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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野澤喉嚨中溢出低啞的笑聲,雖然被翻滾的血氣糊住了喉嚨,但聲音中難掩愉悅:“你攔不住我。” 這里的空間似乎有種默認的規則,主動攻擊制造最大的混亂和最有威脅的人,是以在先前,射向褚徵的金線比他們的都要多,而現在無形自主攻擊的力量察覺到薄野澤在醞釀風暴,試圖逃離這個空間,紛紛都對準了目標,全部朝一個方向暴射而去。 陣法已經在運行了,難以被中途打斷。金線們在外圍被紛紛攔下,逐節破碎。 一時間地面堆滿了暗金的灰燼,雪花一樣簌簌落下。 險些就要陰溝里翻車了。 薄野澤舒了口氣,想起今日受的傷,神色愈發陰沉。 等他回了明界養好傷,再、……?! 薄野澤猛然抬頭。 陣法的氣息,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他手腳忽然有些發軟,從未有過的危機感浸透了他,薄野澤條件反射地握了握拳,然而手中已經一絲魔氣也凝聚不出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空間轉換會被打斷,眨了眨眼,漫無邊際的白色如流光一般閃過,頃刻間就染白了整片鏡子迷宮。 薄野澤低頭一看,腳下是懸空的海面,浩渺無邊,水天一色,連接著純白的天際,純凈得一絲雜質也無,仿佛被水晶包裹一般。 他額間忽然一痛,銳物劃開皮rou的聲音在耳邊敲打,順著頭骨綿延至靈竅處。 褚徵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前,他深藍的瞳孔里裹著幽暗的浪濤,身后一道模糊的影子,隱隱可以看見鱗片折射的浮光。 “你……”薄野澤還想說些什么,瞬間想起很久之前,他父親曾對他說過的傳說,當時他對此嗤之以鼻,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下一瞬,魔族的身軀轟然倒地,化作灰燼般的碎片消弭在塵埃中。 從葉天頌的角度只能看到兩人的身形同時消失,隨后褚徵從隱處走出,抬頭環視了下不斷崩裂的宮殿。 葉天頌略微緊張:“解決了?” 褚徵“嗯”了一聲應答,離相劍自手中隱去劍身。 葉天頌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倘若讓薄野澤活著回了魔界,那麻煩就大了。“這里馬上就要崩潰了,趕緊去入口。” 山崩地搖的碰撞在這里發生,游動的金絲這會兒像齊齊受了刺激似的,瘋了一樣狂躥,將本就斷裂瓦解的巖晶柱撕得更加破碎。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明界之主睜開了眼。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盞已經熄滅了的花燈。 - 沈和意在秘境游蕩了數日,陸陸續續收獲了一些草藥、材料,但始終沒有見到丁昭昭的身影。 除此之外,他幾乎一個弘人仙宗的弟子也沒有見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種情況已經超脫他的認知了,弘人仙宗的弟子不見蹤影,其他宗門的弟子除了剛入秘境那會見到幾個,后續也消失無蹤。 迷惘的沈和意用盡了所有通訊手段,試圖聯系其他人,然而那些秘書、符紙、法器的信號通通都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在河堤上找到蹤跡,卻只有殘破的衣料和斑點血跡,斗法的痕跡里除了熟悉的弘人仙宗的劍意,居然還有一絲魔氣。 “有魔修混進了嗎?”沈和意憂心忡忡,對著空氣自顧自嘆氣。他將打斗后的證據收集起來以便之后向宗門稟報,正當他打算沿著痕跡順藤摸瓜時,沉寂已久的魂燈在靈竅處持續發熱。 原本還打算擱置一會兒,但那陣發熱的印記連續不斷,將他的靈識滾得發燙。沈和意不得不停下來,尋一處隱蔽的地方設下禁制,取出一盞純黑的花燈來。 花燈通體墨黑,呈琉璃一般的半透明色澤,接近底座的部分綴著幾道纖細的波浪流紋,為純黑的色調增了幾分風致。 沈和意很少露出這樣的神色,他閉目,手指翻動掐訣,升騰的白霧模糊了他莊嚴內斂的面孔,再次睜開,眼前是一片高聳入云的大殿。 兩人難以合抱的石柱蔓延至天頂,他在地上平視覺得那石柱筆直,但其實呈彎曲弧度,仿佛一朵花苞一樣將底下的神殿包裹,仰起頭能看到長柱在穹頂閉合,遮天蓋日。 頭頂的卻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在那烏黑的閉合之圓里存在著一片星空,天幕繁星閃耀,流光溢彩,只是不能久久注視,否則便會頭暈目眩。 他站在神殿之下的第一級臺階面前,順著臺階往上有兩處平臺,最上面的偏狹小的平臺上站著六位通體裹黑袍的人,他們是靜默者,拋棄了自己靈魂上的自由,身軀永遠佇立在祭臺之上,一般由犯了罪后誠心贖罪的巫神族擔當,永生永世都不能離開祭臺。 沈和意不是第一次站在底下瞻仰祭臺,但這次不知為何,嗅到空氣的氣息,他心情卻有些沉重。 這時,一位通身裹著白色斗篷的青年從祭臺內部走出來,露出自己的臉龐。 沈和意認出來人:“奇琴長老。” 白袍青年朝他微微一笑,緩步走下祭臺。 奇異的是,他并不用雙足走動,下身盤旋著灰色霧氣,煙霧散去再重凝便走出了一段路程。 來到祭臺之下,他才開口回應:“和意。” 青年分明長了一張二十來歲的年輕面孔,一開口卻是老翁的沙啞嗓音,顯得分外詭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