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琰此刻心思百轉(zhuǎn)千繞，須臾之間，已是權(quán)衡了許多利弊，便大步出去，將事情吩咐了下去，又開始籌備起最近的戰(zhàn)事。

    獨留章郢獨自靜立風(fēng)中，眉頭鎖得死緊。

    他自是不懷疑阿鈺，但是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是他忽略了的。高慎將那些事情告訴了阿鈺，阿鈺卻并未告訴他，其實他如今也不急于問出個究竟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朝廷盤算著什么，他往后小心著便是，也并不一定非要靠高慎的秘密解決。

    可就怕還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預(yù)料。

    在相不相信青鈺這件事情上，章郢其實想的根本沒有謝定琰那么復(fù)雜，他相信她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這是他的夫人，獨自等了他三年的夫人，她還能背叛他，那這個世上，他又還能相信誰呢？

    章郢回到王府時，副將已將那日搜查得到的全部藥材都搬了過來，鋪滿了整個院子。

    章郢請神醫(yī)一一查看，耐心地等在一邊，想起了什么，問侍從道：“青鈺姑娘正在何處？”

    那侍從答道：“姑娘方才去王妃那兒了，世子爺放心，這幾日王妃一直拉著姑娘說話，一說便是小半日。一時半會兒，姑娘還出不來。”

    章郢這才放心，他并未告訴她他已知道她病的事情，她若不主動說，他便會一直瞞下去，畢竟這樣的事情，她到底還是有自己的那份倔強(qiáng)。

    他收回目光，負(fù)手靜立一邊，等著神醫(yī)最終的結(jié)果。

    ***

    “你在瞧什么呢？”

    平西王妃見青鈺用個膳，眼睛便四處亂瞟，忍不住抬起一根手指，不輕不重地點了她眉心一下，忍俊不禁道：“頭一回與我用膳，還萬分拘謹(jǐn)，如今這才幾日，與我熟絡(luò)了，便開始到處亂瞧了？”

    青鈺收回目光，耳根紅了紅，清透水亮的眸子望著王妃，疑惑道：“今日一直未曾瞧見謝姑娘，不知她去了哪兒？”

    “你找她？”王妃倒是頗有些驚訝。

    青鈺解釋道：“先前我與謝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她其實……是個真性情之人。”

    王妃掩唇一笑，“我這侄女兒，我自是懂她是什么性子，只是我倒是想不到，她和郢兒青梅竹馬，你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么？可莫說你性情大度，我是不信。是你不夠喜歡郢兒？還是你覺著，她已經(jīng)威脅不到你了？”

    這幾日相處下來，王妃越發(fā)喜歡青鈺，常常和她一聊聊上許久，青鈺性子干脆，也不曾主動遮掩什么，王妃與她之間，倒也說話坦率，不曾話里有話，旁敲側(cè)擊。

    青鈺失笑道：“我自是極喜歡夫……世子的，也并非是覺得謝姑娘能威脅到我，只是事態(tài)如此，謝姑娘出身名門，金枝玉葉，謝家應(yīng)是給她尋個更好的歸宿才是，又何必在此和我爭？無論誰妻誰妾，到底是落了個不痛快，也平白委屈她了。”

    王妃嘆道：“你說的在理，今日一早，謝家便派人來接她回去了，已是尋好了其他人家，她年歲也不小了，不能再一直等著郢兒了。”

    青鈺蹙眉道：“怎就如此突然，今日就走？”

    王妃抬手小飲一口，淡淡一笑，“你在深閨里待著，郢兒將你護(hù)得極好，自是不會知曉。昨日剛打完第一仗，謝家軍拿下了最近的汴城，扈兒也連破兩關(guān)，朝廷如今可是慌了神兒，幾方節(jié)度使也有投誠的意思，正好趁著這個勢頭，若幾家聯(lián)姻，達(dá)成同盟，往后也更好一道起兵。”

    ……如此，謝云纖自然不能還留在章家，落人口實。

    終究還是落了個門閥聯(lián)姻的下場。

    青鈺垂目不言，怔然望著滿桌佳肴。

    她知道，倘若她沒有提前遇見章郢，或許也是這個下場。世上沒有一輩子不出嫁的公主，等到她出嫁之日，便是徹底被皇帝削奪權(quán)利，一輩子關(guān)在深閨之時。她的那些皇妹們，如今都幾乎已經(jīng)相繼出嫁，幾乎沒有人能逃脫這樣的命運(yùn)。

    等等。

    剛才王妃說什么？

    青鈺猛地抬眼，皺眉道：“這么快……便直接開戰(zhàn)了？”

    這未免也太倉促了！

    如今雖然初戰(zhàn)告捷，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兵敗如山倒……盡管藩鎮(zhèn)兵力強(qiáng)盛，宗扈謝定琰之輩，又是久居沙場之人，打朝廷養(yǎng)的那些白吃干糧的兵馬綽綽有余。

    可朝廷還有后手。

    青鈺的臉色變得太快，王妃瞇了瞇眼，懷疑道：“怎么？你覺得有什么不妥么？”

    青鈺忙道：“沒什么。”她忽然抬眸勾唇一笑，滿面陰翳蕩然無存，又恢復(fù)了談笑風(fēng)生的神態(tài)，輕聲道：“只是忽然聽聞打仗這樣的事情，想起會死很多人，終究還是覺得……”

    王妃不等她說完，便放下手里的玉著，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你就乖乖呆在王府，瞧不見那些血腥的，往后給郢兒懷個孩子，才是要緊。”

    青鈺笑得溫順，默認(rèn)了這話。

    心卻往下沉了沉。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青鈺一回去, 侍從便端上了藥碗，青鈺捧著藥, 黑乎乎的藥汁倒映著她的臉, 她看到自己模樣, 眉眼溫婉，華衣金釵, 像是長居閨閣的千金小姐。

    這幾日被王妃精心打扮，她這么多年來不曾注意的外表, 竟被裝點得格外精致。

    也不像她了。

    她本來是什么樣的？

    一襲白衣, 不愛梳妝，一雙眼睛極為透冷, 誰都不敢與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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