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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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呆呆注視著前方,幾秒后,嘴巴一動,低低地又叫了一聲:徐哥,是、是你嗎? 徐新望著他,沒有回應。 沉默不出意料地在兩人之間彌散,許久,方被其中一方再次打破。 林安苦澀一笑,喃喃道:我我追上了 徐新眉頭微微一皺,不由自主上前兩步,什么? 林安沒有回答,只定定看著對方所在的方向,卻又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直至迷茫的眼中逐漸泛起一層水霧。 少頃,才扶著微涼的桌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徐新與之對視片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異的煩躁。 那人面色蒼白,眼眶通紅,好像下一刻就要流下淚來。這樣的情境太過熟悉,他曾經在數不清的躁動難安的夜里,為這樣的神情而輾轉反側情難自已。 徐新習慣性地將手插進口袋,嘲諷地笑了一笑,試圖開口說些什么,阻斷這叫人焦躁的沉默。 不料剛起了個頭,對方突然又有了動作。 林安腳步有些虛浮,可目標卻十分明確,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眼神是鮮見的渴望和堅定,仿佛在拼命追趕著什么,急迫、焦慮,卻同時帶著一絲慣有的膽怯、猶豫,直到終于在徐新跟前站定,才松下一口氣。 他專注地看著無數次在夢中出現過的英俊面孔,眼眶中積蓄已久的眼淚滑了下來。 徐哥。于是聲音也變得更加沙啞難聽。 徐新站在原地,沒有挪動。 徐哥徐哥 林安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殘存的清醒和理智在淚水的沖刷下,幾乎全部崩盤倒塌,嘴唇開始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然后傳遞到了肩膀、然后到背脊、到腰腹、到腿腳,最后連同那只緩緩抬起的手掌,都無從幸免地微微抖動。 可終究是醉意太濃,悲喜起落下,頭腦愈發昏漲,林安左右一晃,徐新伸手將他扶住。 他無聲注視著面前渾身酒氣泣不成聲的人,出聲問道:你想說什么? 林安搖頭。 徐新看著對方爛醉如泥卻仍不忘緊緊攥著自己外套面料的手,猜到必是先前丁華說了什么,否則以眼前這人的脾性,別說是仇人相見的當下,哪怕是在交情匪淺的從前,都絕不可能如此情緒外泄如此失態。 徐新想到此,神色不由一動,他看了眼虛靠在自己肩頭的頭顱,稍稍低下頭去,在那人耳邊輕輕叫了聲:林安。 對方果然一動,徐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頓了頓后,繼續道:你想對我說什么? 林安抓著手下衣料的動作略微松動,他慢慢偏過臉來,一雙眼睛紅得厲害,他癡癡看著徐新近在咫尺的臉,半晌,顫聲道:對不起 徐新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還有呢? 林安眼睛一眨,夢境中無數次閃過的與對方分別時的情景逐一重現,那人坐在波光粼粼的河岸邊,回首看著他,溫柔平靜,他問他:林安,你需要這個機會嗎? 他一時心痛如絞,頭痛欲裂,卻還是哆嗦著張嘴,呢喃回道:不需要我、我不需要 徐新沒有聽清,不禁將臉又低下幾分。 林安視線再次模糊,夢中徐新越靠越近,手里握著一盒紅皮煙,在月色下閃閃發亮。他用盡全力地凝視著,淚水奪眶而出。 于是兩秒后,徐新因等待答案而緊閉的嘴唇,始料未及地被屬于另一個人的溫熱覆住。 林安雙目微闔,被眼淚浸染的眼角在燈光的映襯下,似有微光閃爍。 鼻息猝不及防地交錯,依附停頓間,竟變得比重疊的嘴唇更加炙熱。 徐新目光垂落,最初的驚訝過后,眼底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 林安尚自與他親密相貼,卻顯然是昏沉糊涂得厲害,不曾輾轉廝磨,也不懂何為唇舌濡沫,須臾,便帶著guntang的溫度重又退開。 徐新等了等,望了對方再一次抵靠在自己肩頭的臉頰片刻,一言不發地俯了俯身,將人抱起帶下了樓去。 踏出飯店大門時,已近九點三刻,街道上開始漸次聚攏起一批散席歸客來,霓虹閃耀中,有人說笑寒暄,也有人相擁作別。 徐新將林安放進車里,關上車門后又折返回前座。 