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惘然
“不知道我在說些什么?”方晉哈哈大笑起來,“你的反應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啊,我提醒你一句,自始至終,不論瑞晴和國興怎樣打生打死,國興的頭號合作伙伴,極光公司,瑞晴動過手嗎?” 極光公司?小七的眉頭陡然皺了起來,當年的事情和極光公司有什么關系? “我再提醒你一句,既然國興能夠在宏圖國站住腳,難道瑞晴就沒法在宏圖國站住腳嗎?為什么瑞晴會將宏圖國讓給國興?” 方晉神情興奮,咄咄逼人,小七只覺得頭腦里像是被打了一悶棍,他腳步趔趄了幾下,感覺自己幾乎無法站穩了。 “你再回頭想一想,國興的安保計劃,只要給蕭蕓知道了,最后結果都是什么?如果蕭蕓不知道,結果又是什么?”方晉的聲音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喇叭放大了無數倍,震得小七頭暈目眩。 “你……你在胡說什么?”小七拼命搖著頭,看著方晉,就像看著一只叫他心驚膽戰的洪水猛獸。 “孫永慶競選商盟理事,為什么會被蔣旭知道?植入式通迅系統為什么那么巧,不早不遲,偏生在那個時候炸碎了人腦袋?還有郭先生為什么會帶走貓女,而不是你這個不安定的分子……” “陳赫,你這個蠢貨,蕭蕓其實早早就是瑞晴安置在國興的諜子,是她秘密策劃了瑞晴針對你的行動,以此向蔣旭換取了極光公司生存的權力,還把你收入了囊中。” “要知道,你作為瑞晴的安保主管,蔣旭對你的心思可一直矛盾的很,既怕打虎不死、反受其殃,又擔心失去你,瑞晴的安保體系會出大問題,是蕭蕓教他如何收服你的同僚,如何對你動手……” “從那以后,蕭蕓就一直腳踩瑞晴、國興兩條船,真是好厲害的女人,竟然用極光公司吞并了國興,簡直是活脫脫的蛇吞象啊!陳赫,你恐怕快和蕭蕓結婚了吧?枕邊人如此厲害,你驚喜不驚喜?” 方晉大笑聲中,不停訴說著。許多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小七沒有深想,此刻聽方晉提起,小七才發現了諸多的巧合。 他出事的來龍去脈,小七不清楚,但后來的許多事情,一經方晉提醒,作為長年從事安保工作的他,盡管心里抗拒,但還是嗅到了許多不正常的氣味。 孫永慶競選商盟理事,志在必得,甚至連商盟駐祖星辦事處的林志協也收買了,結果功虧一簣。當時孫永慶將原因歸結為泄密,但是,如果不是對國興、對孫永慶極為了解的人,怎么會知道孫永慶違規? 再一個植入式通訊系統炸碎人的腦袋,這件事乍看好像對極光公司不利,但恰恰是因為這件事情,趙元被踢出了國興,至今依舊在商盟對小七耿耿于懷。 從那以后,小七在國興的重要性和權柄陡增,不能不說,對極光的利益,小七的價值遠遠大過了那場事故。還有郭先生選擇把貓女帶走,事前沒有經過思考是不可能的。 這里面蕭蕓怎樣起的作用,小七還猜不透,但是,他當時和貓女的關系確實比和蕭蕓更親密,而且,貓女的離去,也使孫永慶對小七的依賴更大,這些都使極光公司和蕭蕓成了背后最受益的那一方。 當然,像這樣的事情還有許多許多,譬如孫永慶之死,云暉戰神降臨,卻只殺了孫永慶夫妻。 蕭蕓、孫正好以及一班股東同樣呆在國興大廈,卻完好無損,這里面如果說沒有陰謀,小七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小七是一個具有豐富經驗的安保主管,許多事因為牽扯到蕭蕓,他和蕭蕓又有著那種特殊的關系,所以,他本能地會回避去聯想,可一旦像方晉這樣,毫不掩飾地把一切都攤開了,小七就無法再去回避。 他不能不承認,自己自從出事以后,就成了蕭蕓手中一枚舉足輕重的棋子,不知不覺中幫助她完成了以小博大的壯舉,實現了極光公司華麗的蛻變。 而汪志、孫永慶夫妻、貓女……無疑都成了蕭蕓這一計劃的犧牲品。小七看著狀似癲狂的方晉,愣怔了許久,方才漸漸平緩了自己的思緒。 “你和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小七收拾起震驚的情緒,淡淡地問道。