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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額,白首齊眉,琴瑟和鳴!買個頻婆果吧?!毙『⒈吃妬y得很,也不知是哪家商戶的孩子。 清脆童聲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愣。 小孩見狀,以為是前頭的詩句背得殘缺,又舉了草籃看向像是好說話些的jiejie,來了句:“寤寐思服,窈窕淑人。小jiejie,可要與郎君買個頻婆果?” 草籃里的頻婆果紅彤彤的新鮮的很,然而江小蠻的臉迅速得紅了起來。 她不敢去瞧提耶的面色,只是略彎了身子,笑著接過那籃頻婆果:“你是哪家的孩子,天就要黑了,今日東市人多,出來亂跑什么?” 說罷,她心里頭暖洋洋的,隨手便遞了塊羊脂玉過去。 那孩子呆了呆,猜著玉佩貴重,一時沒敢去接。等江小蠻蹲身與她系在腰間,又摸摸頭道:“快快回家夜飯了,不好再亂跑了,不然可有八只腳六只眼的妖怪要來抓小孩了!” 小丫頭沖天辮一抖,抬頭哼了聲:“jiejie又比我大多少,小孩家家就有郎君了,芮!羞羞!”一邊說,一邊壓下眼皮吐了吐舌頭,果然是商戶家的孩子,江小蠻氣急了伸手想逮,卻是抓了個空。 一個沒站穩,肩頭被身后人攬正了。她余光掃至那人雅白衣襟,若不上仰,也只停留在那寬闊清瘦的胸口處。 忙忙收回視線,她攥緊了草籃,跟著迎門而出的伙計就朝里跨去。 身后的熟悉的腳步聲,既讓她安心又如溺水之人喘息無定。 蘩蕤閣鬧中取靜,臨河清雅,是東市里做素菜最負盛名的。涼國近二十年佛氣蔓延,許多士族閨秀便會在此延請已定親的情郎,意在來日安康,夫妻同心。 是以一樓的大堂里,就有好幾對小兒女,含情脈脈,在那兒發乎情止乎禮地低語同食。 梅兒在三樓上預定了個雅間,一路沿旋梯步上,相識以來的諸般種種霎時間都歷歷在目起來。 莽山上追尋篳篥聲的欣然,山洞中負傷表白的艱難尷尬,還有竹屋里……那偷香竊玉般的癲狂…… 江小蠻越想越心亂,如今情勢看來雖是有些進展,可她女兒家的臉面早已委地無塵,恨不能尋個地洞鉆了進去。她心越亂,腳下步子也就愈快起來,絲毫未曾留意,身后人在二樓半敞隔間外的駐足。 剃度九年,可提耶本就在朅末王廷有神童之稱,自是心細如發,將她的模樣盡數收入眼底。這樣的情意,他委實承受不起。 提耶始終面色沉郁地跟在后頭,過二樓一處隔間時,忽聽一聲頗為熟悉的“阿哥”,交領處便多了張折起的宣紙。 宣紙展開又合起,眨眼間碾落成塵,他深刻眼眸沉了沉,繼而跨步朝三樓而去。 八寶素鴨,芙蓉琉璃盞,青豆泥酥,湯汁豆腐團…… 雅間的四方桌不大,卻擺滿了十余道素點湯羹。見提耶進來只是立在窗邊,日陽殘影將他身形投射在地,像是要被過往淹沒般,江小蠻實在是受不了,遂出門對伙計說了句什么。 片刻后,她接過一個青瓷壺盞立在桌前道:“父皇說酒中滋味長,總叫我也試試……一會兒樓下有琴師也有梆子戲,咱們挑一個聽聽?” 酒液入杯,輕抿一口,本以為要咳嗆,卻是甘甜清冽,純度極低的果酒。 江小蠻看了看桌上油脂甜香的點心,想了想近日克制飲食無功,也就光飲不食了。 有珠玉落地,紛亂深情的琵琶聲陣陣入耳。 酒果然釋懷,才喝的兩杯,她起身壯了膽子扯他衣袖:“若是餓了,這些點心各嘗一口也好。你日中一食的,夜膳也不必多吃,否則一時不慣反要傷了腸胃。” 從前在朅末王廷,宴何無酒,提耶自也是會飲。他瞧著外頭天色暗了,回身一把握了她腕子,接過酒盞:“女孩子家,還是不要學男子飲酒了。少喝兩口也就罷了?!?/br> 說著話,他朝四方桌坐了,放了酒盞,面色不似往常:“今日公主作東,琴師或是梆子戲,皆有你定?!?/br> 深刻眼眸含情,笑意溫雅,就如那菖都貴胄子弟一般無二。看得江小蠻心里頭發熱,垂了頭放下酒盞,與他夾了塊清淡咸口的糕餅:“那我下去挑個琴師,且等等?!?/br> 等她下樓聲響起,隔間屏門吱嘎開了,一個相貌清俊溫潤的少年郎,滿含怒氣地跨了進來。 “還真是酒rou穿腸過?。 瘪T策費了功夫支走了鄔月蟬,早候在隔壁等著他二人,“道岳法師好手段,竟哄得我妹子小蠻癡心如此?!?/br> 少年十七八年紀,肩背卻是已然歷練厚實。兩邊視線交匯,一個忌憚仇視,一個淡漠深沉,倒是互相都沒留甚好印象。 “馮指揮使多慮,貧僧不過涼國一過客。” 見僧人舉筷夾食,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里,馮策到底年少,也不再多饒舌,當即闊步上前,一把揪住僧人交領而起。 提耶身量高些,卻是作出副隨性無力的模樣,只是目光悲憫地瞧著他。 “你這雜種和尚!除卻這張臉,錢糧家世一無所有,你憑甚得她青眼?” 提耶年少聰慧,佛理詩文無一不通,便是歷經國難,倒還是頭一回聽得人這般直白評述。 他不怒反笑。 想也沒想,竟犯了嗔戒隨口便是一句:“這五濁惡世!女子誕子守道本就苦厄。貧僧便是一無所有,至少死生不會同俗世男子一般納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