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歸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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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臣看著心疼,手不自覺就伸到了丈夫耳側,似乎是想幫他把那縷垂下的頭發別到耳后。但沒能成功,手剛碰到丈夫,他就偏開頭,自己把頭發撩上去了。 男人手指卷起來,收回手,自覺尷尬,又有點悲哀。以往丈夫抗拒夫妻生活,但不至于害怕他的觸碰。但經過昨晚,他顯然是在丈夫心里留下了陰影,連他的觸碰都開始抗拒。 宋書華吃完粥,又吃了一把藥,抬頭對陸明臣說“謝謝”。 “沒什么好謝的,我胃疼你也常這樣照顧我。” “嗯……咳咳……” “別說話了,趕緊躺下吧。” 陸明臣給他掖了掖被子,又把退燒貼拿出來試圖給丈夫貼在頭上,但被丈夫接過去:“我自己來吧。” 吃了飯吃了藥還貼好了退燒貼,看丈夫卻還坐床邊,沒有離開的意思,宋書華便主動說道:“這幾天我睡客房吧,免得把感冒傳染給你……咳咳……” “嗯。”陸明臣自然知道這是丈夫拒絕和他同床的意思,心里很難受,想來也是他自作自受,也沒多說什么,“你睡吧,睡著我就走。” 宋書華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側過身去,背對著男人睡了。 陸明臣坐了一陣,聽著丈夫的呼吸綿長起來,便關燈出去帶上了門。 知道丈夫現在對他很深的抵觸情緒,但不管怎樣,人好歹回來了。想來以往也有這種時候,他做了什么丈夫不喜歡的事,但丈夫什么也不說,別扭一陣,自己也就好了。但這回恐怕很難像以前那樣簡單。 陸明臣房間里轉悠,思考如何挽回如今這僵持的局面——不能直接攤牌,無論是讓他接受丈夫繼續在臺上大跳艷舞,還是阻止丈夫繼續下去,都做不到。攤牌就意味著這樣他們這婚就非離不可。而現在,和丈夫之間還產生了更多罅隙。 沖動只能讓問題更難解,陸明臣轉進了書房,坐在書房的旋轉椅上,皺緊眉心絞盡腦汁思索著。 目光隨意游蕩,他掃到書架上那一排排裝飾用的精裝書角落里,擠著幾本平裝書,便走過去抽出了其中一本——《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 他隨手翻了翻,和架子上那些嶄新的精裝大部頭不一樣,這書不新也不舊,扉頁有折痕,是被人經常翻看的。在其中一頁,他看到了丈夫娟秀的筆記。在“哪里會有人喜歡孤獨,不過是不喜歡失望”的原文旁邊,丈夫用鉛筆注釋了一句“也可能是害怕受傷”。 陸明臣這才記起,很早之前也聽過丈夫講這個作家的作品,青豆和殺手什么的, 問他有沒有興趣看。那時他們剛結婚,他除了沉浸在新婚的喜悅里,還有就是成為公司副總后倍增的工作壓力中,他沒有興趣也沒有精力去了解什么豆子和殺手的關系。 陸明臣把角落里幾本書都拿下來看了看,除了這位作者的另外幾部,還有《人間失格》《斜陽》《情書》《孽子》《東宮西宮》……丈夫似乎更偏愛日本作家一點。 丈夫平日就看這些書嗎?他從來不知道。 陸明臣抱著這一摞書,好像發現了什么新世界,繼續在屋子里來回逡巡。 他在客廳角落找到一部留聲機。 他一直以為這部復古的機器只是作為房間裝飾品而存在,湊近了卻看見上面還放著一張黑膠唱片。他試著按下開關,竟然出了聲。他趕緊關掉,又拉開下邊的是收納抽屜,里邊竟然滿滿一屜唱片。大致看了看,封面最舊的是一張披頭士的唱片和一張肖邦的鋼琴曲。 陽臺上的百合逐漸凋謝,但月季開得熱烈,另一頭的生態魚缸里有好幾種漂亮的熱帶魚。陸明臣數了數,至少有五種。客廳和主臥衛生間的香氛是一種味道,和沐浴液舒緩的味道一起構成了丈夫身上好聞的氣味兒。臥室亞麻和原木色的床上用品其實和房間整體的冷感藝術風格并不搭配…… 這些東西就像是一個線頭,沒有發覺時就毫無察覺,一旦揪住,便越扯越多。 房子當初是他找來設計師設計裝修的,丈夫全程沒有提出任何意見,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要求。而他在這房子生活這么多年,竟從未察覺到這些—— 這些隱藏在設計格局、家具裝飾品的邊邊角角里的、丈夫的生活。 它們都在角落里,那樣細小,不易察覺,卻同樣豐富。它們全都昭示著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rou有思想的人。 