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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作者:祁十二 第57節

    從沒想過萍水相逢能演變成如今的親密關系,也沒想過恰好心系的人也喜歡自己。他回想起那段壓力幾乎要把他淹沒的日子,本以為會是同樣糟糕的一晚,沒想到遇到了一縷風,輕輕一帶,便將他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揮散了。

    看著看著,沈聽瀾嘴皮一動。

    “寶貝。”

    他試著這么喊了熟睡的人一聲。

    他只叫過蔚羌小名,還沒使用過這樣膩歪的稱謂。剛一喊,又匆匆抵著唇咳了一下,伸手關了燈,遮進了早就沉寂下來的夜幕里。

    剛上另一邊床,還沒全躺進去,一旁細碎的聲響讓他略有停頓。

    蔚羌翻了個身,摸著黑喊:“沈聽瀾……”

    “嗯。要喝水嗎?”

    半晌無人接話。

    沈聽瀾后知后覺到青年壓根不是在叫他,而是在說夢話。

    他笑自己為那一刻以為被發現而緊張,心口也暖漲成一團,有些羨慕夢里的那個自己,又覺得這份醋意來的過于滑稽。

    他替蔚羌掖了掖被角,側躺下來后猶豫了一下,還是胳膊一伸攬在人腰上。蔚羌倒也配合,手一松自覺地挨上來了。

    冰涼的手機橫在兩人臉間,沈聽瀾將它放去床頭,與自己手機排在了一起,規整得像在搞什么重要儀式。

    他輕輕拍了拍蔚羌的背,有了第一次的磕絆后,第二次就順口多了。

    “晚安,乖寶。”

    可惜了,蔚羌一個字母都沒能聽見,不然也不知會因即將二十六歲還被喊“乖寶”而羞恥還是興奮到夜不能寐。

    雖然工作上的事輕松很多,沈聽瀾培養起來的助理也漸漸能為他分去很多事項,但他的上班時間仍舊是早上九點。

    也許是因為抱著人睡覺的原因,沈聽瀾也做了一個和懷里人有關的夢。

    夢中時間又回到了初遇的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坐在酒吧的沙發上,別博遠不知怎么沒了蹤影,煙霧將四周籠罩,視線里一切都顯得虛無縹緲。

    他夾著一根煙,伸手去掏口袋,卻沒摸到打火機。

    “啪”的一聲響,一簇火苗閃進了余光里。他抬起頭,看見蔚羌正攥著火機,挑著眉坐在對面給他遞火。

    火星明暗不定,煙霧更加濃郁之際,蔚羌帶著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靠了過來,貼著他的耳朵說:沈先生,讓我嘗嘗味兒。

    被震醒時,沈聽瀾還記得那張臉上的表情有多勾自己。他心想自己恐怕是魔楞了,對蔚羌前段時間的一句話念念不忘。

    他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摸過手機關掉鬧鈴,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人,然而中間已經空了,只剩下他的手臂懸在那里。

    蔚羌半夜又滾回床的另一邊,此時像是被嗡嗡的聲音擾了清夢,表情不太放松,處于想醒卻沒醒階段。

    沈聽瀾揉了揉眉心,放輕了動作下床,又感到哪里不太對勁。

    蔚羌的手機用的玻璃手機殼,和他磨砂的手感并不相同。

    他剛才關的好像是蔚羌的手機。

    再仔細一看,新窗簾后沒有半分晨光透過來,怎么瞅后方都黑壓壓一片,太陽連頭都沒來得及露。

    沈聽瀾低下頭去找時間,奇怪對方怎么定了這么早的鬧鈴。還沒觸及手機,屏幕倒先亮了起來,一條新信息映入眼簾。

    ——我到你家門口了,你出來時動作輕點,別被發現了秘密。

    沈聽瀾遲疑了一下,將這條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披上睡衣離開臥室。

    他打開門鎖,還沒推開,一個提袋先塞了進來。外面的人也不知等了多久,斯哈斯哈地直哆嗦,一邊給他塞一邊還隔著門念叨:“快進去,別被發現了!”

    沈聽瀾沒接,他看著那個熟悉的店鋪袋子,問:“給誰?”

    一個戴帽子的學生冒出來,仔細打量他一圈。后知后覺到了什么,他猛一吸冷氣:“啊,我……我走錯了,我是找你家對門的,哈哈。打擾了,大哥,我這就走。”

    這小孩他爹怎么看上去這么年輕啊!有三十歲嗎?不過也有可能,現在七八歲的小孩已經會用電子產品并且賊溜了,說不定下單的也就是這個年齡段的。

    他轉身好一會兒也不聽身后有關門聲,又不能硬著頭皮真敲隔壁的門。騎虎難下時,小孩他爹說:“拿來。”

    “大哥,這……”糾結許久,跑腿小哥捧著袋子奉上,“您可千萬別怪他,我會把錢都退回去的。”

    沈聽瀾眉心一擰,“他還給你錢?”

    “我沒要他太多!真的!”想著小孩沒太多零花錢,他只要了三十塊!

    沈聽瀾想起了前兩天從臥室床下翻出來的那本漫畫書,島國出品,中譯出來的名字令他過目難忘——與小狼狗學弟放課后的秘密x事。

    這“秘密”兩個字恰好和那條短信上的吻合在了一塊兒,刺得人眼疼。

    聯想起隨手一翻的故事情節,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臉驚恐心虛的男大學生,沈聽瀾攥緊了包裝,“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跑腿小哥驚疑不定,是問這蛋糕放了多久了?他特像站在教導主任面前束手束腳的小可憐,磕磕巴巴地回答:“也,也沒多長時間,就……昨晚才約的?”??

