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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痛

    夜里的雨終于漸漸小了,載瀲躺在床榻上已經(jīng)倦極了,卻毫無睡意,她合眼聽著窗外的流水丁冬聲,便知此時宮內(nèi)的積水都正順著宮墻下暗渠流向御花園內(nèi)的御湖。載瀲閉目回憶,想起皇上最愛在雨后到浮碧亭內(nèi)聽石雕蟠龍泄水的聲音,又想起從前自己也曾靠在皇上懷里同他一起聽,想至此處,載瀲再也睡不著了,她睜大了眼睛,怔忡地望著眼前已破舊脫漆的梨花木雕花架子床,覺得心中的刺痛,幾乎勝過了她身上的傷痛。

    她略翻了翻身,仍感覺腰上的傷口如針挑刀挖般疼痛。她睡不下,又不能坐,便靠著床榻旁的八角幾站了起來,她穿了一雙平底的棉鞋,略向前挪動了幾步,感覺腳下吃不住力氣。

    瑛隱睡得淺,就守在載瀲身邊,此時已經(jīng)醒了,她見載瀲自己下地來亂走,驚得忙上前來扶住了她道,“格格!您這是做什么?您傷得這么厲害,怎么還下來亂動!”載瀲攥緊了瑛隱的手,借著瑛隱的力繼續(xù)往前走,她瞧見靜心正在外間榻上睡得正熟,便壓低了聲音道,“躺著更覺得身上各處疼,坐又坐不下,外頭雨停了,你陪我走走吧?!?/br>
    瑛隱不愿和載瀲作對,也知道平日里載瀲一直受靜心管教,便也不忍心違逆她的心愿,便忙去里間又取了傘,為載瀲披了擋風(fēng)的斗篷來,陪著她一路向外走了。

    載瀲走得極慢,又必須要依靠瑛隱的力氣才能成行,瑛隱卻極為耐心地亦步亦趨,不曾離開她半步。瑛隱見載瀲走得費(fèi)力,便忍不住勸道,“格格,咱回去吧,外頭天黑了,一會兒宮門就要下鑰了,若讓巡宮的侍衛(wèi)們碰上也不好?!辩[實(shí)在擔(dān)心再起什么亂子,因?yàn)檩d瀲畢竟是被皇上罰禁足的,雖說如今皇上已許了婉貞福晉,要放載瀲出宮去,可瑛隱仍然擔(dān)心載瀲再遭遇意外,又或被什么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載瀲似是看穿了瑛隱的心思,仍舊緩緩地向前走,只道了句,“若他們是有心要來害我,你以為我躲,就能躲得過嗎?”

    瑛隱只嘆了口氣,知道載瀲向來心思倔強(qiáng),若是自己認(rèn)定了什么事,就很難回心轉(zhuǎn)意,縱然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能。瑛隱無奈,便只能繼續(xù)跟著載瀲向外走,卻不曾想載瀲竟一路走向了神武門內(nèi)的御花園。

    載瀲進(jìn)園后只抬頭打量,見御花園內(nèi)雨后景觀格外別致,璃藻堂、浮碧亭、萬春亭與絳雪軒依次排列,房檐的琉璃瓦上正緩緩落下雨滴來,再看園內(nèi)的古柏老槐之下羅列奇石玉座,道路兩旁擺放的盆花樁景也在雨水的滋潤下郁郁蔥蔥。

    夜里的御花園無人,只聽得見浮碧亭下的蟠龍泄水之聲,載瀲站在浮碧亭外不遠(yuǎn)的位置,聽見御湖里的水聲如鳴佩環(huán),格外悅耳清脆,不禁兀自笑道,“如今竟是他喜歡什么,我也跟著都喜歡了?!?/br>
    瑛隱沒懂載瀲自言自語說了些什么,便問道,“格格,您是不是累了,要不進(jìn)去歇歇腳吧?”載瀲用力搖了搖頭,她才不愿意走到浮碧亭里面去觸景傷情,便握著瑛隱的手道,“不了,咱到外頭去看看,過會兒就回去吧?!?/br>
    瑛隱攙著載瀲一路向外走,走到神武門內(nèi)才見外頭宮墻巍峨高聳,黃衣侍衛(wèi)們各個精神抖擻站在宮門兩側(cè),檢查所有出入宮禁的車馬和人員。載瀲站在御花園的北側(cè)的順貞門外,正對著眼前的神武門,呆愣愣地站了許久也不說話,瑛隱不知道載瀲在看什么,便想拉著載瀲往回走,“外頭涼了,格格咱回去吧!”

