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酒醒了大半的景安感受到了一絲絲冷意,但他也很累了,腦子里一片空白,放開顧三后就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從來沒有煙癮的景安點著了一根在抽屜里找到的煙,坐在床邊,皺著眉頭,吞云吐霧。 系統,能告訴我昨晚上發生了什么嗎? 為什么一早上起來,他會看到這樣的情況。 顧三滿身狼藉地側躺在他身邊,兩條腿大開著,身上凈是些青青紫紫的痕跡,像是被人狠狠凌虐過。床單都被昨夜的顧三用力扯裂了,可見反抗力度之大。 但他覺得,應該沒人敢這么對顧三。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系統,為什么我沒有任何印象了? 系統機械化的聲音毫無人情味:昨晚八點半左右,由于您攝入過量酒精導致系統自動開啟防御功能。 景安頓了頓,道:你的意思是說昨天晚上是防御系統和顧三 他語氣一頓,不知怎么的,有些說不下去了。 系統無法理解為什么主人問出這種問題,但它還是解答道:酒精觸發防御系統,防御系統激發宿主內心真實的自己,來保護可能受到傷害的表面上的自己。 景安抬了抬眼皮:你是說,是我內心真實的自己把顧三弄成這個樣子? 可能是平常宿主想說的話,想做的事,積攢太久,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景安十分懷疑。難道他內心真實的自己這么饑渴的嗎? 他有點不能接受。 這不可能吧? 第14章:木雕 景安又看了一眼顧三,他還在沉沉地睡著。 景安碾滅了手頭的煙,去浴室洗完澡,又給顧三擦了擦,換上衣服出了門。 出了門以后,打開手機,搜了搜附近,然后打車去了一家木藝手工坊。 進去要了工具之后,景安坐到一個角落里開始用砂紙磨木頭。 旁邊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給手頭的木雕上完色之后,就一直盯著他看,過了一會兒,沒忍住,道:你怎么不用打磨機啊? 竟然拿手磨,還磨這么長時間,不累的嗎。 景安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沒有回應她。 小姑娘皺了皺眉,心想這人也太不禮貌了,剛想再說些什么,就被人攔住了。 別說話,好好看著。身后是一位穿著白色唐裝的老人,一只手搭在姑娘肩膀上。 姑娘驚喜地喊道:爺爺! 老人眉頭微蹙,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十多歲的大男孩手下的木雕。 男孩已經磨完木頭,開始雕刻。男孩子看上去懶洋洋的,但是手下的動作卻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老人心中震驚的想,這個手速,怕是陳老再世也不一定趕得上。超人的天賦,加上最起碼十年的練習,眼前這個男孩子,看樣子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熟練度? 姑娘看過去,驚訝地發現他手中的木雕竟然已經成形了。 一朵朵花瓣分明的牡丹花在他手中漸漸清晰起來,層次錯落,明明只幾朵牡丹花,卻給人花叢繁盛之感。中間還有一部分不甚清晰,應當是沒有雕完的牡丹花。 姑娘看著看著,忽然瞪大了眼睛,天啊,那是什么? 隨著景安手速的加快,中間剩余的部分也顯露出來竟然是一條龍! 龍身盤踞隱藏在花叢之中,威嚴的龍頭在花中顯露。柔美端莊的花朵散落在龍頭兩側,有一朵甚至擋住了龍須,這讓這條龍變得不那么嚴肅,卻更加美麗,這樣的反差和融合也太讓人著迷。 景安放下了刀,吹了吹木雕,這才發現眼前一老一小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手里的木頭。 景安面無表情地挑了挑眉梢,拿著木雕起身走了。 老人反應過來,趕緊攔住他:小伙子,能不能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木雕? 景安猶豫了一下,不是很想同意。這個木雕是專門用來哄顧三的,著急用,所以做得有點敷衍。 不過顧三也看不出來。 老人以為他舍不得,十分著急,道:就看一下,一下就還給你。 景安看他一個老人,這樣求自己,實在有些不好,只好遞給了他。 老人接過手連忙喊道:靜靜,快去把我的放大鏡拿過來。 小姑娘愣了一愣:哦哦。 發什么愣呀?快去! 景安心想,不是說只看一下嗎? 老人接過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兩眼中散發出驚奇的光,口中不停地贊嘆道:這個做工,天啊,栩栩如生,這條龍像是活過來似的,還有這牡丹,陳老在世也不過如此。 小姑娘被他這話嚇了一跳,下意識去看景安,景安根本沒聽進去他說什么,他看著那個老頭手里的木雕,有點煩。 