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不遠處，一條巨大縫隙自宇宙深處裂開，橫斷兩界，另一邊魔氣森森，慘叫怒吼不絕，聽之望之形同煉獄。

    仙靈界，西極。

    豹子哪怕深入蕭瑤神魂深處也被重重黑氣所阻撓，無法喚醒其神智。

    而且蕭瑤體內丹田已經圓滿的氣旋隨著天地微震亦隱隱有要突破的征兆。

    就在天空要徹底碎裂，崩塌的空間就要波及那些逃亡的船只前一剎，一輪紅光從蕭瑤胸前迸射而出沖破天際！

    貼身放置的紅色木牌應運而裂，緊接著在蕭瑤身后出現了一個巨大空洞，將其囫圇吞噬后瞬間閉合，唯留一道紅光映襯著殘破天際，似如殘血。

    天地的異動停止了，天空卻未曾閉合，莫名的寒氣從裂縫中滲透而入。

    就在所有人都看著天空凍結上薄冰不斷延伸往下時，一只大手橫空出世，它拿捏著一根巨大無比的繡花針，敲碎寒冰在所有裂開的天空上穿梭不停，很快裂開處被密密麻麻的金絲填補，隨著大手最后一拉，金絲收攏，天空再度閉合無縫，那一輪曜日躍然而出，再度返回高空。

    從天際的碎裂到曜日的再現不過短短數十呼吸，人們就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逃亡之旅，甚至再看紅日時還有種或許是在做夢的不真實感。

    確定天地終于無恙后姬顥也陰沉著臉回到殘破的牢籠處，孤山跟著降至他身旁鄭重道：“我為曾恥笑你勞師動眾為對付一還虛修士而道歉，此女身懷大恐怖也。”

    “也不單單是為了她”姬顥心跳亦尚未平復，他聲音暗啞道：“還有炎王，對了，那呂不群是如何進入這籠中仙的？”

    言下之意他自己都沒料到對付蕭瑤會如此之兇險。

    孤山聽他提到呂不群神色變得懊惱：“別提了，我只注意提防玄武，也不知那呂小兒用了什么手法，我只聽到一聲巨響，再回神他就已經進去了。”

    姬顥閉眼神識外放，過了會才開口道：“此地除了我的冰火之力的氣息，還殘留有一道風之規則之力的氣息……”

    孤山詫異：“西極什么時候有領悟風規則之力的合道了？”

    姬顥沉吟了片刻道：“應該沒有，但那呂不群曾收過一名為方堰的弟子，正是之前西極聞名的方尊者！留下一兩道保命法威也不是沒有可能。”

    “原來如此，這方堰我未成氣候時候在暗域時亦略有耳聞，可惜他飛升太早，那時我尚還只是名還虛修士，只聽眾修稱其為仙靈第一強，還不屑覺得夸大，今日一見或許傳言非虛。不過最可怕還是那個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來路，竟然引來了天地碎裂，恐怖如斯！”

    回想起剛才異象孤山當真心有余悸，姬顥亦很無奈：

    “我若真清楚其來路，也就不會用她師父來做引，至少會尋更穩妥的法子。幸好有‘鎖仙圃’存在，關鍵時刻阻攔了一下那股恐怖氣息，否則那些浮空船只也難逃撐到大手出現，這里恐怕會死掉不少人。”

    這等兇險的經歷他已不想再經歷，可依那人脾性勢必會回來找自己報仇。不幸中的萬幸火珀已經到手，飛升之途算是十拿九穩了，只要在對方回西極之前自己能先一步飛升上界應該就可破開此局。

    至于說蕭瑤被空洞吞噬后會死，姬顥根本就不曾想過，這次他已經足夠謹慎連合道都栽了的死局，對方卻能脫身，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只可惜了好不容易將西極收入囊中，卻不能好好盡興就要考慮盡快飛升之事，當真讓人心有不甘吶！

    “主人！”

    一道道身影顯現在姬顥身旁，后方還有三十余只巨大的浮空船出現，將其與孤山圍在了中央。

    這些都是姬顥布置在附近的暗手，以防網中的魚兒想要逃跑。

    “可有人因方才的異動波及隕落？”

    姬顥詢問，一個個的暗衛皆搖首回答：“不曾！主人一號令，我等便也跟著及時撤離。”

    他十分滿意的點點頭，又道：“竇無影……不，姬無影可在。”

    “屬下在！”

    一名俊朗的男修士單腿跪到他跟前。

    姬顥稱贊其：“你做得很不錯，這多么年來辛苦你了，若非你將‘十日妄’用到炎王身上，我恐怕也無法將其引入此局。”

    姬無影不敢居功仍舊叩首道：“是主人提供靈藥改變氣息，屬下才能瞞過炎王，還是主人技高一籌，方才取得成功！”