    載瀲拍了拍瑛隱的手,指了指遠(yuǎn)處的神武門,問道,“你瞧那個人是誰?”瑛隱順著載瀲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身形纖瘦的丫頭被侍衛(wèi)們攔在了宮門外頭,侍衛(wèi)們將她圍在中間,正盤問著什么。

    瑛隱瞇了瞇眼睛,仔細(xì)瞧了瞧遠(yuǎn)處火光下的身影,瞧了良久才回載瀲話道,“格格,奴才怎么瞧著像是珍妃宮里的念春啊?”

    載瀲自始至終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遠(yuǎn)處的人,見她手上提著碩大的一個包裹,一直左右推搡周圍的侍衛(wèi)們,不讓侍衛(wèi)上前來檢查。載瀲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瑛隱道,“我瞧著也是她,敢這么理直氣壯地闖宮門,又不讓侍衛(wèi)們檢查,現(xiàn)在除了珍妃宮里的人,誰還有這樣的膽子?!?/br>
    載瀲站在遠(yuǎn)處,聽見侍衛(wèi)們與念春爭執(zhí)不下,侍衛(wèi)們聲稱宮門即將下鑰,為保宮禁安全,他們必須打開念春手里的包裹查驗(yàn),可念春卻寸步不讓,堅(jiān)決不允許侍衛(wèi)們靠近半步來。

    瑛隱瞧見是珍妃宮里的人被侍衛(wèi)們?yōu)殡y,心里感覺解氣得很,才不愿意去趟那趟渾水,便攙著載瀲的胳膊拉著她往回走,道,“格格,如今她們可是金貴得很,用不著咱們跟這兒瞧,別景仁宮又惹出了什么事兒,賴到咱們的頭上!”

    載瀲只跟著瑛隱走了兩步,就又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去看,見念春和神武門內(nèi)諸多侍衛(wèi)已經(jīng)起了口角之爭,不由想去問個究竟,瑛隱看出來載瀲的心思,蹙著眉一個勁兒拉載瀲道,“奴才的格格誒,就算有天大的事兒,還有她們珍主兒頂著呢,不勞您在這兒受冷風(fēng)吹!”

    瑛隱話畢后,載瀲聽到身后不遠(yuǎn)處的神武門內(nèi)傳來幾個粗聲大氣的侍衛(wèi)的低吼聲,“你們娘娘再得寵,我們也得依著規(guī)矩辦事兒,你別忘了,到底你只是個奴才,這會兒沒你們主子替你說話,你說的話,我們可不聽。”載瀲背對著遠(yuǎn)處的神武門,低頭細(xì)想了片刻,又聽到念春尖銳的喊聲,“就憑你們也敢罵我是個奴才?我是珍妃娘娘從府里帶來的丫頭,就算是在萬歲爺跟前兒,我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們這些風(fēng)吹雨淋給主子們守宮門的,今兒也來為難我?就不怕將來我們主子告訴了萬歲爺,日后有你們好受的!”

    載瀲聽得心里火冒三丈,實(shí)在忍不下心里的氣,扭頭便向神武門走,瑛隱無法,只能趕快跑上去扶住了載瀲,載瀲疾步走到神武門內(nèi),諸多侍衛(wèi)們見了她也不免驚訝,畢竟載瀲才解禁足不久,又有傷在身,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神武門呢?