陸明臣恍然驚覺,和丈夫生活那么多年,竟從未真正試圖去了解過他,從未去體察過他的世界,探索過他的思想。而自以為是的不曾改變的生活,早在同樣細微、不易察覺的地方被不斷改變著。 那天晚上,陸明臣靠在床頭,翻開了這本薄薄的《挪威的森林》。 但并沒有看多久,便一個接一個地打呵欠,直到眼皮重得實在支撐不住,歪倒在床上睡著了。 睡著前他還在想,應該不是這書太無聊,是他昨晚宿醉,又撐著等了丈夫一下午,實在太困的緣故。 周一上班,陸明臣沒有開車,而是叫了一輛商務車。 周日丈夫病了一整天,他學著丈夫平日在家的樣子,打掃了衛生熬了粥。忙碌一天,也沒時間看。而一到公司,所有事情就一窩蜂地涌向他,既沒時間更沒心思來看這青春疼痛小說了。 只有這路上的時間,他能夠安靜地看一會兒。然而沒翻幾頁,眼皮又開始變重,反復幾次,連替他開車的司機都看不下去了,讓他實在太困就車上睡一會兒,到了地方叫他。 起早了果然困。陸明臣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晃了晃腦袋,心里難免埋怨,丈夫是怎么愛看這種磨磨嘰嘰又沒啥情節的小說的。 到了公司,陸明臣第一件事就是給唐馳撥了個電話。 “小唐,你聯系一下哲博,幫我問一下黃律師的電話。” “黃律師?” “黃格平律師,你直接聯系曹律師吧,他肯定有電話。” 第39章 偵探 “黃律師,您好,我是陸明臣,有件事想麻煩您。” “陸總啊。什么事,您請說。” “您有認識的比較可靠的私家偵探嗎,能否幫忙介紹一個?” 電話那頭一時沒有說話,半晌后說道:“還是打算離婚啊?” 陸明臣想說他并沒有打算離婚,只是想知道他不在家的時候,丈夫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去了哪些地方。比如,周六那天丈夫在哪里呆了一整天。他再也不想這樣兩眼一抹黑,除了擔驚受怕,別無他法了。 不欲和律師解釋這些細節,他只敷衍地“嗯”了一聲。 “那行吧,我給你一個負責人的電話。” 很快黃律師把偵探電話發過來:“這個團隊知道通過合法渠道取證,拿到的證據打官司也用得上,我其他客戶和他們合作過好多次了,挺好用。但也有一點,違法的活動他們不會做,不是你想要什么他們就去幫你調查什么。” 陸明臣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想知道多少,但他絕對不想對丈夫造成傷害,合法渠道是好的。 晚上下了班,他就請黃格平介紹的私家偵探吃飯。對方是個三男一女的團隊,長相氣質都很普通,看起來毫不起眼,一點也不像去年那件全國著名的豪門離婚官司男方出軌重婚證據的提供者。 對方領頭的姓姜,其余三人叫他姜哥,他讓陸明臣叫他小姜。 “陸總,您是懷疑您丈夫出軌嘛?” 陸明臣點了下頭,但馬上又否認:“沒有。”他不確定丈夫是否出了軌,“你們跟著他就行,看他每天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見了些什么人。” 小姜略一沉吟:“僅僅是這樣的話,可能很難拿到對您有利的證據。” 見對方不說話,小姜又建議:“您總在公司,我們可以在您家里裝攝像頭,這樣您隨時都可以看著家里,自己取證就好了。” “不用。”陸明臣注重個人隱私,聯網攝像隱私泄露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另外,他也不覺得能從家里發現什么,如果能的話,他應該早就察覺到了。 “對了,您丈夫開的車是婚前買的還是婚后買的,誰的名字?” “婚后買的,他的名字,怎么了?” 小姜面露喜色:“他的名字也是家庭財產,您就可以在他車上裝定位和攝像頭。”說著又補上一句,“以關心他日常行程和人身安全的名義,完全合法的。” 陸明臣猶豫了一陣:“裝個定位就好了。” “攝像頭呢?” “不裝。” 小姜皺眉嘬牙,勸道:“陸總,您要明白,去酒店或者誰家里捉jian,那都是不法取證,不僅沒有用,搞不好咱自己還違法犯罪了。 “如果只是跟著,在公共場合里拍到的親密照片都不會太過分,他隨口一狡辯,就成了普通朋友。您又不讓我們在您家裝攝像頭,車子就是最好的地方。對很多人來說,車是公共場所里的私密空間,摸兩把,打個啵兒什么的,很平常。我們大部分強有力的合法證據都是在車里取到的。” 陸明臣皺眉,有點厭惡的情緒,加重語氣:“說了不用。”他也說不清是覺得這樣太過分,還是根本害怕看到那樣的場景。 小姜還想說點什么,被旁邊的女人拉了一把。 “都行的,我們都是以客戶為主,陸總想知道什么, 我們就調查什么。”女人一張圓臉,不著妝黛,笑瞇瞇的看起來很親切,“接下來方便談談費用問題嗎?” “方便,你說。” 當晚他就帶著偵探團隊負責技術那人回到小區,在地庫里找到丈夫的車,把定位裝在了后保險杠里。陸明臣看著手機里那個一動不動的醒目紅點,心里五味雜陳。 他希望了解自己的丈夫,但也恥于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 回到家,丈夫還在等他吃飯,桌上的飯菜用碗碟蓋著,但都已經涼了。 宋書華說:“我去熱熱,馬上就開飯。” 陸明臣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我在外邊吃過了,忘了和你說。” “感冒好些了嗎?” “好些了……咳咳……沒好完。” 陸明臣洗了手,作勢要摸丈夫的額頭。這回宋書華沒有躲開,在丈夫把手掌放到他額頭時,他繃直了身體,只有低垂的眼睫微微顫抖。 看得出來,他在緊張。 陸明臣把手拿開:“燒退了。” “嗯,退了……咳咳……還有些咳嗽和流涕。” 見丈夫一再強調自己的感冒沒有完全好,陸明臣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無非就是不想和他同一張床睡覺而已。氣悶、委屈,但很窩囊地,還是不禁心疼被那晚的自己嚇壞了的丈夫。 他喉頭滑動,反復猶豫,終于還是說:“我這段時間晚上睡得淺,容易驚醒,你要是不介意,先在客房睡一段時間吧。” 宋書華抬起眼看他,連他那緊張的神情也一下子松快了:“嗯,我就繼續睡客房,免得起夜打擾到你。” “我想早點休息,你吃完飯也早些睡。” 陸明臣扭頭回了房間,他實在沒辦法再在丈夫身邊待下去。那么真切地體會著愛人身心的抗拒,和因為不用和他同房而無法掩飾的喜悅,陸明臣擔心自己繃不住。一旦那些壓抑和苦澀翻到明面上來,他保不齊又會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 洗漱完,丈夫給他端來一杯助眠的熱牛奶,又從主臥的浴室拿走兩套睡衣。大概聽完他剛才那話,丈夫心里已經在做長期分居的打算。 他看著身邊丈夫的被窩,把手伸進被子里探了探,里頭一片冰涼。他掀了自己的被子,鉆進這冰涼的被窩里,被丈夫的氣味兒包裹著,也不知道是更難受了一些,還是感覺好了一點。 他戴上耳機,切到了披頭士的專輯,又從床頭柜里抽出了那本永遠只讀了個開頭的小說,看著那些乏味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下去。 聽完這些歌曲,讀完這些文字,會讓他知道丈夫在想什么,會讓他離丈夫更近一點嗎? 眼皮沉重時,手機提示音響,彈出來的是一條幾天后queen演出信息的推送。陸明臣點開信息,丈夫赫然在列。開場舞之后的第二個節目就是他,不是鋼管舞,是一首歌曲。 丈夫果然很愛這個,幾乎是瞅準了所有機會,頂著他這丈夫還在家的壓力,也要抽出時間去那里。到底是什么讓他那樣執著?那樣不顧一切? 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買了一張前排的票。 陸明臣一次又一次被這現實所擊穿,卻忍不住要去看丈夫的表演。他這就像在刻意尋求痛苦,好像在測試自己的極限在哪里。到底還要受到怎樣的折磨,他才會接受現實,放棄丈夫,放棄他們的婚姻。 或者,他只能用這種方式去了解丈夫,因為他想要挽救這一切,挽救丈夫,以及他們已經岌岌可危的婚姻。 第二天還不到下班的時間他就早早離開了公司,打車去queen。的士司機抄了近道,他才知道原來公司離queen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只要有丈夫出現,queen就一定會爆滿,這些人是來看什么的,男人最了解男人。 陸明臣捫心自問,難道他寧可忍著難過痛苦也要來看丈夫的表演只是為了更了解他嗎?明明這件事他已經心知肚明了——丈夫愛穿女裝,愛唱歌跳舞,愛賣弄給成百上千的男人看,再了解也不會更深一步。 他恐怕也是這些看客中的一人。丈夫從不曾在他面前呈現的模樣,對他有著莫名其妙又強大的吸引力。特別是那天晚上的鋼管舞,他也和那些男人一樣興奮了。不一樣的是,他一邊痛苦一邊興奮著,而痛到極致卻也能產生極致的快感。但他同時也為自己那晚卑劣的心理,以及失智的禽獸行為,深深地自我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