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陳赫,別以為拿出了那些文件,你就贏了,你其實比我要可憐、狼狽的多!”方晉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偌大的瑞晴董事長辦公室。 “在攻下瑞晴大廈之前,我曾經和喬山明說過一句話,瑞晴大廈是我的,誰也拿不去,如果我注定要滅亡,那我不介意讓這幢大廈陪著我毀滅!” 隨著方晉話音落下,只見他的手里出現了一個小巧的遙控器,隨著他一指按下,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整幢瑞晴大廈顫栗著搖擺起來。 “你瘋了!”小七瞪大了眼睛,大廈里最起碼有幾千人在工作,還有宋梅、喬山明……,方晉居然說炸就炸。 “我瘋了?我沒瘋!我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你陳赫算什么東西?一個小市民家庭出生的垃圾,憑什么和我比?勞資就算死,也要比你陳赫轟動一千倍、一萬倍!”方晉朗聲大笑。 小七已經顧不上對付方晉,他站在那里迅速變身,一只只霸王龍分身騰空而起、四下沖去,他必須用最快的時間去拯救大廈里的生命。 “轟!”又一聲爆鳴響起,這一次的爆炸點近了一些,辦公室的墻壁猛然垮塌,剛剛想要本體沖出去救人的小七站住了腳步,一個女人披頭散發地滾了出來,赫然正是宋梅。 方晉果然沒有殺掉宋梅,他就將她拘禁在隔壁的臥室里,宋梅在漫天的煙塵中失魂落魄地抬起頭來,突然看見了小七,禁不住臉上綻放起絢爛的笑容。 “小七!”宋梅驚喜地尖叫著向霸王龍撲了過去。 “你是我的!”突然一聲咆哮響起,斜刺里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熊猛地撲了過來,將宋梅攬在了懷中。小七聽見宋梅的尖叫,看向完成了變身的方晉,不禁憤怒地咆哮了一聲,邁步向巨熊逼近。 “放了她!”小七厲聲怒吼。 “轟!”又是一聲巨響,小七只覺身下一空,整個身體隨著屋子里的桌椅、磚瓦不由自主地向下摔落,他情急之下,雙翅驟然展開,在煙塵中焦急地尋找著宋梅的蹤跡。 “轟、轟、轟……”一聲聲爆炸聲里,四周響起一連串大廈結構分解的驚心動魄的噪音,整幢大廈分做數截,垮塌了下去。 小七拼命振動翅膀,在彌漫的煙塵里,在如雨點般落下的磚瓦礫石中,在那些或者泡在玻璃瓶里,或者玻璃瓶摔碎了的,無聲掉落的人工嬰兒之間…… 在那些兩個頭、四只手、五條腿……,一個個落下的變形人體之間,在一個個徒勞地揮舞著手中槍械落下的變身槍手之間,在一個個露出絕望表情的摔落的人類之間,小七徒勞地尋找著宋梅的蹤跡。 “轟!”又一聲巨響傳來,整幢大廈徹底倒塌了,瑞晴大廈的廢墟迅速掩蓋了周邊數條繁忙的街道,一時間,汽車喇叭和人類的尖叫此起彼伏,大廈崩毀的煙塵鋪天蓋地地彌漫了出去。 小七的二十八個分身只救下了很少一部分人,街上的行人滿面灰塵,四下逃躥,大廈的廢墟里,人類的肢體比比皆是,只是不知道哪些是真正人類的,哪些又是瑞晴的產品。 小七失魂落魄地站在廢墟的中央,大廈的崩塌還傷不了他,但是他根本就沒有發現宋梅的蹤跡。 宋梅不是超級變身者,從48層以上摔落下來,別說頭頂砸落的鋼筋混凝土碎塊,就是這個高度她也無法承受。 “宋梅!你在哪?宋梅……!”小七厲聲吼叫著,四肢深深插入大廈的廢墟里,拼命徒勞地翻找著。 一節藤蔓突然從廢墟中伸了出來,悄悄纏繞上了小七的大腿,小七看見藤蔓,喜極而泣,宋梅的變身是千年藤,這女人最鬼,關鍵時刻一定是變身躲過了一劫。 “宋梅!宋梅……!”小七一疊連聲地呼喚著,趕緊恢復變身,將藤蔓牢牢抱在懷中,藤蔓漸漸地顯出了人形,宋梅臉色蒼白地倒在小七懷里,沖他俏皮地笑了笑。 “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活著等你來的。”