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歸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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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臣真心覺得自己可笑。自從發現丈夫在queen表演開始,他那一直理性、正確的人生道路,便逐漸偏離到了一條可笑的軌道上。不止一次,他發現自己就像是個跳梁小丑,瞻前顧后,畏畏縮縮,最后竟然還借了別人的身份,才能和自己結婚多年的丈夫做這樣普通的對話。 【你喜歡穿女裝是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女人?】 終于問出來了,陸明臣心跳有些加速,直挺挺地端坐在老板椅上,像是等待一場審判,背心微微冒汗。 他有時候甚至想就這樣算了,如果這答案他根本承受不起,那就永遠不要知道吧。但他又是那么渴望去了解最真實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樣的。 但這回丈夫沒讓他煎熬太久,對面很快就回復—— 【不是,我是個男人。】 拉緊的弓弦突然放松,陸明臣整個脊背都松軟下來,用手撐著下巴。剛剛拉得過緊的肌rou,此時微微發酸。 從不相信任何鬼神的絕對唯物主義的他,甚至想說一句感謝老天,最終還是沒把他逼入絕境,還對他留有一絲余地。 【為什么所有人都會認為我穿裙子就是想做個女人?女人有什么好做的?一個男人只要娘娘腔一點,都會受到集體的排斥擠兌,足以看出這個社會對女人是一種什么樣的真實態度。我一點也不想做個女人。】 一說這個話題,丈夫一改冷靜,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我沒有非要認定你是個女人,別激動。】 【以后別再說我應該是個女人。從小到大被人說“娘娘腔”、“像女人”、“生錯了性別”,我對此真的特別特別反感。不是穿女裝就是女人,別這么無知。】 陸明臣皺眉。 【從小到大?你小時候也?】 【我小時候比現在更像女孩子,被同學叫“娘娘腔”,整個小學生涯被校園暴力。長得像女孩,是我的錯嗎?】 真有那樣像女孩嗎?陸明臣并不這樣覺得。至少平日里,丈夫看起來就是一個清俊溫柔的男人,性格溫吞一些,為人靦腆一些,但并沒有女人姿態,任誰一眼看他,就會認定他是個男人。 【不是你的錯。我想除了表演,你平時也不會像個女人。】 丈夫小時候被人叫“娘娘腔”,甚至還被校園暴力,這些都是陸明臣從來不知道的過去。 雖然明知不可能發生,他還是會想,要是自己能夠早些認識丈夫,在十幾歲、甚至幾歲的時候認識就好了,那樣就可以保護他,讓他避免受到那些傷害,或許他現在就能不用這樣把自己封閉得密不透風。 【不好意思,是我突然太激動了。】 到這兒陸明臣才約莫能夠感覺到,平時自己未經過多思索,按照想法直言的話語,可能對丈夫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沒關系。我以后也會注意,盡量不再說一些讓你反感的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可能是有些情緒憋在心里太久了,想要發泄出來?】 陸明臣這一句似乎又點破了丈夫的心事,對面又沉默一陣。 【也許是這樣吧,這些話我從未和別人說過。而你是陌生人,下意識就把你當作樹洞傾訴了,把一些不好的情緒倒給了你。】 【沒關系,我很樂意當你的樹洞,你有什么想要傾訴的都可以告訴我。】 結婚八年,陸明臣從來沒有接收過丈夫任何負面情緒。生活中的宋書華永遠那樣溫柔和氣,從不會大發脾氣,更別說用一些尖銳的語言做如此激烈的情緒表達。他連不高興都那樣無聲無息,不需要人道歉,更不要人哄,過一陣自己就好了,自己又能笑出來。 陸明臣覺得他脾氣好得簡直像是個假人,而人可以說伴侶脾氣不好,卻沒有人嫌伴侶脾氣好的。 接觸到丈夫這最真實的一面,陸明臣激動得甚至有些感激,同時又覺到一些委屈。他多希望現實中,丈夫也能對他說出這些。 【你以后有什么事,不管是遇到了麻煩不知道怎么解決,還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都可以告訴我。或許我不能替你解決,但多一個人聽一聽也是好的。】 【今天說了好多關于我的事情,也說說你吧。】 【你想知道我什么?】 【你不是我那天在后臺碰到的送蛋糕的年輕人吧?】 陸明臣微怔。稍作思考,便決定承認,讓丈夫誤以為他是唐馳,弊大于利。 【不是,那是我的下屬。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直覺,感覺你不是那樣的年輕人。】 【的確不像那么年輕,但也沒有很老。】 【哈哈哈……】 陸明臣看著聊天框里三個“哈哈哈”,丈夫是被他逗笑了嗎?他實際很難想象丈夫哈哈大笑的模樣,但不管怎么,他也會心笑了笑。 【為什么要讓下屬送呢?】 這個問題,陸明臣腦子一轉,隨口撒個小謊。 【我知道你的規矩,只是覺得他能送到你手上的幾率更大一些。】 【只是這樣的嗎?我的感覺是你更想在暗處和我交流,你在主動,我在被動,這樣會讓你更有掌控感?】 丈夫比他想象中敏銳,小謊被識破了。 【我只是想和你這樣在網絡上聊天,沒有結實現實中的tita的打算,我知道你也不想和客人有更深的交往。這是不是讓你不舒服了?】 如果丈夫也要他一定程度上暴露真實身份,那他也只有下線刪號了。終有一天,他會拋棄這層偽裝,但不是剛剛才能心平氣和聊兩句的現在。 【還好吧,可能是我習慣這樣處于被動的位置,只要你不會對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著這話,陸明臣連眉眼也忍不住溫柔起來。 