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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是在宮門外難得大型巴結現場,引得御街外的百姓都忍不住在茶攤上爭相而望,討論著這些名門風流。 一時間,沈淮寧這邊倒是顯得冷清許多,瑟瑟無人,倒是平添幾分清靜。 沈淮寧冷笑一聲,斂回神色。 以往他和沈敬臣回宮述職,不知多少官員前來巴結說好話,只為求他們能在陛下面前說幾句好話。 今時不同往日,倒是令人唏噓。 倏地,肩膀一緊,他偏頭看去。 小手正拂落他肩上的細雪,以手帕擦干凈些許雪漬,隨即搭在他的輪椅扶手上。 許明奚稍稍俯身,步搖流蘇輕輕拂過他的耳邊,柔聲道:“將軍,我們走吧,這里人太多,就怕他們到時看見你,又得纏著你脫不開身。” 沈淮寧眸中一怔,微不可見地,嘴角似是揚起了弧度。 他倚在椅背上,懶聲道:“反正到時都丟給你去處理。” “你!”許明奚頓時語塞,聳了下肩,自知說不過他,就推著輪椅進到皇宮內。 放眼望去,宮城自天井中觀坐擁而立,對上前方的金明殿便是來往朝臣上朝議事之處,前面有漢白玉階堆砌,金玉龍紋雕刻巧奪天工,以三百三十三階預示著希望北朝來年風調雨順,國運昌隆。 許明奚不禁微微驚嘆,如同原本沈陽在村里小溪的一尾游魚,不甚掉入汪洋大海,既欣賞好奇,又是未知心憂。 沈淮寧余光瞥了眼,再熟悉不過這小姑娘的小心思,也沒催著她走,任由她再看多會兒。 忽地,身后傳來一聲蒼老的喚聲。 許明奚轉身一看,卻見一位穿著玄紫成黑的道服,身前畫有八卦陣的老者出現在眼前,手持浮沉和舌頭手杖,微微瞇的單縫眼中幾乎是眼紋相間交疊,瞧不清內里的腌臜情緒。 一見沈淮寧身旁多了許明奚,便縷著須白的胡子幽幽笑起來,道:“喲!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這不近美色的上將軍居然多了位小嬌妻。” 說罷,稍稍頷首道:“在下是當朝國師,見過上將軍和夫人了。” 許明奚恍然大悟,眼前這位便是當朝紅人玉門道長,當今皇帝苦心追求沉迷于煉制長生不死的丹藥,便時常喚各方道士巫師進宮,其中這位道長最為出挑,這二十多年來常居皇宮,陪伴陛下左右,還聽聞當年因丹藥一事和太醫署鬧得十分不愉快,而陛下也因對道法和巫術多于寬容,以至于這上京城明里暗里地都多了許多巫師,上次秦懿徳一事也是被京兆府尹得過且過,并未追查到底。 思及此,許明奚斂神,亦是頷首道:“國師大人見外了。” 玉門道長扯了下嘴角,盯著許明奚好一會兒,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隨即看向沈淮寧,一如既往的沉肅,完全不想理會人,不由得咧嘴而笑,目光落到他的雙腿。 “上將軍,您這腿近來可還好?在下近來日日夜夜都在為將軍祈福,望將軍長命百歲......” 沈淮寧懨懨地抬眸,眼底閃過戲謔,“好!好得很,沈某不才,一定會如國師大人所愿,活得長長久久,給你上墳送終!” 冷聲說著,絲毫不給玉門道長顏面,氣得他一時語塞,八字胡隨著嘴角顫了下,鼻子直出著氣。 許明奚見情事不妙,想來二人有過節,便推著他的輪椅,匆匆拜別玉門道長。 “玉門道長,這里風大,恐將軍會有所不適,臣婦就在此作別了。” 說罷,就推著輪椅往回廊上走,絲毫不待玉門道長反應,只留他佝僂著背站在細細風雪中,枯槁的面容幾近裂開,紫唇微揚,目光落在沈淮寧的輪椅上。 哼!沈淮寧!我看你還能威風嘴硬多久,這石骨草可是無解的。 玉門道長氣得甩袖而去,路上遇到巴結他的小官,復又笑臉相對,看似和藹可親的樣子。 這廂許明奚推著輪椅行至青石回廊上,廊檐皆是清心靜靈的青鈴作響,院內的茶花化成細碎的梅花簌簌而落,在空中打了個旋,飄到他們眼前。 許明奚不由得松了口氣,卻聽沈淮寧幽幽說道:“你倒是挺大膽的,敢得罪那個老匹夫?” “不是將軍說的嘛?”許明奚一笑,“丟給我來處理,而且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大不了還有將軍給我兜底。” “伶牙俐齒。” 沈淮寧溫聲說道,借著稀稀落落的陽光照拂,多了幾分溫和。 不多時,幾縷淡黃的細碎花瓣闖入他的視線,落在手心輕輕捻著。 淡淡的茶花香氤氳,夾雜著熟悉的藥草香。 許明奚眸光一亮,似是注意到了什么。 “將軍,不如我去收集些茶花回來,今晚夜宵做些清茶團子,我阿娘之前也時常做,甜而不膩,搭配著茶花煮茶可好吃了。” 沈淮寧將茶花捻在掌心,借著衣袖藏起來,眸光微閃,“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要的。” “嗯,我說的,我還挺想吃的,將軍您大人有大量,可否滿足我這口腹之欲?”許明奚也趁此順著他的話去說。 沈淮寧不露聲色地揮了揮手。 得到了應允,許明奚去到草坪上,將落在地上的茶花拾起,放到隨身帶的素帕上,還瞧見許多圍欄里只有宮內才有的名品花種,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看著她穿著厚重華裳在庭院上來回攛掇,身體頗為僵硬不敢大幅度動,竟是莫名的多了幾分喜感,惹得沈淮寧掩唇而笑,卻能感受到心口隱隱而來的撕裂陣痛,連忙偷偷服下一顆藥才覺著緩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