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撩人 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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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時候,宣寧那頭的老家來了信,只說是華謙過年也不回去,叫老太太好等,又明里暗里要華謙提拔自己的兩個兄弟,最好是把闔家都弄到京城來,云云。 這些倒也就罷了,雖然貪心,可華謙為人子,為人兄弟,幫襯一二也無妨。 可偏偏那老太太故技重施,說林氏懷了身子,華謙身邊沒個可心人兒,府上也沒有主子能cao持庶務。 柔止當即便道:“阿爹公務繁忙,且日日與阿娘宿在一道,祖母多慮了……至于府上事務,我也到了年紀了,自然會幫襯阿娘。” 她得父母寵愛,說話十分硬氣,便將老家的人給堵了回去。 林含瑛見著出色的女兒,心中也十分安慰,拉了女兒的手,把今日的壓歲錢給她,笑道:“我的女兒自然是最貼心懂事的,過了今天,扇扇便十五歲了,好似昨日你還是那個牙牙學語坐在我膝頭的孩子呢!” 華謙也給了女兒紅封,笑著道:“雖是大姑娘,卻不論怎么樣也是我們的孩子,這個紅封須得拿好了,壓一壓歲數(shù),好別那么快離了爹娘身側(cè)。” 柔止臉一紅,聽出了父親的言下之意。 林含瑛這會兒反倒責怪的看一眼丈夫,只是說:“女孩兒總是要嫁人的,早些相看也好,你那些同僚家的出色兒郎,我猜也不乏品性樣貌都好的,你也該留意留意,早些定下,多留幾年便是了。” “阿娘!”柔止連忙往她懷里鉆,羞惱了一些,“我還小呢!” 她如今愈發(fā)有些大姑娘的成熟穩(wěn)重,平日里幫著林氏管教下人,已然學會了冷臉立威,又覺得自己馬上要做jiejie了,倒是罕見在父母跟前露出這般小女兒嬌態(tài)。 華謙夫婦不由笑出了聲。 一家子圍爐夜話,也不知是幾更天。 柔止開始打著哈欠,眼角泛出淚花。林含瑛見她一幅困乏模樣,不由笑了笑,道:“回去早些睡罷,明兒還要早起呢。” 柔止點了點頭,可是等她躺進被褥中的時候,卻又沒了睡意。 這確實是她第一年在京城過年不假,卻也同樣是時隔多年后……她第一次在離文琢光這么近的地方過年。她還記得她小時候,文琢光連夜從隔壁州府趕回來,只是為了陪她一起過年。 只可惜,那是她第一次與他一起過年,過完那個年沒多久,文琢光便離開了宣寧府。 柔止看著床頂,心中著實是很想見他,可是卻也知道,今日大年,他不管怎么樣都是要留在宮中過年的,而且先前孫貴妃和九皇子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估計這兩日都要忙著為他們掃尾。她不過是管一個小小的華府,都覺得疲憊,更何況他遠比她要忙碌得多。 少女微微嘆了口氣,將被子往上拽了拽,擋住了大半面頰。 可沒過多久,便聽見“篤篤”兩聲,她悄悄地探出臉往外看,只見窗外映著青年清潤頎長的身影,她悄聲道:“哥哥,是你么?” 青年沉靜地“嗯”了一聲,柔止便趿拉著軟底的鞋子走到了窗邊去,打開了窗子,素著一張嬌嬌俏俏的小臉往外看。 文琢光像是吃了些酒,倚在窗邊,懶懶地看著她,半晌笑了笑:“扇扇。” 柔止“唔”了一聲,驚喜地道:“哥哥!我才在想你呢!今日宮中不忙么?” “忙,”文琢光笑道,“只是他們都去瞧焰火了,我想著,壓歲錢總是要給你的,便偷偷溜了出來。” 柔止睜大了眼睛:“偷偷溜出來?那你是怎么進的我家?” “自然是翻墻。”文琢光只覺得小姑娘睜大眼睛的模樣實在是可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頰,見她往后一退,便雙手撐在窗沿,借力跳進了屋內(nèi)。 他一貫成熟穩(wěn)重,如同今日這樣翻窗翻墻的時刻實在是罕見,柔止愈發(fā)覺得驚訝,歪著頭看著他,半晌,才中肯地道:“哥哥你醉了。” “是有些醉意,”他也不反駁,只是撐著一只手,側(cè)過臉去打量她姣好的眉目,半晌微微笑了笑,“扇扇又要長大一歲了。” “嗯……”柔止心里忽然有些酸澀的感覺,睜眼望著他,只是說:“哥哥,我以前很盼望過年,總覺得到了過年了,我便能長大一歲,與你就更接近一些。” 