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隨即又忍不住掩唇咳了幾聲,病懨懨地,苦笑道:“侄子,姑姑坐到你身邊,沒意見吧!” 沈善則一見是她這病秧子,努了努嘴,往另一邊挪著位置,嘀咕道:“沒......沒意見!” 雖是這么說著,他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用筷子戳著桂花糕,幾乎變rou泥。 沈靜嘉因為變成孤女,平日沈老夫人都會多加照拂,他自是不敢惹這位小祖宗,否則老祖宗肯定會找他算賬。 許明奚心下了然,知她是在幫自己解圍,默默記在心里。 奈何沈殊彤見她們般心照不宣,眼底眸光放寒,指骨握緊了茶杯。 不多時,沈老夫人用好了藥膳,李嬤嬤吩咐好皰屋的人,就帶他們到暮塵齋前的亭苑用早膳,與此同時,一些沈家從老侯爺那一輩分出去的細支也來拜訪。 其中不乏小輩來聊曲談心,長輩來笑談過往風流趣事。 亭苑廊檐,錦簾放下。 紅泥小火爐浸潤著奶白色的菌菇鮮湯,咕嚕咕嚕冒著泡,時不時迸濺出奶白湯汁,香味蕩著裊裊熱氣蔓延四周,引得周遭的黃子梅都跟著搖曳,似乎也被這香味吸引。 皆是歡聲笑語,幾桌小火爐齊齊點著焰火,烹煮上京風味的美食,勢必要從早膳用到午膳。 沈老夫人今日高興得很,趁著時節適宜,捻著佛珠為沈家祈福,時常在飯前雙手合十,告慰先祖。 許明奚凝眉一緊,因她是新入門的新媳,加之沈老夫人歡喜得很就讓她坐在身旁,可她卻聞到了藏匿在空中的微弱怪味,先前在屋內有濃重的瑞腦檀香遮掩,如今倒是稍有察覺。 她小心觀察著,發現這味道是從沈老夫人的佛珠傳來的。 “怎么?奚兒是對老身的佛珠感興趣?” 老邁的問聲拉回她的思緒,她憫笑道:“奚兒是覺著這串佛珠制式特別,以月桂雕花細細篆刻,精致小巧,想必是上乘之作。” 老人家許是一夸就高興,眼睛彎彎,幾乎瞇成一條縫,朗笑道:“好眼光,這可是我和你四嬸去大相國寺祈福時,一同求來的,想來是和佛祖有緣。” 秦懿徳很快就接過話茬,招呼著各位叔伯親戚,互相敬酒敬茶,熱鬧得很。 許明奚訥訥地看著佛珠,斂回眼神,想著應該是多慮了。 待鮮湯煮開,湯食做好,熱酒滿上,難得齊聚用餐,不似往日正式的宴會,小輩們亦是興致高的很,在庭院里玩起投壺擲圈,亦或是在撫琴跳舞,引得長輩看得樂開懷。 許明奚本就不勝酒力,幸而勸酒都被沈靜嘉借機擋了回去。 來往的小輩多是與她們年紀差不多正在談婚論嫁的姑娘,可一聽是沈淮寧,嚇得噤聲,可也忍不住大倒苦水,說起小時候在外打馬球,叔伯讓沈淮寧教這些meimei騎馬,結果嚴格的要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自那以后,養在深閨的meimei們見到他都繞道走,深怕哪天又被他抓去練箭騎馬。 許明奚耐心地聽著,指腹輕輕撫著杯沿。 腦海里不禁浮現驕矜少年兇巴巴地教meimei騎馬的樣子,說不定連口舌之爭也不放過。 思及此,她不由得掩唇一笑,似是沉寂的古井忽然泛起小水泡。 可抬眸瞬間,對上沈靜嘉的目光,她的眉眼含笑,眼底似是慢慢化開愁緒,無波無漾。 “怎么了?”許是被人瞧見了,她下意識地斂回神色。 沈靜嘉盈盈笑著,“沒什么,我只是在想,嫂嫂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年紀,不如我私底下就叫嫂嫂明奚可好。” “好啊!”許明奚眸光一亮。 她本想再問問沈靜嘉的病疾,卻被不遠處的哄聲鼓掌打斷了話頭。 遠遠看去,沈殊彤正于案上撫琴彈曲,嘈嘈切切,絲絲密密,從高山流水到陽春白水,無外乎世家女的拿手的官家曲目,看得小輩拍手助興,長輩亦是不亦樂乎,感慨秦懿徳教女有方。 許明奚微驚,感嘆道:“真厲害......” 沈靜嘉柔聲道:“明奚肯定也行的,不如你等會去試試。” “別別別!”許明奚連忙擺著手,“這對我來說太!” “嫂嫂!” 她的話還未說完,堂上的喚聲嚇得她頓時止住。 尋聲看去,發現是抱著琴的沈殊彤正在喊她。 一時間,她成為眾人的焦點,叔伯小輩們都看向她。 沈殊彤福了福,對沈老夫人說道:“祖母,今日難得叔伯哥姐都在,嫂嫂又剛進門,不如讓嫂嫂給我們撫琴一曲,讓大家熟絡熟絡,而且思蓁meimei的琴藝可是一等一的,這jiejie自然也是不同凡響,讓我們有幸瞧上一回。” 沈老夫人眼底泛過一絲精光,卻又立刻收回,慈祥地笑了笑,轉身向她說道:“好啊!奚兒莫緊張,都是自家人。” 叔伯的目光投來,小聲私語著,這才知沈淮寧娶了新媳過門,難怪是生面孔。 沈殊彤的嘴角勾了勾,誰讓許明奚讓她們母女兩下不來臺,幸好當時沒其他人,現在就要讓她在全家族人面前下不來臺。 沈靜嘉見局勢不妙,本想說些什么,卻被許明奚拉著手腕制止。 “沒事,我試試。”她壓低聲音,摩挲著指腹,苦笑道,“應該,大概,可能行吧......” “誒!”未等沈靜嘉開口,許明奚就掠過人群走下臺階,與各位叔伯頷首,打過照面,隨即上到亭苑,跪坐在鳳山古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