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撩人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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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止一怔,面上多少帶了些擔憂。她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著實是沒有辦法,才寫了這封信,如今也只能祈禱以文琢光的能力,不會輕易地被人得逞。 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眼睫毛靜悄悄地覆蓋住了滿含心事的眼睛,雖然是柔軟的模樣,內里卻很倔強。燕王注意到了她手中沾滿血跡的匕首,又不由笑了:“你不必擔心,他明早就該到了。” 柔止“唔”了一聲,燕王便揮揮手,叫人把她帶到常寧宮去。常寧宮在整個宮殿的偏角,最是不打眼,把她安置到那頭去,再叫幾個人看著,在如今的情況下,已經是最為安全的安排了。更何況,燕王也有一些私心在那頭。 柔止走出門之前,還問了他一句:“燕皇叔,那孫貴妃呢?” 燕王笑了笑,讓她不要多管閑事。 前頭燕王帶著人大搖大擺地殺到了孫黨跟前,文琢熙龍椅都沒有坐穩就被燕王抹了脖子,孫綠竹倒是跑得快,也是燕王有意放人的緣故。這會兒,闔宮上下,估計她也只能躲到皇帝的勤政殿里頭去了。 柔止被燕王的人看守在了常寧宮內。 常寧宮中寥落衰敗,可內里卻時時有人打掃,并未積塵埃。柔止的一身衣裳早就在今日被雨水和血水給弄得臟污無比,她私下轉了轉,還從某處翻到了一條嶄新的裙子。 是一條淺碧色羅裙,用的是京中這些年不太能見得到的皎月紗,柔軟似霧氣,裙邊繡了叢青竹。柔止無奈之下,便換了裙子。她在寢殿里搬了條椅子坐著,將手撐在膝蓋上,捧著臉望著外頭,眼見著天色由黑一點一點地轉為微明模樣。 常寧宮實在是太偏太遠,以至于外頭的打殺之聲,沒有半點能夠傳過來。柔止坐在窗前,只能聽見外頭那兩株老梧桐樹落葉的沙沙聲,就好像這座小小的宮殿與整個宮城都格格不入,是這布滿腥風血雨的宮中的唯一清靜地兒。也難怪孝懿皇后生前,一直都待在此地,不愿出去理會那些風風雨雨。 燕王謀反,有些在柔止的意料之外。她知道前頭都叫孫家的人把持住了,方才見燕王卻對自己沒有什么惡意,也不知道燕王到底在想什么。 ……燕王說天亮之時,太子就可以回來了,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與此同時,皇宮外。 燕王藏兵,蓄謀已久,他的人幾乎是火速控制了前朝,只不過孫黨余孽自覺難以逃出生天,如今仍在負隅頑抗。 可憐臣子們,還沒罵完上一個叛黨,這頭燕王又反。燕王是直接身著龍袍上的朝,即便腳下還踩著前人未曾擦洗干凈的污血,也沒有消磨他半分興致。 可同樣的,他還沒坐穩皇位,外頭便一陣刀嘯劍鳴的紛亂之聲。 太子手持長劍,緩緩地走了進來。 他看到坐在皇位上身著龍袍的燕王,眼眸幽深,半晌抬了抬眼,只問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燕王,你要造反么?” 第二句話則是:“柔止在哪?” 前一個問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文琢光問完了,也沒打算從燕王嘴里得到答案,只是干脆地抬了抬劍鋒,在朝臣驚呼之下,直指燕王喉間。 他似乎才從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甲胄未解,布滿血污,唯有面頰還算干凈,是透著肅然的冷白。那昔日先皇后的佩劍“青鋒”被他握在手中,殺意凜然,寒光四溢。 燕王神情絲毫不見慌張,他眸光停留在“青鋒”上一瞬,似是出神,旋即便又望向了太子。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剛要回答,年輕的太子卻像是失去了耐心,劍鋒又近了他咽喉一分,淡道:“帶路。” …… 柔止一個人在常寧宮坐了好久,終于聽見了動靜。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發現方才那幾個護衛不知何時被撤下了,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擔心是孫家的人卷土重來,頓時又握緊了匕首,悄悄地藏到了門后。 可門一打開,她聽見的卻是熟悉的呼喊。 “扇扇。”文琢光說。 柔止手中的匕首“砰”地掉到了地上,她從門后挪出來,強忍了一日的鎮靜都在瞧見文琢光的時候煙消云散了,她哭著撲到文琢光懷里,將臉頰貼在他沾滿血污的甲胄上。 文琢光見著小姑娘安然無恙,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去,又想同往日那樣摸摸她的腦袋。