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是在商海沉浮幾十年的老江湖, 表情只凝滯一會便緩緩舒展開, 他先鼓掌慶賀，隨后一幫人也跟著，會議室里響起一陣零碎的掌聲。

    季愷起身, 鞠了一躬, “多謝各位股東信任。”轉而，他目光挪至許露身上。許露轉著手中黑筆, 懶懶地靠著椅背，亦看著他。

    季愷心里忽然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從此他身邊多了一個人, 一個在他孤立無援時搖著旗幟為他吶喊的伙伴。

    爺爺從小教育他，站在高峰要習慣孤獨，此刻有人踏山而來，于寂寥中握緊了他的手, 告訴他，季愷，你身邊有我。于是他前方的路，不再孤單漫長。

    終于, 那片零碎的掌聲在許露的帶領下愈發濃烈, “恭喜你, 季總。”她眼里含笑, 同他說。

    他第一次在人前有了笑意。

    “謝謝。”

    *

    “這幾個月我要常在北京。”會議結束, 董事一個個離席。季愷站在許露身后, 突然來了一句。許露嚇了一跳, 反手扣住手機。季愷瞥見，她竟還在合成大蟒蛇。她被嚇到的樣子實在可愛，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今晚呢？”她關心問道。

    周圍還有一些沒走的工作人員，或許是聽到許露這么問，捂著嘴偷笑。許露覺得自己多言，尷尬地扯了扯唇。

    季愷不避諱，“家里阿姨做了些菜，有你喜歡吃的。”

    那些工作人員笑得更歡。許露不知道什么時候季愷已經記下自己的喜好，“好，好吧。”

    季愷向自己伸出手，臉上還是那副嚴肅的神情，“走吧。”

    她猶豫片刻，握住季愷的手。兩人就這么手牽手走出了會議室，高山在背后偷樂，年輕的小情侶還真是無時無刻在秀~

    吳道在他背后嘖了一聲，感慨，“這么看，季總和許小姐真般配。”

    “那是。”

    “你說他們結婚份子錢要多少？”

    高山拍了拍他腦袋，“想什么呢？”

    *

    季家會議上的事傳的很快，許露手機從出門開始就響個不停。平日里那些和自己泛泛之交的人都開始熱絡的聯系她，還是袁樹告訴自己，【露露，你知道季家百分之五的股份值多少錢么？】

    【多少？】

    【少說大幾千萬！】

    許露腦子一空，好家伙，自己現在成小富婆了。想到這里，她不禁笑出了聲，一扭頭，季老三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她挪了挪身子，湊到季愷身邊，“季氏百分之五的股份這么多錢吶？”

    季愷淡淡回，“嗯。”

    她興奮的搓了搓手，“那我豈不是當了富婆，可以包.養小狼狗啦！”玩笑話剛說完，自己臉突然被季愷捏住，“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她撲騰了兩下，季愷的手還沒從他臉上挪開。“開玩笑，開玩笑。”某人一秒認慫。沒想到，季愷似乎當真了，“真想？”

    她搖了搖腦袋，季愷又捏了捏她的臉，她佯裝吃痛輕喃一聲，季愷這才把手放了下來。

    這是許露第二次來季家，烘托新年氣氛，季家老宅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門口迎接他們的阿姨也不再和之前那樣對自己愛答不理，對自己熱情了些，“許小姐，小愷，就等你們了。”

    繞過長長的走廊，才到了季家主宅，客廳燈火通明，狹長的餐桌上坐了幾個人。有自己熟悉的，也有自己沒見過的。

    沒見過的是一個留著寸頭的年輕男人，眉眼間和季愷有幾分相像。季姑姑冷著臉坐在他身邊，見到季愷和許露來了，臉色更沉。

    “這坐上老爺子的位置就是不一樣，吃個飯都讓我們等這么久。”寸頭男人嗤笑道。季愷沒理他，帶著許露坐在他們對面。

    “恒哥，好久不見。”落座，季愷才冷冷回道。許露下意識看向那個男人，原來他就是季家老二季恒。

    季恒的目光從季愷身上移開，落到許露的身上。他早就聽聞季愷談了個小明星，本就好奇究竟怎樣的女人能套頭季愷這種從小就生人勿近的人，今天算是開了眼，許露確實好看，但和他平日里交往的那些好看的網紅明星比，身上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氣質。