小王二十多分鐘前就被丁華借走,這時估計已把人安全送達住所,車子剛發動,放在副駕位上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 徐新接起,耳邊傳來慣常的詢問,先生,您還在永寧路上嗎?需不需要我現在過來接您? 徐新將車倒出車位,低聲道:不必了,我還有事。 那頭答應了聲,徐新透過后視鏡看了眼躺在后座安靜沉睡的林安,頓了一頓,又交代道:明天一早你給徐媛學校去個電話,就說她班上的林老師身體不舒服,需要請一天假。 好的。小王在那頭一愣,隨后迅速回道。 徐新收了線,又朝前方看了一眼,驅車開出了飛寧路。 許是國慶將至,沿街的商鋪俱都張燈結彩,就連道路兩側的綠化帶都仿佛沾上了喜氣,絲毫不見了以往塵土飛揚人煙寥寥的荒敗。徐新朝前開了一段,將車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處,等待指示燈變換的途中,將車窗降下了半扇。 這條路,他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退回去百來米,便是曾經的國連三廠,而斜對面,則是這些年經歷了幾度興廢,如今卻建成了市民開放性公園的廢園子。 丁華經過這一片的時候,總愛在私底下玩笑,說如今的C市哪兒哪兒都好,唯獨缺了能再讓人把酒對明月、迎風尿三丈的地方,你看看,就連當初這流氓集散的土匪窩,現今都突然搖身一變,活脫脫地成了小年輕們的談情圣地,政府還真是他媽的牛`逼。末了還要再揶揄徐新兩句:這不,連咱一向視權勢錢財為糞土的徐哥都選擇了棄暗投明,不但主動改邪歸正,還義無反顧地投身在了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上,這精神,這覺悟,說是感天動地都不為過,足以名載史冊! 徐新靠坐在椅背上,沉默地盯著前方終于進入最后漫長計數的信號燈,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有人果然按捺不住,兩條短信相繼涌入。 哥,談得怎么樣啊。 哈哈,效果還不錯吧? 徐新笑了笑,想起十分鐘前那個算不上吻的吻,簡單快速地回復了兩個字過去,不錯。 信封形狀的圖形飛轉了兩秒,隨即顯示出消息發送成功的狀態。徐新幾乎立時便能想象到丁華在那頭賊頭賊腦的笑,果然沒兩秒,電話就震得得快飛起來。 指示燈由紅轉綠,徐新順手按掉電話,勾得丁華在另一頭哇哇亂叫 哥,咋不接啊? 唉,果然是有了林子忘了華啊 嘿,這可就不厚道了啊,過河拆橋,是咱正人君子該干的事兒不? 徐新將車開上返回西區省X中的輔東路,對另一端的狂轟亂炸不予理會。 對方還兀自沉浸在他所編造的兄弟情深的說辭中無法自拔,許是在這個虛偽成為常態、荒誕穩坐高位的怪圈中混跡久了,所以哪怕捕捉到了一丁點兒所謂的純粹,都能令其發出非比尋常的奪目光輝。 更何況在自己的坦言之中,是他徐新對昔日朋友的苦難袖手旁觀,是他徐新對以往弟兄的求助無動于衷,也是他徐新造成了與林安走向分歧并最終決裂的開端。 丁華對此深信不疑,甚至搜腸刮肚地自己從相關記憶中摸尋出了不少令人發笑的佐證,最后得出結論:難怪難怪,難怪那段時日里他徐哥同小林總是若即若離忽遠忽近,時而親密無間黏糊得要命,時而又冷淡無比形同陌路。 二十多分鐘后,車在X中附近的一處居民區中停下。 林安再不復不久前在巴山布衣中的情緒激烈,側躺在后座上徹底陷入了沉睡。 徐新站在車外抽了會煙,抬頭看向了幾步開外的某棟居民樓處。 這小區叫翠芳苑,曾被周圍居民戲稱做官苑,2000年剛建起來的時候,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不少當時的大小干部前來落戶,徐光彼時還未被調離C市,也在里面購置了一套四室戶,不想剛住了半年不到,就同李平一道被調往了B市。 后來徐媛進了X中,徐光便有意著了人前來安排,說是讓小姑娘住下,也有便于她平時上下學,誰知小丫頭偏不樂意,拼死也要跟著小叔徐新賴在那荒無人煙的新區竹園,每天起早貪黑,不辭辛苦地萬里迢迢來求學。 要說為何徐媛特別偏愛依賴徐新,徐新起初也很是疑惑,其實他年輕時候雖在多數人眼中極不入流,但在對待徐媛的教育問題上,卻始終秉持著相對嚴苛的態度,除非是生意上忙得抽不開身,否則徐媛基本不會有什么機會和膽量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直到有一回丁華在他面前說漏嘴,說那小姑娘從小就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絲毫沒能遺傳到她爸徐中的勤奮向上和機智敏銳,成天就愛偷偷捧著些亂七八糟的閑書瞎研究,且對書中的正派英雄人物一概不感興趣,反倒是一見著那詭計多端的jian詐小人,又或是無惡不作的流氓惡棍就興奮得兩眼冒光嗷嗷亂叫,發展到后來,竟是嫌閱遍雜書還不夠,開始蠢蠢欲動地找盡各種機會想要親身實踐一把,只苦于徐中在世時對她管束頗多,別說出去闖蕩江湖了,就連平時和班上的搗蛋鬼多來往來往,回去都能被大肆訓/誡一通。