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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囔囔地,改不了數落小輩的毛病,發現蘭青還在門口站著。 目光匯集之際,蘭青忽然后背一涼,端正地頷首一下,拔腿就跑。 要說她這么多年來跟著沈淮寧,最怕之人當屬這談于敏不可。 *** 用完晚膳后,沈淮寧沐浴回來,卻左右看不到許明奚人。 及至青竹廊檐之際,遠遠瞧見小山坡后有些許火光涌現。 竹林沉寂,打著水霧而來,時不時涼風習習,吹得沙沙作響。 許明奚正蹲在火光前,將手里的紙錢散到火中,頓時化成灰燼,隨風而去。 火光掩映在杏色的瞳水間,消解了幾分惆悵。 身后的蘭青持燈籠瞧著,卻不知說什么好。 忽地,身后傳來異動,她凝眉一緊,出掌下劈,被沈淮寧偏頭躲過。 “將軍?” 沈淮寧豎指抵在唇間,讓她先走。 蘭青應聲,將燈籠交給他便走了。 許明奚未察覺身后異動,肩頭一重,毛絨絨的大氅蓋上來,轉眸一看,暖呼呼的燈籠光襲來,掩映著沈淮寧柔和的目光,落下一片陰影。 “你怎么來了?”許明奚快速擦了下眼角,站起來攏好大氅。 沈淮寧看了眼這火堆,“我要是沒猜錯,你在給黎聞天的父親燒紙錢?” “是,可我之前沒想到掌事大人已經走了,如今想要祭拜一下,沒別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歡我......” 似乎有些著急,就連語速也快了起來。 “我沒有怪你。” 沈淮寧握著她雙肩,蓋住了她的聲音,隨即將她冰涼的手握在的掌心間,說道,“聽青木說,你問了掌事大人何時走的,今又正好是他的生忌,我就想著你應是來祭拜他的,可我有些奇怪,這么多天,你怎么不問我黎聞天的事?” 許明奚耷拉下腦袋,仍有些氣悶,“我與他自有記憶時相識,可他騙了我,拿自己父親生死之事來欺瞞,還差點害了蘭因公主,害了你,我沒辦法原諒,這幾日怕影響你治療,就沒問,如今,也不用和我說了。” 她自是心里清楚,當時黎聞天投靠李煙芷,看模樣身中蠱毒已深,無回轉余地,如今落到沈淮寧手上,自是按照規矩辦事,也不想讓他為難。 沈淮寧點了下頭,替她束好身前的結帶。 這以前秦懿徳要殺她,她會因其過往,因對后事有助,而要留下一條性命,如今倒是能狠得下心來。 他溫聲道:“好,不提他了,夜里涼,都加件衣裳。” 許明奚微抿著唇,偷偷瞥了他一眼,“那將軍呢?舅舅和我說,一直想要找到當年出賣軍情之人,若非是當時的衛南成副將,另有其人,你會怎么做?” 手的動作一頓,沈淮寧有些意外,心道:“舅舅怎么連這都說了?” 復又笑了下,淡聲道:“還能怎么樣?自然是殺了他,以其鮮血祭奠萬千枉死英魂。” 許明奚訥訥地點了下頭,回想兒時聽說書先生所講的戰事慘烈,血流漂杵,忍不住揉了下額角,微微犯暈。 沈淮寧拉著她走到青石小路上,往竹屋的方向而去,說道: “行了行了,這都不是你這小姑娘要考慮的事,手這么冷,以后得要蘭青幫你帶個袖爐出來才好。” “我不是小姑娘,這過了年虛歲都十九,再過一年就雙十了。” “行吧行吧!小姑娘夜里要看清腳下的路。” “將軍!” 嬉笑打鬧間,后頭的紙錢早已燃燒殆盡,化成灰燼飄飄楊地落到空中,盡數湮滅在毛毛細雨中。 *** 清晨,馬車停在青水山莊前, 許明奚帶著二人收拾馬車上的東西,大多都是她從山莊淘來的藥草,以備不時之需,沈淮寧無奈,看來是繼他母親之后第二個要把自家后院當藥廬的了。 談于敏眉頭微蹙,看上去很是不情不愿,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聽好,一定要讓人時刻跟在奚兒身邊,尤其要小心那個神神叨叨的國師。” “國師?”沈淮寧應著,“說的是玉門道長,我都懷疑明堂那人遲早要死在他煉的長生不老藥之下。” 談于敏眸光漸暗,“不僅如此,他是李煙芷的人。” 話一落,沈淮寧瞳孔驟縮。 談于敏暗笑,嘆道:“有件事你恐怕不知,先帝正是他毒殺的,后來又嫁禍給了白攸寧太醫,所以......我的好外甥,一定不要輸給那個女人呀!要不然,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真相咯!” 臉上掛著笑,眼底卻是憤恨和不平。 沈淮寧本想再問些什么,卻見他悠悠然地掠過,走到馬車邊上,殺意的兇光逐漸平息。 許明奚回身,眸光一亮,喚道:“舅舅,那我與將軍要先走了,改日,我們回來探望您,或許我讓青木接您到家中。” 談于敏幽幽嘆著,將她攬到懷中,寬大的衣袖幾乎遮掩著身背,能聞到nongnong的藥香,又泛著點苦澀。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你娘一樣眼光不太好,我實在看不出我這大外甥有哪里好的?” 許明奚抬起頭,忽然發現兒時記憶里還能帶她們上躥下跳的談叔叔,如今也逐漸白發微霜,眼角的皺紋層疊交織,眸中瞳水逐漸變黃。 她喉嚨微動,面上浮起笑意,“才不是,舅舅您明明很喜歡將軍的,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