可他的手竟在微微顫抖著,他不想叫她發現自己的異樣,便只是由著她抱著自己痛哭。 “好了,”文琢光說,“都結束了,扇扇莫怕。” 她在他懷中用充滿鼻音的聲音重重地“嗯”了一聲,抬起柔軟的手掌去捧住文琢光的面頰,自己都哭得厲害,卻還要給他擦拭面上的血污。文琢光握住了她的手掌,搖了搖頭,只說:“我沒事。” 柔止踮起腳去親他。她嘴唇因著驚懼,還帶著微微的冰冷,像是很眷戀文琢光的氣息,輾轉反復,怎么也不肯離開。 文琢光摟住她腰肢,笑著問:“孟云是受了你的指使?” 孟云乖覺得厲害,先前燕王入宮,他隱忍不發,等到太子出現,他才出面投誠。燕王的人手俱是精英,可見為了這造反的一天準備良多,而文琢光一行人,自京郊行宮脫身之后,已然難有后繼之力。若非孟云帶著金吾衛相助,只怕這場混亂的謀反一時半會兒還難落下帷幕。 柔止“嗯”了一聲,又緊緊地貼住他頸側,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 …… 這頭,太子一行人逼著燕王離開后,堂下的臣子們方才渾渾噩噩地回過了頭,彼此之間都還有些沒搞清楚情況。 ……所以,如今到底算是誰謀逆? 一晚上皇宮幾次易主,跟鬧著玩似的,官員們如今見了太子,都還有點不敢掉以輕心。不過他們又探頭往外看了看,除卻見了一地尸首,倒也無人繼續看守他們。官員們這才意識到如今的局勢,紛紛攙扶著走了出去。 有人道:“我夫人同女兒都還在孫貴妃手上呢,這……” 又有人說:“方才燕王殺了慶云侯,孫貴妃不知去向,咱們的妻女想來如今還在后宮中呢。唉,也不能硬闖,等著太子放人罷。” 經此一事,文琢光在朝臣們心中的地位簡直水漲船高。 乖覺些的閣臣們則是面面相覷良久,程首輔最是老神在在,眼見著方才自家兒子跟著太子走進來,還給自己使了眼色,這會兒便吩咐禮部官員:“趕緊擬個新帝登基的詔書出來。” 那禮部官員愣愣地道:“可是陛下還沒有下旨……” 程首輔沒理會他,摸了摸胡子,又吩咐:“把立后詔書一并擬了。” 第69章 這可不許反悔,若要陪我…… 后宮大亂,皇帝的寢宮里頭早就沒有了伺候的人。孫貴妃一開始也沒有殺他,踉踉蹌蹌地跑進去的時候,皇帝還在榻上沉睡。 孫貴妃撲倒在他身邊,失聲痛哭。 燕王的人來勢洶洶,迅速地解決了慶云侯的人馬,她趁亂逃出,卻已是無路可走,只能跑回這個昔日攀附的帝王身邊。 她哭道:“陛下,陛下你醒一醒啊!陛下你救一救臣妾!” 皇帝雙目緊閉,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驚動了,忽地便動了動眼皮子,睜開了有些渾濁的雙眼。 他看到孫貴妃哭著撲倒在自己身邊,大抵知道發生了什么,冷冷地望了她一眼,便掙扎著起身。他咳得驚心動魄,扯了塊帕子擦拭,竟是滿帕的鮮血。 他自知大勢已去,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孫貴妃,只是閉了閉眼,問:“外頭如何了?” 孫貴妃哆哆嗦嗦地道:“燕王帶人反了,還說要即日起便登基!” 皇帝愣了愣,反問說::“燕王反了?” “是啊!”孫貴妃說,“陛下您信臣妾!臣妾也不是有意謀反的,是燕王……燕王設計我們!” 她如今也回過神來了,倒不是說孫家無意謀反,可是在太子離京的前一日,有人給孫家送了一封信件,上面洋洋灑灑地列舉了皇帝如何對待自己先前的武將們,又說太子此番接應溫老將軍,溫老將軍必然帶回了孫家在西北的罪證。條條樁樁加起來,孫家必定是死罪難免! 慶云侯索性就兵行險著,趁著京城空虛,一舉謀逆! ……可這一切,都是燕王設計好的!他一個藩地遠離京城的藩王,賴在京城不走,本就夠奇怪了,他說要清君側,又是哪里來的兵力?可見他分明早有準備,預備著孫家給他鋪路呢! 孫貴妃越想越覺得心頭發冷。她如今兄長兒子都死了,慶云侯的軍隊早已在燕地鐵騎下潰不成軍,可她還不想死! 她從一個奴婢爬成今日的貴妃,她還沒有享夠福,她不想死啊! 皇帝卻好像出神了。他靜靜坐著,聽孫貴妃辯訴,忽地便有些恍惚,輕聲道:“小竹,你莫哭呀,我陪你去莊子里騎馬好不好?” 孫貴妃便知道這是皇帝又犯病了。她為了控制住皇帝,暗中給皇帝下了些能讓他神志恍惚、昏昏沉沉的藥物,皇帝早些年間腥風血雨,憂慮多思,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儼然如同風中殘燭,眼見著一陣氣兒就能把他給吹滅了。 她自知無力回天,伏地痛哭。 卻忽地聽見人聲道:“你就算死一百次一千次,小竹也不會原諒你了!” 寢殿內兩人回過身去,便見一身龍袍,卻被人押著的燕王,走了進來。 太子同華柔止兩人走在他一側,聞言俱是齊齊地望向燕王,一時沒有言語。 除了燕王自己,沒有人能想得通他為什么非要謀反。謀反就謀反了,文琢光的軍隊一入京,燕地的軍隊卻很快就潰散投降下來……其實也是有一戰之力的,如此快投降,只能是燕王的指使。 燕王雖為階下囚,可神情姿態從容鎮定,他望著榻前跪著的孫綠竹,又抬眼看了看神志猶有些恍惚的文清客,頓時冷笑起來。他忽地將一側的華柔止拉上前去,看著皇帝說:“文清客,你睜開眼睛看一看,這是不是你的小竹?” 柔止被他推了一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到了皇帝跟前。 