【我不知道要怎么讓你相信,我絕對不會對你做任何不好的事。】【至少主觀上不會。有時候人傷害別人,也是不自覺的,包括之前,如果你覺得不愉快,就說出來。】 對面突然轉移了個話題。 【你能告訴我為什么非要加我的好友?】 陸明臣眉頭微蹙。那時他幾乎是別無選擇,用盡了所有無賴和強硬的手段,的確看起來十分怪異。 丈夫緊接著又是一句。 【非要加我好友,卻只是想和我在網上聊聊天,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不合理?】 他手指放在打字鍵上,卻敲不出一個字。如果他不回答這個問題,丈夫會因為生氣懷疑,讓這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陷入僵局嗎? 【你和其他客人真的很不一樣。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不單單只是個客人。而你的行為真的很奇怪,我并不想把你當作一個怪人。】 陸明臣背心冒出了汗。丈夫這話已經很明白了,如果他不解釋,那他在丈夫心里就是一個怪人。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怪人。可他要怎么解釋他這怪異的行為? 【是和你愛人有關嗎?】 陸明臣咬了咬牙。 【是,我喜歡的人是個跨性別者。】 第55章 謝謝你! 【他是跨性別者,男跨女,他認為自己是個女人,這件事我不久前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看了你的表演,才讓我有種抓住了什么的感覺。】 看著那人這么說,宋書華才覺得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為什么對方和他示好,非要加他好友,想要和他說話,而又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他根本就不是對自己感興趣,而是從他身上捕捉他愛人的影子。 與此同時,他又有了一點細微的傷感。那些對著他的熱烈表達,終究也不是給他的。雖然早就想到了,但聽人這樣明確說出來,心里還是微微發酸。 【你一定很愛他吧。】 【是的,但我現在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愛,如果他是個女人。】 【雖然我不是跨性別者,但queen的演員里有些是的。據他們的說那感覺,就像是靈魂裝進了錯誤的容器,很煎熬、很痛苦。打個比方說,你現在擁有一個女人的身體,這種錯位感。】 宋書華體察到他的無助。 人們談得最多的都是少數人群本身的痛苦和無助,實際上,作為少數人群的家人、愛人,也一樣會受到來自自身心理和社會評價的擠壓。這些壓力,是宋書華父母當年拼了命想要糾正他,乃至于摧殘迫害他時,他從他們身上看到的。 現在,他也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同樣的茫然、無助和痛苦。 【你愛人自己的話,他肯定想要做性別重置手術,讓所有的錯位都回歸正確,這也幾乎是所有性別倒錯者的追求。若是你真的愛他,希望他好,你應該在這件事上支持他。】 【或許你們會因此而無法繼續做情人。但所有真正的愛不就是在于給予和犧牲嗎,克服自私利己的天性,也要做為對方好的事。】 【這是你認為的真愛的樣子?】 【應該說是理想中的愛情的樣子吧,現實中的情感總是摻雜了很多別的東西,并不那么純粹,也做不到全不利己。】 【如果要你為你所愛的人放棄queen的舞臺呢?】 宋書華眉頭皺起,但認真思考片刻后,回答—— 【我想我會的。】 【要你為他放棄女裝呢?】 【我也會。】 但緊接著,他又說道—— 【只是如果對方明知道我對女裝的喜歡、對舞臺的熱愛,還偏要我為他放棄,那想必他也并沒有那么喜歡我吧。愛是相互的,只我愛他,那必然也沒什么意思了。】 主動愛人需要勇氣,單戀更是需要,宋書華深知自己沒有那種勇氣,也不敢。生活于他來說,是托在謊言這條鋼絲繩上的平衡木,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能維持住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樣子了。 對方輸入了一陣,終是什么都沒發過來。 宋書華想了想,又勸慰道。 【如果是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我的看法是,與其綁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大家都退一步,說不定做朋友會更好。】 【你這樣認為?】 宋書華咬著嘴角,斟酌著自己說的每一個字。對方的遭遇讓他同情,他第一次開導別人,雖不一定有用,但也想為對方寬寬心。 【只是理論上,現實中,大家都有太多不得已吧。】 【你有什么樣的不得已呢?】 【我?】 【男的穿女裝應該算是異裝癖,和跨性別者不一樣,這在心理學上也是一種非常態心理。如果一個人擁有非常態的心理,我想他應該會有一些非常態的經歷。和你之前說的被校園暴力有關嗎?】 看到這句話,宋書華那種柔和的表情瞬間收起,面色沉了沉,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回復。 對方很快又補上一句—— 【我在查詢跨性別者查到的,講了跨性別者和異裝癖的差異,那時我抱著最后一絲僥幸,他只是喜歡女裝。】 看到這句話,宋書華收起剛剛就要炸開的倒刺。這個人和自己生活中接觸到的其他不太一樣,他越來越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