    昨晚?沈聽瀾瞇眼回想,昨晚蔚羌分明很乖地和他呆在一起。

    而且蔚羌黏他黏得厲害,根本不像是對別人有二心的模樣,他是相信這點的。可真當別人來挑撥離間時,他又咽不下這口氣,肚子里的火直往上竄,手里的袋子被攥得吱嘎響。

    跑腿小哥看得眼珠子一瞪,心說沒這必要吧,不就是點了份蛋糕吃嗎?那家店很衛生,也不是什么垃圾三無食品,怎么就氣成這樣了!

    氣氛莫名焦灼,小哥顫顫巍巍:“大哥,我們干這行的也不容易,您要不……”

    本想有點骨氣,結果才說一半就被壓制住了。剛接第一單就這么恐怖,他覺得這年頭還是發傳單更為靠譜。

    “他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的說辭沒有任何可信度。”沈聽瀾沉聲說。

    這時背后傳來一道稍顯沙啞的聲音:“你們在說什么?”

    蔚羌來得著急,外套都沒披一件,光著腳踩在地板上。

    他記得他睡前手機是拿在手里的,怎么就跑到沈聽瀾那邊去了呢!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蔚羌乖乖地站去沈聽瀾身旁,小聲說:“你聽我解釋一下?”

    榮奕說他就是個癡漢,收集和沈聽瀾相關的這個又是那個。他一開始覺得沒什么,但現在看沈聽瀾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后才醒悟過來,他行為的確挺癡漢的。

    沈聽瀾沒說話,只將上身套的外衣脫下來披到了他的肩上。

    跑腿小哥左看看右看看,遲疑地問蔚羌:“和我聯系的人不會是你吧?”

    “是啊。”

    跑腿小哥一噎,“那你說你媽……”

    蔚羌抱歉一笑,“謝謝,辛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拉了把沈聽瀾的胳膊,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蔚羌瞟了眼他手里皺巴巴的袋子,都不知道眼睛該往哪里看。

    兩人靜默許久,沈聽瀾擰眉,不贊成地說:“他說臟話。”

    “他說什么了?”

    沈聽瀾板著臉,“你沒聽到他最后一句?”

    蔚羌努力回想了一下,噗地笑出來了:“不是的。昨天晚上我和他扯皮呢,說我媽不給我吃蛋糕,所以讓他送來時動靜輕一點。”他笑完意識到自己在認錯,立馬斂了神色,伸手輕輕扯對方的袖子,聲音也弱了下來:“我只是舍不得你送我的東西。”

    沈聽瀾聽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蔚羌老實道:“給我跑腿的,我讓他給我買一個一模一樣的榛子蛋糕。”

    “我昨天買給你的吃完了?”

    “……沒,在……里。”

    沈聽瀾沒聽清他中間說了什么:“哪里?”

    蔚羌頭越來越低,險些都要縮進領子里,“……里。”

    沈聽瀾感到有些好笑,把袋子放去餐桌,將人帶回臥室穿上了拖鞋,耐心道:“好好說話。”

    蔚羌脖子都紅了:“冰柜里!”

    “冰柜?”沈聽瀾很意外。

    蔚羌自暴自棄地領著他回了廚房,將嶄新的冰柜一拉開,隨手撥開上面蓋著的幾排速凍食品,指著最下方用亞克力板裝得整整齊齊的一排蛋糕給他看,“喏,最左邊的是我們第一次約著吃飯后你送我的,最后邊那個就是昨晚你給我的。”

    沈聽瀾愣了好一會兒,“為什么放在這里?”

    “說過了,舍不得。”蔚羌摸摸鼻子,覺得有些話也不是那么難說:“當初你說要給我紀念碟的時候我很激動,但是又覺得一口答應很不好。所以最后收到的時候真的高興地不得了,到現在保護膜都沒撕開過,放在裝酒的柜子里了。”

    “還有呢?”

    “……你前幾天在書房辦公時扔在垃圾桶里的草稿紙我也收著了。”

    沈聽瀾點了頭,淡定得像早就知道一樣:“嗯,還有。”

    “……還有你每次買完回來的超市購物小票。”

    “繼續說。”

    “啊?還要說啊。”蔚羌終于忍不住向前一栽,死死地埋進他胸前不愿露面了,“你別再問了,我們去補覺成不成?”

    沈聽瀾掰起他的下巴,認真地審視了一圈,“害羞?”

    蔚羌沒吭聲,默認了。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聽瀾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腦勺,將一撮翹起來的頭發壓下,“好。下次別這么折騰自己,訂這么早的鬧鈴。”

    “哦。”蔚羌跟在他后頭,稀里糊涂就被重新塞進了臥室的被子里,睜著圓溜溜的眼看沈聽瀾。

    沈聽瀾摟他進懷里,“閉眼。”

    蔚羌連忙把眼睛閉上了。

    他聽到了沈聽瀾有力的心跳聲,也聽到了耳旁咫尺間的說話聲:“喜歡收藏以后我可以多買一份,你存一份用一份。”

    “別。”蔚羌悶聲道:“你買兩份我也會忍不住存兩份。”

    沈聽瀾問:“以后冰柜放不下了怎么辦?”

    “……那就買第二個冰柜?”

    許久后,沈聽瀾冒出一聲嘆息。

    蔚羌頓時又緊張起來。

    沈聽瀾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相反,知道蔚羌這么喜歡藏和自己相關的物品后,他是感到雀躍的。

    只不過他此時想到的是被他封印在蛋糕里的那枚戒指,還沒來得及露面就隨著蛋糕一起成冰雕了。

    想著想著,他又短促地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