因此當她某一天無意間得知她小叔徐新當年竟是統領了永寧大道群雄的頭一號人物時,那激動又崇拜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丁經常被她纏著說些過往的風光事跡,像什么打遍天下無敵手,什么美人難過流氓關,他最是吹得天有地無神乎其神。徐媛高興得不得了,常常激動地手舞足蹈,夸張的時候,還死活要拜丁華為師,說想學些腿腳功夫。丁華自然不會收她,事實上這些往事,而今他也只是說來哄哄小孩過把嘴癮罷了,曾經的那股銳氣,早在各色俗事與煩惱中消弭殆盡,再說了,在如今這個訴求愈發明確的社會,能用錢權解決的事情,何苦再去用拳頭? 當然,這些想法和認知,他自不會去對一個孩子說,只不過偶爾同徐新聊起,卻也頗為自嘲感慨。他私下也悄悄問過徐媛,為什么總對這些上不得臺面的負面行徑充滿向往和求知欲,放著高精尖的二代圈不混,非得躋身混混堆里同一群二流子一爭高低,難不成當真是天生反骨,誰知小姑娘向他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丁哥你也忒沒文化了,我這叫服從天性順應天命!寧當真小人不做偽君子! 丁華無語,顯然不信,小姑娘隨后卻又頗為不好意思地笑,嬌羞無限地解釋說:開玩笑啦,其實是因為你們對我好,特別是丁叔你,比我大伯他們有意思多啦,我就想跟你們混,沒別的。 丁華又好笑又感動,轉述給徐新時,忍不住嘖嘖感嘆:哪個王八蛋說你這侄女一點兒不像你二哥?這精明的,嘴忒會說。 徐新對著斜前方一處二樓窗戶噴出了口煙,思緒在時起時伏的記憶中游走。 徐媛的戲語如此耳熟,似是在某個窒悶難耐的夜里,也有人像這般對自己將心跡吐露過。 手機不合時宜地震起,徐新低頭看了眼,文偉兩個字顯示在刺目的屏幕上。 徐新皺了皺眉,移開煙,按下通話鍵。 對方討好的聲音立刻透過聽筒傳出:徐新,你在哪兒呢? 徐新聲音異常低沉,什么事? 那頭呵呵一笑,沒事沒事,就是牌打一半你突然撤了,大家一下都沒什么興致了這不,剛散了局,馬家說歇太早沒勁,想叫幾個人一塊兒上王科那小子的店里樂樂 說著略一停頓,隨后小心翼翼試探著問:三兒,你去不? 徐新沒吭聲,文偉安靜了兩秒,突然又咳嗽一記,壓低聲音道:咳對了,那什么,馬溢浮堂妹好像下個月回國,但什么時候到C市還沒說,人點名要見你,說是久仰大名,一定要請你吃頓便飯,三兒,人畢竟一姑娘,咱也不好回回都 許是察覺到了徐新異常的沉默,文偉說到此處就訕訕打住。 馬家大小姐對徐三少芳心暗許頻頻示好,在圈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些時候對方尚且還遮遮掩掩欲語還休,這些年留了個洋,回來就成了癡心昭昭明目張膽。徐新以工作繁忙為由,幾度婉拒對方的邀約,除卻徐馬兩家生意上往來時回避不了的聚頭碰面以外,私下從不接招。 馬佳琪幾度碰壁,卻越挫越勇,這不,這次人還沒回國,就千里傳音托人帶了話過來。 徐新滅了手上的煙,回身朝半敞的車窗里看了一眼,安睡在后座的人似是覺得有些窒悶,皺起眉抬手撫向了領口,隨后又將身體稍稍翻過。于是不甚清晰的視線中,徐新似乎看見有什么東西正從那人的外衣口袋中滑落。 他瞇了瞇眼,伸手將車門打開,卻見微弱燈光中,一把銹跡斑斑的老舊鑰匙正在地毯上安然靜臥。 喂?三兒?你還在聽嗎? 徐新探尋的目光忽然一滯,他靜靜凝視著那把鑰匙,好一會兒后,方再次直起身來。 文偉還在那廂絞盡腦汁地支支吾吾著,三兒啊,你要是不樂意,就當我沒說,反正 可以。徐新眼中光線晦暗不明,他細細把玩著手中的東西,突然出聲回應道。 文偉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應承反應不及,不可置信地 啊?了一聲。 徐新轉手將那鑰匙放進口袋中,不再理會對方的驚喜盤問,掛斷電話俯身探進了車里。 第8章 林安做了個美夢。 夢中他穿過重重夜幕,終于停下了夜復一夜的追逐。 徐新在茫無邊際的田野回過頭,林安怔怔望著前方,驚喜交加下,竟是動也不敢動。 距離從遙遠向咫尺邁進,他伸出手,對方眼露溫柔,以往夢中的冷漠也不再有。 林安直直看著,蒼白的臉逐漸變得和濕潤的雙眼一樣,控制不住地發起了紅。 徐哥。 然而一開口,美夢乍破,林安從沉睡中驚醒。 手機在床頭響起,宿醉的疼痛兀地襲來,林安茫然地看了天花板一會,尚自留在夢中不肯回神,直到模糊的記憶慢慢回籠,才從床上驚坐而起。 一件不屬于自己的淺灰西裝外套從被帶起的空調被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