    侍衛(wèi)們緩過神來后,便躬身向載瀲肅了肅,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道了句,“奴才給三格格請安。”后頭的人便也跟著屈膝跪了。載瀲并未理會,只顧著往一臉有恃無恐的念春面前走,念春見來人是載瀲,不禁又驚詫又意外,載瀲在念春面前停下了步子,掛出一抹笑來,向念春輕笑道,“姑娘想是錯了,這些宮里日曬雨淋,給太后萬歲爺守宮門的侍衛(wèi)們,可都是我們滿人的巴圖魯,是全族上下最驍勇的勇士,就算是乾隆年間威名遠(yuǎn)揚(yáng)的??蛋矊④?,當(dāng)年也是乾清門三等侍衛(wèi)出身。沒有他們,哪兒有你主子平安富貴,如此看來,高下立判。誰是奴才,姑娘心里應(yīng)該明白?!?/br>
    念春被載瀲說得啞口無言,卻又不敢頂撞載瀲,雖然載瀲今日仍是戴罪之身,可到底是醇王府的女兒,與皇上太后的關(guān)系千絲萬縷,她獨(dú)自一人又怎敢輕易得罪。

    載瀲也并不愿意與念春多費(fèi)口舌,更不愿事態(tài)惡化,畢竟如今國家陷入戰(zhàn)事,皇上本已夠焦頭爛額,更加上圣躬欠安,她只希望瑣事越少越好。

    載瀲略瞧了念春一眼,又望了望眼前的侍衛(wèi)們,忽緩和了語氣笑道,“各位大人辛苦,都快起來吧,這位姑娘是珍妃娘娘宮里的大宮女,往日我住在景仁宮里為娘娘作伴兒時,便知道珍妃娘娘與家中所通事宜,皆由這位姑娘負(fù)責(zé),想必今日出宮也是為娘娘與家中聯(lián)絡(luò)。各位也不必為難她了,珍妃娘娘圣眷正濃,自是沒理由做出有損宮闈和睦之事的?!?/br>
    神武門內(nèi)幾位侍衛(wèi)也不愿過多與念春爭執(zhí),方才是氣她目中無人又口出狂言,才會針鋒相對,不肯相讓的,現(xiàn)在已有載瀲替他們出了氣,又有載瀲愿意為她擔(dān)保,他們自也不會如此不懂看人眼色,便揮手任念春去了。

    念春去后,空中又?jǐn)鄶嗬m(xù)續(xù)飄起了細(xì)雨,瑛隱忙脫下自己外頭的氅衣給載瀲披上,神武門內(nèi)的侍衛(wèi)們到了輪值的時辰,領(lǐng)頭的黃衣侍衛(wèi)便上前來向載瀲拱手道謝,“奴才謝三格格今日出手相助,不致奴才等受人口舌□□。”

    “大人快請起來?!陛d瀲伸出手去扶了眼前的黃衣侍衛(wèi)起來,溫和笑道,“大人不必道謝,所能助者,僅此而已?!?/br>
    侍衛(wèi)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靜默了片刻后立時抬頭關(guān)懷道,“三格格才解禁足,怎么到這兒來了?格格身上有傷,奴才送您回去吧?!辈坏容d瀲回答,他又去取了傘,撐開在載瀲的頭頂,護(hù)她一片無雨。

    載瀲讓瑛隱接過了侍衛(wèi)手里的傘,搖頭笑道,“不敢勞煩大人,如今我仍是戴罪之身,人在宮中尚如浮萍,若被人瞧見大人護(hù)我,不知又要起什么禍端,我更不敢連累大人?!?/br>
    那侍衛(wèi)頗有些憐憫,他知道近日來都有藍(lán)翎侍衛(wèi)入撫辰殿向載瀲施責(zé)廷杖,他想載瀲竟不記恨于他們,今日還愿意出面替他們說話,心中更感覺愧疚,他也不知如何幫助載瀲,只能言語寬慰她道,“三格格請寬心,若格格清白,總有一日能夠撥開烏云見月明的?!?/br>
    載瀲含著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后退了幾步,隔著一層雨簾只對那侍衛(wèi)最后道了句,“大人保重。”便轉(zhuǎn)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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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春回了景仁宮時,珍妃尚未休息下,她獨(dú)自一人在寢宮里邊兒擺弄自己堂兄志銳新送進(jìn)宮里來的一臺照相機(jī),擺弄得厭煩了,便又倚回臥榻上,命知夏點(diǎn)了盞燭燈,身上披了條輕薄似水的羅衾,讓戴恩如進(jìn)來給自己講戲文聽。

    念春提著整整三百兩現(xiàn)銀回來,轉(zhuǎn)過了回廊便往珍妃寢宮里來,她見珍妃還未睡下,便挑了簾子進(jìn)來回話道,“主子,奴才回來了。”

    珍妃仍未休息,也多因擔(dān)心念春的緣故,聽見念春毫無無損地回來了,忙揮手示意她進(jìn)來,笑問道,“一路上都順利吧,銀子帶回來了嗎?”