    他說不上來是什么。

    “看夠了沒。”季愷手中的刀叉停住，抬眼，瞪著季恒，眼里沁了絲寒意。

    季恒扯了扯唇，“喲，老三倒是挺護食的。”

    “少說兩句。”季姑姑打了茬，這才緩和了他們間焦灼的氣氛。

    一頓飯，吃的讓許露實在難受。這個家看似和氣，背后卻各個冷漠如霜，血脈之間毫無親情。許露不由開始同情起季愷，從小在這樣的家里長大可夠壓抑的。

    晚飯結束，季愷被季恒叫走。兩人坐在吧臺，季恒開了瓶威士忌。他倒了半杯遞給季愷，“無論如何恭喜你。”

    黃鼠狼給雞拜年。

    季愷酌了一口，又聽季恒說，“你不會對那女人認真的吧，我可是聽我媽講了……”

    “門當戶對，有什么不可以。”季愷打斷季恒的話。

    季恒撲哧一聲笑了，“你說什么東西？”

    季愷盯住他，一字一頓，“門當戶對。”

    “她現在手里持著季家的股可比你多。”說完，學著季恒冷笑兩聲。

    *

    季愷那個小正太侄子飯后便跟著許露，纏著她問東問西，小家伙聰明嘴甜，乖巧地坐在許露身邊，“那我是不是該叫你舅媽了？”

    許露隨口嗯了一聲，倚著沙發玩手機游戲。侄子探著腦袋看她手機，“舅媽，你怎么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許露眨了眨眼哄小孩道：“這個是益智游戲，很難的。”

    侄子扁扁嘴，“看起來一下子就能通關。”

    許露把手機遞給他，“那你打。”

    侄子接過手機，靈巧地手滑動著屏幕，不出半個鐘頭，就合成了一條蟒蛇。許露臉上有些掛不住，季家老小這智商真是……

    小正太的眼睛水汪汪地盯著自己，她尬笑兩聲，“運氣運氣。”她剛想開溜，沒想到小正太突然開口，“舅媽，你其實很好看哎。”

    “就像畫里的仙女一樣。”

    “是嘛。”這小嘴甜的。

    “對呀。”侄子非常認真。

    許露迷失在這一聲聲舅媽真好看里，不知不覺陪著這小子玩了很久的游戲。直到阿姨將他提溜走去寫作業。

    客廳空蕩蕩的，季愷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記得阿姨和他提了一嘴季愷的房間，二樓最拐角那間。她便先上了樓。

    季愷房間半敞著，里面很大，更像是獨立的單間。墻面上貼了很多球星海報，一面擺滿了各種aj球鞋。更夸張的，是桌邊的高玻璃柜里，陳列了大大小小的獎杯證書。許露好奇的湊近看，網絡編程大賽金獎、運動會最佳長跑運動員……各個領域，季愷都有涉足。

    桌子上，擺了幾張照片，有季愷和同學的，也有季愷和歲家兄妹的，桌上的日歷還停留在21年，上面被季愷用紅筆圈了幾個日子。大多是親人朋友的生日，還有他粗筆寫在邊角的幾個加油。

    想不到，看起來不近人情的季愷竟也有這么細膩的一面。

    “在看什么？”許露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別過臉，發現季愷站在她身后。他身上沾著些酒氣，想來是剛剛和季恒喝了幾杯。

    他還穿著白天的西裝，熨帖的西裝襯著他的身材更為修長。許露勾著唇，“有沒有人說，你穿西裝挺帥的。”

