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大師姐 第38節
如此思量,他便主動走上前去,道:“我來幫忙吧。” 說著,他便主動抬起大木桌一角。 小劍與小刀在收拾祭祀月神的祭壇和祭品,只有小匕首一個人在搬木桌。 這木桌又大又厚,十分沉重,小匕首在三個仙侍中年紀最小、修為最低微,饒是作為劍修體力不錯,獨自一人搬動也頗為吃力。 他見小七愿意幫忙,感激地一笑,欣然說:“那太好了!我們正好可以一人一邊。你抬那邊吧,多謝你!” 小匕首是三個仙侍里最好相處的,若是將來要作為仙侍留在花醉谷,與他結好最容易,也可以以此為突破口。 小七心中考慮得清清楚楚。 他點點頭,便一抬手,將桌子抬了起來。 小七看似清瘦,可畢竟是在兇險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傷愈以后,力氣倒是不小。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抬起木桌的時候,他右手的袖子掛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小七以前的衣裳不能穿了,他現在穿的,皆是相天遠以前的舊常服。 師弟本來年紀就比他大,個子也高。 以小七的身量來說,即使仙侍已經將衣服簡單修改過,師弟的衣服對小七也還是略大了一些。且師弟生來富貴,衣服也都是些金貴漂亮的寬袍大袖,外觀十分風雅漂亮,但絕對是不會考慮穿來干雜活方便不方便的。 七以前沒怎么穿過這類衣裳,還未完全穿慣。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袖管結實地勾在了假山突出的石角上,只覺得手臂好像有點不舒服。 再加上小匕首看到他抬起以后,已經打算走了,七一時著急,下意識地用力一拽—— 撕拉—— 誠然師弟的衣裳都很不錯,但他借給小七穿的,只是普通布料做的常服,并沒有什么法力,本身也有些年頭了。 石角尖銳,小七用的力道又不小。 錦帛撕裂的聲響,在寂夜中分外清晰。 咣當! 小七的瞳孔登時一縮! 他意識到自己的袖子裂開了,還是從中間斷開的,無論是剛才的聲音還是他自己的感覺,無一不在應證如此。 說時遲那時快,他立即松開了托著桌子半邊的手,猛地用左手去捂右手臂手肘后的袖子! 大木桌失去平衡,狠狠砸在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將收拾祭壇的小劍和小刀的視線也吸引了過來—— “你怎么回事?!” 小劍當即對他怒目而視。 小七的頭腦中此時千頭萬緒,短短片刻,已有無數念頭轉過,他根本沒有余裕去搭理小劍—— 袖子裂開了! 魔印暴露出來了嗎? 他們有沒有發現什么? 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等等,先不要這么緊張。 袖子撕裂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且破的只是外衣,里面還有中衣打底。 更何況,他很快就抬手遮住了,還有桌子擋著,他們未必看見了,還有挽回的余地。 而且,從先前的情況看,仙侍對魔印的事未必了解,一定知情的應該只有那個霧心和相天遠。 現在只要裝作受傷的樣子,先回到房間去—— 小七咬牙不言,艱難地挪動步子,打算就這樣離開。 然而,他花了太多注意力在仙侍身上,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環境—— 他微微后退一步,卻撞到了身后尚未收拾完畢的月神祭壇。 燒了一半的蠟燭掉下來,火舌燎在他捂著右臂的手腕上,驚得小七松開了手! 他往旁邊一避,竟又碰掉了祭月的茶杯。 茶杯滾下來,小七下意識地想去接,卻讓茶杯掉在了胳膊上,里面的茶水不偏不倚全潑在他外衣袖子裂開后里面的中衣上! 蠟燭滾落在地,頓時熄滅。 茶杯砸在地上,裂成幾塊。 小七感到手臂被茶水浸得冰涼,他心頭暗叫不好,連忙又去捂手臂! 然而卻已經遲了。 他的中衣被水澆濕后,變得通透,能夠隱隱看到衣衫下的皮膚顏色。 祭壇上的月神像低垂眼瞼,眼神幽幽,仿若俯視世人。 這時,只聽小匕首喊著問:“小七,你手臂上那個黑色的圖案是什么?蝴蝶?” “!” 小七一驚。 恰在同時,霧心和師弟也從莊子外回來,師弟手中還拿著收集了不少月光的玉燈座。 他們走到中庭的時候,正好撞上小匕首那句話。 “什么蝴蝶?小七手臂上有蝴蝶的印記?” 霧心重復,看向少年七。 七只覺得所有血液在一瞬間沖上大腦。 小劍看到七之前的反應,已覺得他不對勁。 他向來排斥外來人,眉頭一豎,就向小七走去—— “你手臂上是什么東西?!手放開!讓我看清楚!” 天旋地轉。 小七環顧四周。 小劍步步緊逼,小匕首與小刀滿臉錯愕。 霧心和相天遠在聽到他手臂上有蝴蝶印記后,神情冷靜得令人感到恐怖。 小劍已經要走過來拉扯他的胳膊。 電光石火之間,七當機立斷,他一把推開小劍,拔腿狂奔而去! 第24章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頭腦中思緒過于紛亂,反而變得一片空白。 七在莊子的道路上狂奔,不敢停下,甚至不敢仔細辨認道路。 他感覺自己慌不擇路,從灌木叢中撞了出來。他聽到不少細木枝折斷的聲響,手臂也被刮得生疼。 他聽著自己的喘息聲,等回過神來,已經一路沖回了客房。 一回到屋中,他立即插上門栓、將門反鎖。 然后他跑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拿出那片鋒利的瓷片,緊緊握在手中,尖處對著房門。 屋內很安靜,屋外也同樣,就像根本沒有人來追他一般。 小七卻全身繃緊,半刻不敢放松。 他的目光黑沉,透著深深的壓抑。 只一瞬間,腦內已有萬千念頭飛掠而過—— 他右臂上的魔印暴露了。 霧心和相天遠知道魔子身上有蝴蝶型的魔印。 他們一定會猜到他就是失蹤的魔子。 說實話,他并非沒有起過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的念頭。 甚至于,他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不久后就要說出來了。 但對象僅限于小秋藥,和將來有可能見面的花醉谷主人花千州。 愿意對秋藥說,是因為他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一些信任。 而愿意告訴花千州,是因為如果他想留在花醉谷,就不得不坦誠。 以花千州的修為,他大概很難有什么秘密。而且……他現在幾乎有十足的把握,花千州不會排斥魔子,或者無心人。 但即使要說,也絕不是現在,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突然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和秋藥不一樣,他對花醉谷的其他人完全不了解、完全沒有信任可言。 他們或許乍一看人還不錯,可如果知道他不只是一個身世可憐的病弱少年,而是一個魔子呢? 七聽過逃亡的兄長的故事,他知道世人對他們的偏見,也知道世人會偽裝。 在兄長的故事里,他的魔印暴露以后,先前對他照顧有加的村民都突然變了面孔。 一半人當場翻了臉,另一半人表面上對他說沒關系,可轉過身,不知是誰,卻立即叫來了附近的修仙人,想要殺死他。 在魔宮中,他們兄弟間的確避免不了混戰廝殺。但在競爭的時間以外、在父親的視野范圍之外的地方,因為處境相似,他們這些哥哥弟弟之間,其實時常能夠互相理解,還能夠互舔傷口。即使真的要被殺了,他們也能理解對方的理由和苦衷。 可是在魔宮以外,是所有的人都想殺他,只想殺他一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后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遍體鱗傷地逃走。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 可是,他試了第二次、第三次,結果也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