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陸之珩面色毫無波瀾,平靜道:“按禮制下葬即可,再讓云翊替朕寫篇悼文送去,也算是周全了。” “是。”陸寧垂下目光,似欲言又止。 陸之珩目光一凝,盯著他道:“有話便說,你在怕什么?” 陸寧猶豫片刻,道:“兒臣聽聞父皇讓內廷司裁制了新的龍袍,是兒臣的尺寸。” “有何不可?” “父皇正值盛年,何故如此著急籌謀呢?” “著急籌謀?”陸之珩蹙眉,“你以為誠王之死是朕的籌謀,是為留子去父?” 陸寧聞言跪了下來,低著頭說:“兒臣不敢。” 陸之珩起身走上前,沉聲道:“我若是想殺他,十二年前便可以謀害先帝的罪名賜他鴆酒白綾,何必等到今天? 陸寧頭埋得更低了。 這時汪富海匆匆進來,稟報道:“陛下,劉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陸之珩道,隨后看向陸寧,“你先下去。” “是。”陸寧起身離去,正好與劉閔文擦肩而過。 劉閔文乃是臨安知府,此次皇帝南巡的諸多接待事宜都由他負責。劉閔文與太子打了照面,微微頷首見了禮,隨即走上前向皇帝行跪拜禮。 “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吉祥。” “免禮。”陸之珩回到上首的座位坐下,隨后問道:“朕今日在街上聽到一曲童謠,頗有意思。” “不知陛下聽到的是何歌謠?” “臨安好,臨安妙,臨安有個齊娘娘。什么好模樣,什么熱心腸……朕記不得后邊的歌詞了,劉大人可聽過?” 劉閔文道:“原來是這一首童謠,微臣聽過。這詞寫的是臨安城一位姓齊的人家,齊家當家主事的是位三旬夫人。齊夫人心善,自臨康元年定居臨安時起,年年捐善款辦書院供貧窮孩童讀書習字,又設慈善府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臨安民間作這樣一支童謠歌詠齊夫人的善舉。” “確實是菩薩心腸。”陸之珩贊嘆了兩句便講話題引到了政務上,仿佛真的只是偶然聽到童謠有此一問。 … 春去秋來,南方的秋天和北方大有不同,若是長安的秋天,屋外的樹木早該掉了葉子成了枯枝,而南方的樹木依舊長著綠葉。入秋之后最大的變化就是早晚的天氣格外清涼,得多加件衣裳。 慈善府內,一進門就能聽見孩童的朗朗讀書聲。 戚鈴蘭披著素色大氅在院里撫琴,桌邊還點著一爐香,正是投入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外邊進來,是戚明松。 臨康十年的時候,陸之珩準了戚明松辭官歸隱,去年又把秦則調到了臨安,戚明松順理成章跟著女兒女婿地搬到了臨安,自那以后便時常來慈善府見戚鈴蘭。 戚鈴蘭起身上前,從戚明松手里接過一整籃雞蛋。“父親今日怎么穿成這樣?” 戚明松無奈地說:“前陣子總來你這兒,不知怎么就傳到趙氏那里去了,她拉著我說什么相中了就給個名分,私相授受傳出去不好聽……我實在是解釋不清了,穿成這樣好躲著人。” “若是實在解釋不清,實話實說也無妨了。”戚鈴蘭說著眼神有些許落寞,“反正都已經是前朝的事情了。” 就在兩個月前,皇帝南巡途中遭遇燕王的刺客伏擊,回宮以后沒兩日就駕崩了。 提起這件事,戚明松不禁皺了眉頭。 “你不覺得此時有些蹊蹺嗎?” 戚鈴蘭:“怎么說?” 戚明松沉聲道:“先帝當年便是東巡的時候遇刺,刺客劍上有毒,導致先帝最終無藥可醫而駕崩。已有前車之鑒,陛下南巡時理應做足準備,怎么會這么容易又遇刺了?那宮里的侍衛都是酒囊飯袋不成?” 戚鈴蘭若有所思。 戚明松接著又道:“據我所知,陛下南巡途中接到京城來信,說誠王薨了。這些天我也聽了不少細碎流言,保不齊那陸寧以為誠王之死乃是陛下所為,他為了替父報仇弒君篡位,再嫁禍給曾經奪嫡失敗的燕王。” 戚鈴蘭問:“朝廷如何處置燕王?” 戚明松:“廢為庶人了,那南陽國來的燕王妃已經送回南陽國去了。 確實蹊蹺,如果是燕王設計的刺殺,他不可能一點后招都沒有。可這如果是陸寧的算計,陸伏生也不該被誣陷了還坐以待斃吧?除非,在刺殺事發之前他已經被控制住了。 陸寧沒有這個能力。 戚明松看戚鈴蘭的神情越來越糾結,嘆了口氣道:“罷了,如今新皇都已經登基了,戚氏與云氏都安然隱退,這便很好了,不必糾結……” “新皇是什么時候登基的?”戚鈴蘭突然問。 戚明松回憶了一下,說:“七月初三。” “先帝駕崩十日,新皇就登基了?” 一語點破玄機,戚明松也陷入了沉思。 這么短的時間別說登基大典準備的多倉促,就是新帝的龍袍也不可能這么快趕制出來。 據京城傳來的消息,新皇登基大典禮制完善,特赦恩賞和官員調動都安排的有條不紊,這可不像是十天能趕出來的。 難道陸之珩早有準備? 可他早知道會遭遇刺殺,為什么不準備防守,反倒準備這些身后之事呢? 戚鈴蘭忽然有了某種猜測。 傍晚時分,戚明松回府去了,戚鈴蘭也準備離開慈善府,剛剛到門口卻遇上了一名衣著樸素的年輕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