    念春將包袱里的銀子交了,才憤憤不平回道,“在宮外一切都順利,就是回宮時被神武門那群不知眉眼高低的侍衛(wèi)們責(zé)難了一番,奴才罵他們狗眼看人低,竟被醇王府那三格格伶牙俐齒地教訓(xùn)了一頓,說得奴才一句也回不上來,白白讓人折辱了,罵奴才下賤!”

    珍妃聽得眉頭緊蹙,心里又驚又氣,立時坐直了身子來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兒?你說了你是本宮的人了嗎,他們竟還敢攔你?!”

    念春見了珍妃,便忍不住哭天抹淚起來,哽咽著繼續(xù)道,“自然說了!可他們說我到底是個奴才,主子不在,奴才的話不頂用!后來那個三格格來了,還和奴才說什么拗口的話,原話記不得了,只記得她說福康安將軍也是侍衛(wèi)出身,奴才沒臉面和那些侍衛(wèi)們比,他們都是滿洲的巴圖魯,若比起來,我才是奴才,他們都比奴才高貴!”

    珍妃被氣得雙眼眩暈,戴恩如將她扶住了,她才得以坐穩(wěn),她狠狠捶了一拳自己身下的臥榻,怒吼道,“好啊,幾個侍衛(wèi)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欺負(fù)我宮里的人,那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們罵你下賤,這是擺明了給我臉色瞧呢!”

    念春見珍妃為自己的事而動怒了,又繼續(xù)哭訴道,“主子,您這回可要當(dāng)心仔細(xì)些,再不能大意了!這個三格格更是,如今竟還不知老實(shí)收斂,先前犯了那么大的罪過,萬歲爺能饒她不死已是萬幸,這才關(guān)進(jìn)了寶華殿幾天,居然就要放出來了!您可不能再心慈手軟了,萬歲爺對她這樣寬容慈悲,謀害皇嗣的罪都能饒恕她,難道您還看不清萬歲爺對她的心思么?若她出來后再像原來一樣,和您爭萬歲爺?shù)膽z惜疼愛,主子您可要怎么辦???!”

    珍妃聽后,氣得止不住落淚,知夏忙上前來用絹?zhàn)訛檎溴聊樕系臏I,卻被珍妃一把推開了,珍妃憤憤地抽泣道,“可憐我的孩兒!還沒與我見面,就被她害了去,我原想若能因此更得萬歲爺?shù)膶檺郏膊凰闾扇缃窨磥?..我的孩兒!我白白沒了性命的孩兒,在萬歲爺心里竟還比不過一個載瀲!我受了那么多苦,分得萬歲爺絲毫寵愛,如今看來,也比不得萬歲爺對載瀲的疼愛慈悲!”

    戴恩如向來憎恨載瀲,現(xiàn)在聽到珍妃如此說,立時便附和道,“主子說得是,這個載瀲著實(shí)惹人憎惡,奴才早看出她對萬歲爺?shù)牟卉壭乃迹€想著和您爭榮寵!她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既是萬歲爺?shù)盏沼H親的meimei,就老老實(shí)實(shí)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王府格格,她卻一味想著與后宮的娘娘們爭長短,也不怕叫別人恥笑了去!”