不是說看一下嗎?怎么沒完了。 萬一顧三醒過來,沒看到他,又要發脾氣。好煩。 他沒說話,小姑娘卻看出了他的不耐,推了推老人,催促道:別看了爺爺,人家還等著呢。 老人只好戀戀不舍的將手頭的木雕還給了景安,目光灼熱地看向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寶藏:小伙子,這個木雕你出不出?你還沒做完吧,等你上完色哎哎小伙子,別走啊,價錢好商量。 景安回到家里,看了一眼客廳里,沒人。他松了一口氣。 他覺得顧三坐在客廳里等他回家絕對是他這輩子被不想看到的場景之一。 上了二樓,打開主臥的門。顧三穿著睡衣,手里拿著一杯水,聽見他進來,抬了抬眼皮。 景安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門。 顧三嗤笑一聲。 景安喉嚨動了動:你醒了? 顧三聞言冷哼一聲,道: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清醒了嗎? 景安走到小沙發旁邊,坐下。良久,開口道:昨天 昨天的事你都不記得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記得喝了點酒。顧三語氣非常平淡,看不出來什么意思,你又想說這個,是嗎? 景安心想,又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每次喝完酒之后都會發情嗎? 顧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喝完酒之后發了頓瘋,倒是把真心話都說出來了,我還要謝謝你,這次只是罵我討厭。上次喝醉酒之后你指著我,足足罵了一個時辰。 景安頭皮發麻,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他怎么現在還活著? 顧三一眼就看出來他心里想的什么,冷笑一聲:呵,上次我是想殺你來著,后來想想,看著你那么討厭我每天還要討好我還挺有意思的。 這話說的無比嘲諷,要是換一個人,知道自己原來一直被人家看笑話,可能會被活活氣炸。 估計這也是顧三的目的。他恨不得景安把自己氣死,省的他每次心寒到想殺他,都下不去手,白白的自我折磨。 景安抬頭看他,心想,顧三現在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很難看,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景安站起身,走到顧三面前,把手里的木雕遞給他,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我現在不討厭你。 顧三看著手頭精致的龍戲牡丹的木雕,良久,道:誰信你?你昨天才剛罵完我。 景安愣了愣,道:你是在撒嬌嗎? 顧三呼吸一頓,抬起頭狠狠的瞪了景安一眼。 他的眼角微微發紅,臉也有點發紅,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 跟一朵牡丹花似的。景安在心里想。 景安不知道內心的自己是怎么樣的,但他肯定自己并不討厭顧三。 誰會討厭一朵牡丹花呢。 他只是有點討厭他的壞脾氣和他嘴里難聽的話。 顧三還在把玩著那個木雕,表面上很是隨意,眼睛里卻是掩藏不住的喜愛。 景安沒忍住,走上前去,摸了摸顧三的頭。 第15章 顧三把木雕放了起來,放在了哪里景安不知道,不過他也不關心,反正那個木雕的作用已經充分發揮了。 自從上次和景安做完之后,顧三就再也沒有主動過,景安有些意外,但也沒多想。 可能是上一次的陰影太大了吧。 心里有一點遺憾地想,虧他還準備了好長時間。 景安算了算,還有十天就要跟顧三說分手了。他心里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但在生活中卻對顧三更加體貼。 原來你會做飯?顧三有點驚訝。 有一天早上,景安比顧三醒的早,主動做了早餐。 傳統的中式早餐,有一屜小籠包,兩份粥,一碟咸菜和一份精致的甜品。 比平常的煎蛋火腿上升了好幾個生活檔次。 景安點點頭。 顧三瞪了他一眼,道:會做之前怎么不做? 他一直以為景安不會呢,上次快把他折騰死了,第二天早上他還得扶著腰爬起來給自己做飯。 顧三嘗了一口這堪比宮廷御膳的早餐,心想,真虧。 景安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他,好像十分不理解為什么對方會問出這種問題:你也沒問啊? 顧三差點讓他慪死,早餐都吃著沒味了。 景安偷偷地勾唇笑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沒讓顧三知道,也沒讓自己知道。 顧三看向景安,笑了一下,道:最近怎么這么殷勤? 景安斂了斂眸,語氣平淡:沒什么。 