    姬顥笑道：“你不必自謙，能完成此重任當值我重賞，眼下你可以好好考慮想要什么獎勵，待回到姬家不日我將會召開一場賞功宴，屆時我要讓整個西極都能看到歸順于我姬顥且替我立功者將會得到無上的榮耀與秘寶！”

    “諾！”

    “那邊還有一些小尾巴，你準備怎么辦？”

    孤山抬了抬下巴指向遠處，那里從剛才起就有一只破爛的浮空船駐足未動。

    姬顥不甚在意：“那些成不了什么氣候，隨他們去吧，況且還有個玄武在那，只為泄憤就大可不必了。”

    孤山亦無所謂道：“這里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還有你答應過我的希望你不要忘記。”

    “這個自然”姬顥點頭承諾：“賞功宴上我會公布你我結盟消息，從此暗域再無無間，西極則會多一無間星區！”

    至此二人頓時相視一笑，隨即哈哈哈大笑著攜手離去。

    后方浩浩蕩蕩浮空船只船頭獸首昂立，號角長鳴跟隨著，形同帝王擺駕回宮。

    大戲終于拉下帷幕。

    相隔此地兩個星區之遙的天運宗內，運坤道人正撤下護宗大陣，遙望著天空那抹淡到幾不可見卻仍未淡去的紅。

    出神的怔愣著用略帶悵然的喃喃自語著：“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也不知過了多久，殘陽西落，天地初裂之處除了一艘破爛浮空船只，再無一物。

    高空仙靈眾修觸不及之地，無數真仙界的目光在天地補完后曾投影在這片天地，四處找尋蛛絲馬跡，疑云猜測四起，卻因始終無法回溯殘破時的天地無疾而終，唯有少數目光一直盯著久久不肯離去。

    聽著下方那些哽咽的嗚咽，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師父……”

    第592章 仙靈界   它能感覺到這次明顯與……

    幽深的黑暗里沒有一絲光, 連星辰的投影也都消失不見。

    豹子不知道他們在哪，也不關心他們在哪，只是對著躺在地上明明還有呼吸卻毫無生氣的蕭瑤呼喚著

    “蕭瑤, 你快醒醒啊！不要再睡了, 我們逃出來了, 我再也不要升仙果了！”

    可無論怎么聲嘶力竭的呼喚, 蕭瑤還是死一般的沉寂，它能感覺到這次明顯與以往不同。

    蕭瑤并非第一次遇到心魔, 可無論哪一次都是任憑黑氣繚繞其意志依舊活躍，豹子能清晰感覺到她有在頑強的抵御去斗爭，每一次覺得她可能不行的的時候，那股不認命不服輸的勁頭便又會上來帶來新一輪的抗戰, 這也是它唯一贊嘆過蕭瑤的地方。

    但如今呢，蕭瑤整個人由里到外都在被黑氣侵蝕著，仿佛一個病入膏肓之人徹底放棄了希望。

    豹子不懂蕭瑤內心的絕望與悲涼, 但它卻覺得這是不對的, 不應該的。

    只能一聲又一聲的呼喊甚至已近哀求，

    “蕭瑤, 你回來啊！”

    就在它整個神魂都快要埋入蕭瑤耳畔之際, 一個細小的光團在蕭瑤的眉心處閃了閃，瞬間消散不見。

    ……

    蕭瑤神魂深處，一座漆黑的牢籠內，她目光空洞沒有一絲的光, 如若木偶一般四處劈砍著，而無數個姬顥在她周圍飄蕩，并放肆大聲嘲笑：

    “你真沒用！”

    “哈哈！是你害死了師父！”

    “你來殺我啊！”

    雜亂無章的噪音攜帶著越來越多的黑氣幾乎就要將她整個身子給掩埋，疲憊無措的她只想閉上雙眼好好休息。

    “蕭瑤！”

    突然的好像有誰在喚她, 蕭瑤費勁的掀開眼皮看到了一點星光，星光下師父身影浮現。她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并癡癡地跟上那道身影，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蕭瑤！”

    真的有人在喚她！剎那眼前一亮，她出現在了邀月峰大殿內。

    “為何為師布置的課業你一個字都未寫？”

    呂不群板著臉高坐在八仙椅上，四周大師兄，三師姐，方師兄他們都在，最前方被點到名的小小蕭瑤漲紅了臉，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淚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著轉。

    很快，呂不群仿佛失去了耐心般生氣道：“既然你無故不完成課業，那便接受懲罰吧，去思過閣跪著反省，天亮之前不許離開！”

    小小的蕭瑤啜泣著離開了大殿，蕭瑤卻如同癡了般沒有動，她貪戀的看著師父，一瞬不瞬生怕下一刻錯眼了，師父就會消失。

    只見師父遣散了師兄師姐們，輕輕一聲嘆息，有些悶悶的自問道：“這，為師有這么兇么？”

