏入樓道時,已基本不用再借助什么別的外力。 但徐新仍舊一手緊緊扶著他,直到兩人站在了熟悉的房門外。 林安仿佛累極,到了門口便倚靠在了一側的白墻上,徐新則從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鑰匙,熟練地將大門打開,隨后又按亮了玄關處控制客廳的大燈。 林安眼半睜著,視線隨對方這一系列動作游移著,最后定格在了被他隨手放在鞋柜上的銅黃色鑰匙上。徐新在門口換好鞋,回過頭發現對方仍站在外面沒動,便叫了他一聲,隨后又走回到對方身前,動作親昵地在他臉脖一帶碰了碰,問:怎么不進去? 林安沒回答,只動了動略有些呆滯的目光,無聲望向了他。 徐新見狀一笑,沒有多問,只拉過對方的手,徑直將人帶進屋安置在了沙發上。后又轉身進了廚房給他沖了杯蜂蜜水端給了他。 頭暈不暈? 林安將溫熱的水杯接在手里,沒有立馬回應,過了好半晌,才低垂著視線搖了一搖頭。 徐新看著那他稍顯遲緩吃力的動作,在他身邊坐下,盯著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得差不多,才又輕聲問:今晚怎么突然喝起了酒? 林安仍舊沒吭聲,握著玻璃杯的手卻微微一抖。徐新注意著他的反應,見他一時似乎不愿說,便抬起原本交握在身前的一只手,從對方頭頂拂過,又順便將被他緊抓在掌心的杯子抽出,放到了面前的茶幾上。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并肩坐了一會,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徐新忽然輕嘆了口氣,柔聲道:不早了,徐媛還在車里等著,我先送她回去,你好好照顧自己,早點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打電話給我。 對方這次終于有了反應,彎著脊背對著垂放在膝頭的雙手點了點頭。 徐新見狀嘴邊浮現出絲笑意,伸手捏了捏那人的手掌,那我先走了?嗯?說完又盯著對方看了兩秒,撐著腿站起身來。卻不想剛走出去沒兩步,外套的下擺就被來自身后的一股力量給緊緊拽住。 徐新驚訝,轉頭去看,卻沒想到下一秒,就有一個略帶惶然和急切的吻,在刺目的燈光下突然迎向了自己。 第24章 這吻帶著酒后獨有的苦澀, 卻也涵蓋了前所未有的留戀與熱烈。 徐新手下意識地攬住對方腰背, 心中驚詫,卻仍迅速做出了回應。 唇舌勾連中, 交纏的體溫也隨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逐漸升高,在寒涼的空氣中相互熨帖, 彼此撫慰。 林安驟然爆發的情緒在這guntang的溫度中得到了片刻的安撫, 他微喘著氣, 雙目緊閉地將額頭抵靠上了對方肩頭, 弓起的脊背像是某種無言的乞求。 徐哥。良久,才聽見他重又嘶啞開口。 徐新低低應了聲。 林安靜默片刻, 沒再說話, 只是更攥緊了幾分對方衣角。 徐新覺察出他這不同于醉酒后的不安與悲戚,原本環在他腰間的手慢慢抬起,猶豫了一下,輕輕落在了那人頭頂,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怎么了? 林安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溫度, 沒有回答。 徐新等了片刻,又叫了他一聲:林安? 肩上的腦袋搖了搖, 又過了幾秒, 抬起來看向了他。 徐新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溫柔, 甚至在這暖黃的燈光下,比以往更添了幾分讓人迷醉的神采, 林安怔怔看著, 卻覺得自己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 盤踞在心頭一整夜讓他不敢直面不得安寧的問題,也終于在這對視中顯山露水,再無法僥幸藏匿,而這問題的答案,其實也從來都明朗清晰,只是自己始終都不愿去聽去想、去看,甚至直至此刻,仍癡心妄想著借用酒精將冒頭的理智澆滅,像個掙扎在美夢邊緣掩耳盜鈴的小丑,放任著內心深處的貪婪與私欲。 許是嫌這氛圍太過沉滯凝重,一陣來電震動突然從徐新的外衣口袋傳出,林安視線順著對方的動作落在了被掏出來的手機上,只見徐媛兩個字正在屏幕上不住地跳躍閃爍。 徐新看了他一眼,將電話接起,簡單地跟對面說了幾句又掛斷,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他。 林安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將先前牢牢抓住他的手的松開,無聲向后退開了一步。 小王今天休息,所以徐新低聲沖他做著解釋。 林安低垂著視線,再不復剛才的勇氣去看向他,聞言只慌亂地點一點頭,將對方未盡的話語堵在了半路。 徐新見狀微微笑了一笑,突然上前一步將人按進了懷里,兩秒后又安撫性地緊了緊胳膊,隨后松開,輕聲向他再度確認:那我先走? 林安點頭。 徐新盯著他微微泛著紅的臉又看了幾秒,想了想又加了句:明天早上公司有事要飛趟B市,順利的話下午就回來。說著一頓,溫柔問:晚上等我? 林安躲避的眼神一怔,又點了點頭。 徐新一笑,轉身換了鞋從柜子上拿了鑰匙,替他帶上門下了樓。 外面的天色比他送人上樓的時候更灰了幾分,深淺不一的云層如同流動的墨漬,暈染在不見星月的夜空里。 徐媛在車里等得都快昏睡過去,一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立馬坐起了來,無語地沖徐新豎起三根手指,控訴道:30分鐘。 徐新看她一眼,系好安全帶將車子發動,一言不發地倒出了車位駛向了小區大門。 