顧三看了他一會兒,然后低下頭,一句都沒追問,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餐,連速度都和往常一樣。 顧三真的很忙,哪怕他一直說自己根本不用管很多事,可是景安發現,顧三已經連續很多天在書房里待到深夜。 一天晚上,景安睡的正香,就被顧三叫醒了:景安,起來,外面下雨了,我有事找你。 景安睡得迷迷糊糊地,身上溫暖的被子就被人掀了,渾身涼颼颼的。 他起床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顧三。 顧三身上穿著件跟這個季節不太相符的風衣,嘴角微微上揚。 景安在心里痛苦地嘆了一口氣,又十分抗拒的穿上了衣服。 顧三遞給他一件風衣:換上,不然一會兒著涼了。 景安也不問為什么夏天不穿風衣會著涼,行尸走rou一樣老老實實穿上了。 顧三帶著他下了樓,樓下有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壯碩男人。 三爺。男人頷首。 景安聽到顧三用一種疏離,冷漠而威嚴的聲音說:不用跟著。 這樣的顧三對景安而言是陌生的,印象里的顧三是那個會嘲諷他,會跟他發脾氣,也會跟他撒嬌的顧三。不過景安的腦子現在也很遲鈍,對此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也沒有覺查出有什么不對。 別墅的門被緩緩打開了。顧三撐開一把黑色的傘,擁著景安走了出去。 撲面而來的冷風驟雨讓景安頓時清醒起來。 景安跟著顧三在雨夜里走,直到腳底下的鞋完全濕透了才找到地方。 坐。 顧三把傘合上,放在角落里,坐在了墊上了墊子的石凳上。 景安打量了一下,一把巨大的傘在頭頂撐開,足可以讓雨無論被風吹的多斜,也不會吹到他們身上。大傘下是石桌石凳,石凳上都被包上了暖色的絨毯,坐上去很暖和,一點也沒有被這寒冷的雨夜所影響到。石桌上是正在加熱的水和一整套的茶具。 一大片一大片平日里高傲向陽的艷麗花朵,在大雨下被打的搖頭低首,顯得十分可憐,惹人垂愛。 景安閉上了眼睛,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有點頭疼。 外面是狂風驟雨,間或有驚雷閃電劃過天際,又不是斜風細雨好風景。在這樣的天氣里,景安著實沒有閑心賞景沏茶。 可是顧三喜歡。 我最喜歡下雨天。顧三的嗓音在雨夜里顯得有些清冷,但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景安還在擰著眉心,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顧三坐在他旁邊,忽然湊近了他,在他耳邊說:你說我要是在這兒殺了你,會被發現嗎? 景安打了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睛。 他看向顧三,顧三還在笑著。 這個笑容在這樣的雨夜,在這樣的話后,只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景安的心卻忽然一下子平靜了。 他思索了一會兒,然后抬頭,很認真地看著顧三說:先支開那兩個人,再把攝像頭摘掉,別在這個亭子里殺人,不好清理,在雨里剛剛好,你的足跡和我的血跡都會被沖刷掉。記得拿我的手機給我媽和鄭召南發一條短信,就說我出國了。給我媽的記得態度冷淡一點,給鄭召南的記得態度惡劣一點,就說他之前總是欺負我,我不想再見到他了。他不會懷疑的。 顧三怔怔的看著他,良久,忽然轉過了頭,捂住了眼睛。 捂住眼睛實在沒什么用,還有掩耳盜鈴的嫌疑,更何況他嗓子里難以控制地發出了小動物一樣的嗚咽聲。他死死地咬著嘴唇,不愿意讓自己的聲音蓋過雨聲,被不該聽到的人聽到。 你為什么這么對我。他背對著景安,壓抑的聲音里擠出了一句破碎的質問。 這大概是最不像質問的質問,那聲音很低,低到景安要仔細分辨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聽。 景安有一點難過地想,我對你怎么了,我對我媽都沒有像對你這么好。 你殺我我都不反抗,你還要我怎樣啊。 顧三也沒再說話了,當他再轉過身來的時候,除了眼睛有一點紅,已經沒有別的異樣。 他抿起唇,笑了一下,接上了之前的話題,好像之前的一場痛苦壓抑的哭泣都是景安的幻覺。 顧三說:我喜歡下雨天,所以我不喜歡在下雨天的時候做不喜歡的事情,我怕以后再到下雨天,想起那些事情,我就不再那么開心了。 景安安靜的聽著。 等顧三說完,景安突然問:你要喝茶嗎? 顧三愣了愣。 景安沒等他反應,就自顧自的泡起茶來。 他的手很靈巧,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半分差錯,時間,火候,手法,半分不差。連最頂級的茶藝師也比不上他動作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