她穿著綠色的羅裙,神態天真懵懂,雖然因為方才的變故,臉色略顯蒼白……可還是像。論起容貌,她與許青筠相似不過一分,可身形神態,穿衣打扮,處處都像極了死去多年的許青筠。 那不是在深宮中保守磨搓而死的孝懿皇后,那是還沒入宮,還是許家人的掌上嬌嬌,擁有最好的年華和最光明的未來。 皇帝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可旋即,柔止就被拉了回去。文琢光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后,同燕王道:“你們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要把柔止牽扯進去。” 柔止站在他后頭,伸出手去,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后背上。她有些害怕,問文琢光:“皇上為什么這么看我?” 別說是皇帝,剛才那一瞬,就連孫貴妃都有些出神。 皇帝頭發花白,像是被刺激到了,忽地便落下淚來,他伸出手來,道:“小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怎么把你弄丟了呢?你過來,我帶你去騎馬,去喝你喜歡的燒刀子,好不好?我們不要在宮里待著了……我們去西北,去塞外,去看看藍天白云,你同我走罷,同我走罷,好不好?” 柔止不知怎么的,就覺得有些難過。她從文琢光身后探出了臉,看著皇帝。 他像個孩子那樣嚎啕大哭,涕泗橫流,可是不管他怎么哭,不管他怎么懊悔,孝懿皇后都不會回來了呀。 皇帝自顧自地哭了一陣子,又看著文琢光,說:“阿徵,你去同你母后說一說,叫她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是我不好,是我護不住她,可她怎么就能那樣拋下我呢?” 文琢光默然。 皇帝求告無門,最后連一側的燕王都求上了,他掙扎著從床榻上下來,嗚嗚咽咽地說:“清知,你是小筠帶大的,她最疼你了,你去給皇兄求求情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文清知卻殘忍地道:“許青筠早就死了——你把那些冒牌貨,當成她來慰藉自己,這些年你后不后悔?” 皇帝怔怔地望著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文清知卻來了興致,一樁一樁地往他胸口捅刀子,“小筠十四歲嫁給你,給你生了一兒一女,兒子被你忽視,女兒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夭折了。她的婢女背叛她,同你搞在一起,背后給她捅刀子……是啊,你忌憚許家,忌憚那些朝中手握兵權的重臣們,所以你后宮迎了一個又一個新人進來,你剛愎自用害死孝懿皇后,你有什么臉,在這里喊她的名字?——九泉之下,她愿意見你么?” 這些年,皇帝懷念元后,誰不知道呢?宮里的人進了一茬又一茬,能夠得寵的,哪個同孝懿皇后沒兩分相似?孫綠竹不過是最像的那個仿品,她乃是孝懿皇后侍女出身,將孝懿皇后的言行舉止都學了個十成十……不過是個贗品啊!卻可以坐在貴妃的位置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皇帝的寵愛與寬宥!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可憐紅顏總薄命……最是無情帝王家! 皇帝猛地咳嗽起來,他伏在床邊,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現下你眾叛親離,你的寵妃背叛了你,你的兒子想要謀逆,”燕王卻凄然地大笑起來,“你的手足也與你不死不休!文清客,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憑什么她死了,你們還能活著,還能尋歡作樂,還能滿臉虛偽地表示懷念?……我就要你伶仃孤苦地死,我要你不得好死!” 他說著,手中忽地寒光一閃。 眾人以為他要刺殺皇帝,連忙要攔,卻見燕王將藏在身上的匕首取出,利落地抹斷了自己的脖子。 自許青筠去世后,他就沒有什么活著的欲望,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到如今,也算是得償所愿,可以放心地去陪他了。 柔止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喊道:“燕王殿下!” 燕王一張臉早就沾滿了血污,看著她不顧旁人勸阻,踉踉蹌蹌地跑到了自己的跟前。他想抬起手去摸一摸她的臉,就像昔日見著許青筠與文清客親密無間之時,文清客所做的那般。 許青筠總是在他處自恃長嫂,把他當成長不大的孩子看待。他其實很恨自己沒有能耐護住她,而今終于有了,故人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