現(xiàn)在才知道,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文琢光也同樣在蛻變。 從昔日那個寄人籬下滿身白衣的少年,變成如今衣錦著玉,尊貴無匹的太子殿下。 她和文琢光的距離遠遠不只有年齡,還有很多很多她自己都很難想到的地方。 文琢光并不知道少女柔腸百轉(zhuǎn)的心事,只是瞧著她忽然有些難過,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低沉地道:“可我從來沒有覺得我與扇扇有差距。” “有的,”柔止搖搖頭,只是倔強地說,“哥哥眼里,我永遠都是小孩子。” 這話倒是并不差。 “……我只是覺得,能夠一直做個小孩子,也沒有什么不好,”文琢光卻反而這樣安慰她,“我昔日的不幸,你都不會再經(jīng)歷。我希望我能夠護好扇扇。” 柔止心中的那些不忿與惱怒,忽然就在他的這些話里頭,變得煙消云散了。 是呀,他已經(jīng)待她這樣好,她還有什么好不滿足的呢? 他自認為是她的兄長,她又為什么還奢望那些虛無縹緲的男女之情? 柔止知道自己應該滿足,可是在滿足之余,卻好似叫她養(yǎng)的貓兒輕輕地撓著心臟,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癢意。 手中忽然沉甸甸的,多了些東西,柔止低下頭去一看,只見是個被綢布包的好好的紅封,拆開來了去看,里頭是足足十五枚刻著栩栩如生的小狗的金幣。 她悵然的面上不由生出些笑意,“我七歲的時候,哥哥給了我七枚小老虎。” 她回身,珍而重之地把紅封放到枕頭下面塞好。 文琢光已然起身,望著她道:“我叫觀棋從宮中庫房中尋了許多的二踢腳,宮中工匠今年還做了些漂亮的爆竹,我一并拿來了,扇扇要不要出去玩?” 柔止眼睛一亮,自然說著要去。 她身邊的丫鬟們今兒都到前院去討賞錢了,柔止便隨著文琢光一道悄悄地出了家門,到了不遠處的巷子里頭。 不料剛過來,便遇見了個熟人。 樂安縣主穿著新衣裳,從頭紅到腳,遠遠瞧去便好似個小炮仗一般,她驚訝地道:“柔止你怎么也過來了?” 等她看清了柔止身邊站著的太子的時候,便愈發(fā)驚訝了。 太子不在宮里過年,跑出來陪他這好meimei放炮仗? 樂安不由責怪的看了一眼程瑜柏,只是說:“程木頭,你看看太子殿下都來了,你還這么不主動,非要我拉著你!” 程瑜柏替她拿著許多二踢腳,面露無奈:“你當著我阿爹阿娘的面就要拉我出來,你不害臊么?” 文佩紫沖他翻了個白眼,親手點了個爆竹,旋即捂著耳朵往邊上跑。 柔止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爆竹,不由停在原地看,卻忽地被文琢光一把拉過來捂住了耳朵。她下意識地也踮起腳去,捂住了文琢光的耳朵。 “砰”一聲,那爆竹在原地炸裂開來,硝煙味兒彌漫在了整個巷子里,滿目火光,旋即升到半空中,又再“砰”得響了一聲。 文佩紫也嚇得驚叫,直往程瑜柏懷中躲。 柔止只覺得鼻尖一瞬間便盈滿了他身上的熏香味兒,那往日清淡的香氣今日卻好似多了幾分叫人著迷的魅力,她將臉緊緊地貼在他胸前,有些不舍得離開。 “哥哥,”她在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說,“新年快樂呀。” 文琢光低下頭去,雖沒有聽清她說什么,卻隱約知道了她的意思,便笑了笑,同樣道:“新年快樂。” 他身上酒意未散,瞳孔中滿是火光的影子,而柔止站在其中,像是身披星河。 第42章 瞧見太子殿下愈發(fā)發(fā)紅的…… 大年夜,華府不遠處的小巷子里,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響成了一串。 柔止膽子愈發(fā)大了起來,甚至親自上手點火柴,觀棋拿來的爆竹也不知道是什么類別的,柔止小心翼翼地點燃之后,卻并沒有如方才那般“砰”得炸起來,而是刺拉拉地飛濺出不少火花,平地上驟然生出成束的光芒,如同瀑布一般,美麗極了。 樂安在邊上早就玩了不知道多少個二踢腳了,程瑜柏幾次見她要往那跟前湊近了去看,都膽戰(zhàn)心驚地把她拖回來,結(jié)果還是一個不甚,自己叫丁點兒火星落到了衣襟上,燒出了一個小小的焦黑的洞。 