宋梅小聲對小七說道,鮮血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 小七發現,宋梅的情況并不好,恢復變身以后,她全身也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氣息微弱至極。 “我知道,我知道……”小七連連點頭,慌亂地四下尋找救護車的影子,可大街上只有瘋狂奔逃的人流,救護車還沒這么快來到現場。 “對不起,喬山明死了,我……我救不了他……”宋梅喃喃地對小七說,唇上血液殷紅,就像是給她涂上了一層鮮艷的唇膏,讓她呈現出一種叫人心痛的艷麗。 “沒關系……沒關系……,他如果活著看見大廈成了這個樣子,會比死還難受……”小七搖著頭說道。 “一個小姑娘啊,穿著花衣裳啊,門前鞭炮響啊,她要上花轎啦,喜鵲枝頭叫啊,新郎騎大馬啊,爹娘抹眼淚啊,從今離家鄉啦,想他身板壯啊,吃穿不用愁啊,想他脾性善啊,溫柔好長久啦……” 宋梅突然低低地哼唱起了一首兒歌,小七記得他們在一起時,每當宋梅開心的時候,總會哼唱這樣的歌謠,曲調極簡單,像極了一個要出嫁的女孩,在那里絮絮叨叨地一個人自言自語。 “別唱了,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看著宋梅嘴里再次溢出鮮血,小七掙扎著抱著宋梅站了起來。 宋梅仰頭癡癡地看著小七,伸出一只手撫摸著小七的臉龐。 “別動,讓我再好好看看你,我做夢總是看見陳赫的樣子,我好想記住你現在的模樣,我一直都是愛你的,你相信嗎?”宋梅悄聲詢問,小七拼命地點著頭。 “你哄我,其實我自己好長時間都不知道,我原來是愛你的。”宋梅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可惜啊,我明白的太晚了……” 宋梅的手無力地從小七的臉龐上滑落,她的頭微微一歪,倒在了小七的胸前,就像是熟睡了一般,小七看著懷里的宋梅,腳步趔趄著一屁股坐倒在廢墟上,淚水肆意地流淌了下來。 “救護車!救護車!快來啊!救護車!救人啦!救護車……!”小七凄然地叫著,就像他的心里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其他的一切全部都轟然崩塌了。 作為瑞晴和彗星公司的所有者,小七堅持在原址重建瑞晴大廈,這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單單清理瑞晴大廈的廢墟,就是一項耗時費力的事情,比另擇一地重新建設麻煩了許多。 不過小七還是堅持如此,在三盟提供了極大的幫助之下,瑞晴大廈的廢墟清理工作順利開展,小七每天都會去大廈的廢墟上看一看,瑞晴的老人馮志平、周可等人都回來了,他們每天堅持在廢墟上。 “小七,你該回家看一看了。”周可看著小七熬紅了的眼睛,在一邊勸道。現在瑞晴的老人,越來越習慣叫他小七,仿佛陳赫與他越來越像兩個人了,其實當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陳赫對大多數瑞晴老人來說,意味著過去,當他們稱呼小七時,在他們的心里,過去已經徹底過去了。 如今,他們是從內心接受了小七掌控瑞晴的事實,而且越是與小七熟悉,他們越是明白當初喬山明的選擇是多么的明智。 “回家?確實該回一趟家了……”小七聽了周可的話,不禁深深點了點頭,蕭蕓那邊,他還是必須要去面對的,無論方晉說了什么,無論自己心里有多少的芥蒂,但有一點小七是清楚的。 那就是,蕭蕓是愛他的,他感受得到蕭蕓對自己的愛,沒有愛,蕭蕓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會那樣自然,那樣發自內心。既然如此,他就要問自己了,經過了這一切,他還愛蕭蕓嗎? 他一時之間有些茫然,自己也說不清究竟還愛不愛著她,也許回去面對她會找到一個答案吧?小七暗自想道。 不過,他并不是回去興師問罪,正像他對宋梅說過的,對于愛情里發生的一切,他所能做的,只有無條件的接受,這是道理。而他真正要去尋求的,是一份玄念,一份能讓男人女人一直走在一起的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