    季愷：“我知道。”

    ……

    他帶上門，順便鎖好。許露見他鎖門，心倏然加快幾分，“你鎖門干嘛？”季愷松了松領帶，

    “怕他們聽到。”

    ？什么？

    說著，攬過許露的腰，垂頭埋在她肩窩，深吸了一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季愷總是無時無刻都能聞見她的體香，那股淡淡的桃花味。

    許露身子繃緊，手抵在他的胸口，“在這里？不……不太好吧。你家人還在。”他拽過許露的手，按在自己結實的腹肌之上，“不是說，喜歡小狼狗么？”他嗓子啞啞的，鼻腔斥出混雜著酒精和煙草的氣味。

    隔著薄薄的衣物，她都能感受到季愷肌理的起伏，越來越炙熱的身子。她咽了一口口水，再抬眼，卻對上季愷那雙沾滿欲念的眸子。

    “不如考慮一下我。”他氣息鉆進自己的耳朵，摩挲著她的耳骨，撓的她也渾身發燙。“我不比他們差。”

    他嗓音雖親，聲聲蠱人。她著了魔，白皙柔軟的臂勾住他的脖子。季愷笑了，露著兩顆虎牙，壞壞的。

    “考慮好了？”

    “我白天說的玩笑話。”

    他濕濕的唇覆上她的，“我當真了。”他握住許露的手，一顆顆解開自己襯衫扣子，解到最后一顆，動作停住。

    沒有比這更磨人的事。

    許露不安分的在他懷里扭了扭，水蛇一樣的腰在他掌錮里滑動，他壓住火，有意逗她，“這么著急？”

    “季愷，你過分。”她臉上紅暈漸深。

    “所以想要小狼狗。”他咬了咬許露的耳朵，“還是我。”

    “！”

    第34章

    ◎社死啦◎

    許露對季愷身上常年帶著的淡淡煙草香有些上癮, 他均勻噴出的鼻息里，他被自己揉皺的衣物上都沾著這種讓人沉醉的氣味。只要她靠近季愷一點，那味道就會帶走她所有的理智。

    良久, 季愷的動作停了, 她仰頭輕顫，抖若篩糠。季愷倚在床頭，從抽屜里如平常一般拿出一根細煙點燃。許露靠著他, 頭枕在他胸口。

    “季愷”她忽然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怎么了？”季愷很溫柔地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怎么了, 大概從她出生至今，所有的遇見都藏著離別。她本來想好了, 沒有人能陪著自己走完一生，無論誰總會在人生的某個節點和自己揮手道別。可是此刻, 她真的在害怕季愷會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樣, 突然地離開自己。

    她想想，又覺得可笑。怎樣的夜會帶給自己這樣的愁思。季愷無言，手輕輕拍了拍她骨脊突出的后背，亦如他聲音一般溫柔。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沉沉睡去。

    *

    天亮，許露的劇組來了拍攝任務，季愷要留在京城處理季家殘留的股份問題，差了司機送她回江里。

    京城到底比江里涼一些, 許露套了厚重的羽絨服還覺得冷。司機發消息連連和她道歉說上班高峰期三環比較堵, 她便在季家宅子里等司機, 后院無人, 許露點了根煙, 院子里之前被自己打碎的古燈被處理過, 又換上了一個看起來同樣貴重的古董。

    草叢里簌簌發出點聲響, 許露探頭望去，一個熟悉的、清瘦的背影。那人見了許露，打了聲招呼：“弟妹。”

    是季愷的堂哥季恒。季恒和季愷長相有七八分相像，差別在季恒的眼神比季愷柔和許多。季愷像野蠻生長的荒草，季恒便是溫室里精致的盆栽，乍看，有著京城貴公子的氣韻。

    “季愷去公司了？”他走到許露身邊，許露下意識遞了根煙給他，他擺了擺手，“不抽。”許露便自顧自吸了一口，微抬著頭等眼前青灰的煙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