    蕭瑤唇角彎了彎，她想說不是師父兇，這是她剛到仙羽門時，自己太笨，做不好怕說出來惹師父厭棄，會被師父趕出仙羽門。

    入夜，小小蕭瑤跪在思過閣面前擺放著師父交代的課業，她一個字一個字反復的認真在讀，沒有注意到有個身影悄然來到了她身后。

    “明明就有認真在讀，為何卻沒有動手寫？”

    小小蕭瑤一愣，抬起頭只見師父站在背光處，燭光映照不到他的神情，可小小蕭瑤卻覺得這一刻的師父是格外的溫和。

    淚水大滴大滴的掉落，她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對不起師父！我，我雖然識字，這些字分開我也都能認得，可當它們連在一起我不知怎么就不認識了，哇，我也想寫心得，可是，可是我都不知道它們是什么意思，我要是寫了不知道師父肯定會認為我在敷衍不認真，師父萬一不要我了，怎么辦，我實在是太笨了，哇……”

    是了小時候的她雖然母親有教認字寫字，可讓看的都是雜文趣事，游記小說，所以怎么可能看得懂道家學說。

    師父哭笑不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若說實話，師父怎么可能會怪你，而且為師早說過了，你們在學道文途中若有不懂可以隨時來詢問我，我邀月峰弟子不多，師父還是能夠照顧得過來的。”

    “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來問師父嗎？”小小蕭瑤低著頭抽泣著問：“我很笨的，有時候母親也會嫌棄我問太多很煩，我不想師父嫌棄我笨我煩，我不想師父不要我，而且大師兄還說有傲骨就不要問別人，像五師兄那樣，什么都懂師父才會喜歡……”

    “胡說！”師父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你大師兄才是真笨，經常誤解為師的意思，到現在了還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傲骨，那是純傻！不懂就得問，否則如何學習？”

    小小蕭瑤瞬間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期盼道：“師父的意思是不會嫌棄我笨，那我以后不懂就來問師父，若問多了師父也不會覺得煩么？”

    “問吧問吧，師父不煩”師父好笑的摸摸她的腦袋，“收了你們以后十年內師父都會陪在你們身旁，十年時間里若有不懂盡管來問師父，當然，若是你到十年后還不能學會看道書，那可就是真笨咯，所以蕭瑤不只要問，還得要多多勤奮，多多努力才是，這條路其實很苦。”

    得到師父的許諾后，蕭瑤滿是淚水的小臉上終于重新掛上了甜笑，此時她還不懂這條路的苦是什么苦，只拍著胸脯用力保證道：“嗯，師父我很勤奮，我最不怕吃苦了，以前阿嬤總是夸我是個好囡囡吃得苦才能獲得甜，所以師父放心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師父再次被她逗笑了，卻還是努力板起臉：“嗯，很好，雖然你現在認識到了錯誤，但之前做錯了還是要懲罰，得繼續跪，不過師父會在這里給你講解。”

    于是昏黃的燭光之下，小童跪著，長者在旁，循循善誘，就像一副永恒的畫卷深深的印刻入旁觀者的眼。

    從此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那小小的身影總是跟在師父身后，像條小尾巴似的，學道很枯燥，但學道也很開心。

    終于有一日，小尾巴不再跟著師父了，轉而跟著師兄了，她努力的模仿著師兄的一言一行，她傾慕師兄，但她更想成為師父的驕傲，她一定要是師父的驕傲。

    卻不知師父偶爾看向她的目光總是帶著絲絲的擔憂。

    “我是不是沒說清楚呢，大徒弟這樣，小徒弟也這樣，所謂傲骨可不是裝模作樣的模仿啊……”

    可見她努力學習刻苦認真從不叫苦的模樣，還有時常望向自己感銘心切的目光，師父最終還是心軟沒有插手，

    “罷了，還是個孩子呢，就讓她自己再摸索幾年吧，慢慢來不急，不急”

    仿佛一個舐犢情深的老父親總希望時光不要過得太快，孩子能夠永遠無憂無慮就這么平平淡淡，日子悠然自得。

    只是上天從不遂人愿，人也終究會長大會改變，很快她出門歷練遇上豹子碎丹離開仙羽門，師父出關后聽聞她碎丹回門被阻不知所蹤后立刻大發雷霆。先是重罰當初看守山門的弟子，隨后又因欲要責罰蕭雨荷與護犢子的厲師叔大吵一架，最后翻臉離去……

    這是蕭瑤不曾知曉的過往，師父也從未與旁人說過。

    她如影隨形跟著師父一個一個山頭去找，一個一個城池去尋，但就像是命運在與他們開玩笑般，她眼睜睜的看著熱鬧的街道上師父穿越過重重人群來到阿尋所在的住處，看著師父與阿尋擦肩而過，自己當時卻因豹子早已進入虛空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