柔止“呀”了聲,說:“程公子的衣裳壞了。” 樂安頓時手忙腳亂,非要程瑜柏給她看看自己有沒有被燙傷,程瑜柏忙不迭地躲開她要來扒自己衣襟的手,卻猝不及防地被樂安一手拽住了腰帶,拉回來。 她板著臉警告他:“程瑜柏,我告訴你,你要是再躲,小心我——” 程瑜柏笑了笑,反問:“你要怎么樣?” 話音剛落,文佩紫便忽地一把拽住他,程瑜柏早就有了防備,自然站定了不動,她便順理成章地撞進他的懷里,踮起腳尖“啪嘰”一聲,親在了他臉上。 程瑜柏:“……” 向來斯文毒舌的程公子徹底臉紅了,盯著一臉得意的樂安縣主,簡直說不出話來,半晌,惱道:“輕浮!” 樂安笑著道:“那你做什么臉紅,剛才又為什么閉眼睛?” 程瑜柏拂袖而去。樂安笑著在后頭緊緊跟著。 她懶懶地沖著身后的柔止擺了擺手,算作道別。 柔止看著她瀟灑的背影,緩緩地張大了嘴,半晌,回頭對著文琢光,篤定地道:“樂安縣主可真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姑娘。” 自己要是也有這么勇敢就好了。 文琢光看著她面上的期盼神情,心中很是古怪。 就好像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精心豢養(yǎng)的鳥兒,忽地能夠展翅飛出牢籠,又好像自己細心照顧的貓咪,忽地就開始對著旁人翻肚皮撒嬌。 ……總歸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垂下眼睛,淡淡道:“夜色深了,我送你回去罷。” 柔止“嗯”了一聲,牽著他的衣袖走在他身后。 今天的月色很美,把太子殿下的背影拉得很長,柔止盯著他的背影,每一腳都踩準了心臟的位置,一步一步,好似這樣就能走到他心里去。 她想著許多事。 她這樣喜歡依賴他,希望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在他身側(cè)……她從來沒有去愛過一個人,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愛情。 可方才樂安踮起腳去親程瑜柏的時候,柔止一點也不覺得傷風敗俗,也不覺得程瑜柏當真會覺得樂安“輕浮”,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都是縱容的意味。即便是后來走開,也走得并不快,向來是擔憂身后的樂安跟不上他的步子。 她由衷地羨慕這兩人,心中卻也惶恐著,有朝一日文琢光也會對旁人那般縱容親昵。 她心中一番胡思亂想,并未察覺前頭文琢光忽地停下了步子,于是她一頭便撞上了他的后背,捂著額頭倒退了兩步。 文琢光一路不聽她說話,心中有些奇怪,不意他忽然停下卻害她撞著了額頭,不由有些驚訝地回頭去看她:“扇扇?” 柔止捂著額頭,怔怔地看著他在皎潔月光下,如冰雪一般清透而瘦削的面頰。 文琢光卻以為她是困了,想了想,便道:“若是困了的話,我背你回去罷?” 柔止本來想說自己并不困,可出于某種奇怪的情緒,她沉默著點了點頭,溫順地伏到了他清瘦卻寬敞的背上,兩只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少女身上有著花木的香氣,并不甜膩,如蘭如菊,絲絲地鉆進文琢光的鼻間。他兩只手攏著她的腿彎,察覺到柔止溫熱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頸側(cè),只覺得她即便長大了許多,可還是同當年那個孩子一般單純乖巧。 柔止卻開了口,問他:“哥哥,程公子喜歡樂安縣主,對嗎?” 文琢光沉默了片刻,并不喜歡與她談論這個話題,于是淡道:“你年紀還小,不必去理會這些。” 她似乎是有些不服氣,剛要反駁,卻又緊緊閉上了嘴。 結(jié)果被他背著走了一會兒,倒是當真顛簸出了幾分睡意。 文琢光背著柔止,走到離她院子最近的一個偏門,那看門的門房見著自家姑娘被太子背回來,簡直唬得魂飛魄散,剛要回頭去通知主人家,卻見文琢光同自己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