徐媛繼續在一旁嘀咕:早知道我還不如自己打車回去,說不定現在都到家了。 徐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平時放學倒沒見你這么積極。 徐媛心一虛,頓時不敢接茬了,尷尬地笑了兩聲迅速調轉了話頭,哎叔,你剛怎么上去那么久啊? 徐新沉默了一會,想起幾分鐘前客廳里那人難得一見的主動的親昵,盯著前面的目光閃了閃,避重就輕道:沒什么。頓了一頓,又說:你們林老師咳,他醉了。 徐媛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她又沒瞎 徐新似乎對關于林安的話題很是回避,囫圇解釋過后便直接岔開了話題,面容嚴肅地對一邊尤不死心的徐媛交代道:小王家里最近出了點狀況,請了半個月的假,所以之后兩周都改成你丁叔接送,如果他沒時間,你就自己想辦法回去,我看青云路上有直達竹園的公交。 徐媛聞言眉頭皺了皺,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干嘛?您又要消失神隱啦? 徐新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微微笑了一笑,接著剛才的話頭續道:我會不定時地打電話給袁姨。 嗐知道了知道了!徐媛立馬頭痛欲裂,側過身將腦袋頂在了車窗上,小聲咕噥著:真是,我到底還有沒有人身自由啊人林老師都沒你管得緊。 徐新聽她又一次提到林安,盯著路況的目光不由也跟著動了動。 徐媛許是下午在開放日的活動上折騰地太激烈,車甫一開上高架,便歪在一邊徹底睡死了過去。 徐新在筆直的高架橋上一路疾馳著,腦海中不斷浮現起十多分鐘前那人似醒非醉的情景。而徐媛所說的那些與對方相關的傳聞,也不禁一并在耳畔響起。 林安今晚的表現的確稱得上反常,不論是在慶功宴上的自斟自飲,還是剛才在客廳時毫無征兆的激烈反應,這些極少甚至從未出現過在他身上的現象和情緒,都讓早就習慣對方含蓄、內斂,甚至壓抑性格的徐新感到了一絲陌生和疑惑。 下了高架的路況明顯比之前要順暢很多,越靠近竹園,周遭環境就顯得越安靜。等到了家門口,更是靜謐得連樹影的搖曳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徐媛早困得睜眼都困難,進了門就火急火燎地爬樓上去了,徐新則在洗漱過后習慣性地去書房坐了會。 B市那邊的合作已經敲定,但后續的推進工作卻因為臨時變動的政策問題而變得異常艱難,聽李平的意思,甚至隨時還存在著被迫叫停的風險和危機。徐新盯著手上一份在上周剛被婉言建議做出了調整的方案,略有些疲累地伸手按上了太陽xue。 放在一側的手機恰在此時突然震起來,他隨意抹了把臉,朝亮起的屏幕看去,卻見文偉的名字跳了出來。 喂三兒,聽松樓,來玩兒兩局不?哥幾個都在。文偉在那頭熱情地張羅著。 聽筒里不時響起幾聲牌桌上的笑鬧吆喝聲,與自己這廂的沉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徐新皺了皺眉,頗為冷淡的回絕:不了,明天一早我還有事。 哦這樣對面的人似是很有些失望,隨即又諂笑道:那行,那咱下次再約。唉你小子成天的忙些什么呢,那個合作案不是已經拿下來了嘛! 徐新不冷不熱地應了聲,不欲多說,剛要掛斷,那頭卻隱隱傳來了另一道聲音,語氣既似諷刺又像是調侃,又碰一鼻子灰吧?哎我說什么來著,人徐三少啊有的是知己作陪,要你跟在屁股后邊兒瞎cao什么心!回回上趕著,你當人都跟你一樣,見天兒的獨頭蒜一個沒瓣兒啊? 周圍都哄笑起來。 文偉有些尷尬,急急地又跟徐新辯解:哎三兒,你別在意啊,馬溢浮這小子一向嘴上沒把門的,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可沒這意思! 徐新無所謂地一笑,不為所動地淡淡道:沒事。你們玩得盡興。言畢便終止了通話,將手機重又放到了一邊。 周遭一下又恢復了寂靜,徐新對著桌上的文件又看了會兒,卻忽然再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了桌前的書柜旁。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書架上游移著,少頃,定在了最上層的某個角落一只紅皮煙盒正無聲倚靠在兩本朱自清的文集上。 他盯著那個已經久未被注意過的地方看了片刻,伸手將兩本書和煙殼一齊取下,拂去微塵后,放到眼前再度靜靜端詳。 煙盒的外殼早已不復往日鮮亮,甚至因為曾被河水浸濕過,整個殼子都有些微的變形泛黃。徐新一動不動地看著,煩亂的心緒竟無意間在這凝視中平復下來。他為這樣的變化而感到微微一怔,等反應過來,腦中已不自覺浮現出了林安近些日子的種種音貌。它們穿梭在各個交錯的時空里,或真實,或虛幻,又或暗淡,或璀璨地共同在寒意漸濃的秋夜里織起一張網,將人從頭到腳由身至心地牢牢捆綁,從而再難辨清最初的航向。 于是原本因對方而平息的煩悶,也轉眼又因對方重又燃起。 而同樣被圍困在這瑟瑟秋夜里的,還有遠在C市另一端的翠芳苑。 林安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從未想到過自己有一天面對酒精會有如此強的抵抗力,明明身體已十分困倦乏力,可大腦和心卻仍舊維持著清明。 頭頂的燈光穿過遮擋在額前的指縫落入眼中,像是無數朵徜徉天邊捉摸不透的云,時而如泥沙般流散,時而又如煙如霧一樣聚攏。而時間,就在這些被切碎的光影中一點一滴流淌過去,直到窗外的天由淺及深,又由深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