    珍妃聽至此處漸漸止住了哭泣,她目光如炬地瞪著前方,呼吸也一次比一次深沉,她微蹙了蹙眉頭,雙拳緊緊握在了一起,她細(xì)想了片刻,緩緩道出一句,“眼見著就要到合宮祈福的日子了,我絕不能再叫她從我這里搶走了分毫去...我要讓萬歲爺知道,到底是誰,為他受過那么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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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隱攙扶著載瀲回到寶華殿時,已是夜半時分,細(xì)雨順著宮墻上的琉璃瓦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寶華殿內(nèi)的僧侶們都熄了燈,而撫辰殿內(nèi)荒蕪破舊的院子里卻還留著一盞燈,瑛隱去撫辰殿角門上的廊下取了一盞燈籠,到墻根下借著宮燈的火點(diǎn)燃了,才又跑回到載瀲身邊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撫辰殿院內(nèi)盡生雜草,磚面又因年久失修而坑洼不平,載瀲本行走困難,再加燈光昏暗,地面凹凸不平,她每走一步就變得更加困難起來。

    載瀲邁上了兩級臺階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她在心里算著日子,忽問瑛隱道,“為已逝皇嗣準(zhǔn)備的祈福禮就要到了吧,你趕明兒為我凈了那幾身兒衣裳,留著祈福禮的時候再穿?!?/br>
    瑛隱扶著站在臺階上的載瀲不敢松手,她看載瀲如今所穿的衣裳除去因受廷杖而破綻開來的,便是在泥水里浸濕了的,瑛隱心酸不已,她想載瀲自生來便是在鐘鳴鼎食的皇親貴胄之家,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瑛隱仔細(xì)盤算,想到祈福禮就在十天后,十天后載瀲就能出宮回府了,便喜盈盈道,“格格,您再熬十天,就能回府了,王爺肯定盼您呢。”載瀲想到載灃,竟感覺有許久沒有見過他了,她想到自己的額娘和哥哥們,心頭忽然一熱,忍不住笑了笑道,“是啊,哥哥們肯定盼我呢,所以我才要好好養(yǎng)好了傷回去,叫他們看見了我就笑,別再為我掉一滴眼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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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仍未到寅時,載瀲便在淺淺的睡夢中被窗外的誦經(jīng)聲吵醒了,她坐起身來見窗外天仍未亮,而寶華殿中的僧侶們卻都已俱白色袈裟、海青與納衣,長街內(nèi)外眾多僧侶都向?qū)毴A殿魚貫而入,手掛佛珠,閉目誦經(jīng)。

    載瀲又遙遙聽見遠(yuǎn)處有燃放炮竹的聲音,她想起皇上此次親行拈香禮,依照著宮中歷來規(guī)矩,皇上一路上需向養(yǎng)心殿東西佛堂、大一門、欽安殿、千秋亭、斗壇、萬春亭與天穹寶殿各處拈香行禮,一路上都會有禮部官員燃放炮竹引路,炮竹聲也寓意著破除舊邪。

    載瀲推了推睡在自己身旁的瑛隱,輕聲喚道,“丫頭,丫頭快醒醒...拈香禮要開始了?!辩[翻了身坐起來,清醒了許久才揉了揉眼睛道,“格格,您怎么也不多睡會兒,今兒個拈香禮,到時候各宮里主子來了,還不知要怎么給您眼色呢,您倒是頭一個想去了?!?/br>
    載瀲來不及和瑛隱解釋,自己跳下床就要穿衣,卻忘記了自己仍有傷在身,用力過猛引得自己腰臀間的傷口又作痛起來。瑛隱忙跳下來扶住了載瀲,攙扶著她向外間暖閣的銅鏡妝臺前走,緩和了語氣道,“格格,奴才方才與您說笑的,是奴才不對,您生氣也不該不愛惜自己身子啊,您這傷還沒好呢!”

    載瀲見休息在外間的靜心已經(jīng)晨起了,向她含了一笑,繼續(xù)對瑛隱道,“我哪里怪你,是我心里著急罷了,今兒個是已逝皇嗣的拈香禮,我自然要去。我知道如今我擔(dān)著罪名,若是去了定要受人白眼,但我還是要去,我想讓這個孩子好好兒地來,好好兒地走?!?/br>
    靜心此時已經(jīng)端了熱水進(jìn)來,聽見載瀲說出這番話來,心里不禁又嘆息,她只搖了搖頭,暗想載瀲終究還是無法拋棄她心里的皇上,就算到今日仍是用情至深,也不顧對方是否還能給她回應(yīng)。

    瑛隱要向載瀲發(fā)髻上插朵素色的珠花,卻也被載瀲抬手?jǐn)r下了,她搖搖頭道,“宮中遇喪,這些都免了吧?!膘o心明白載瀲的心思,擰干了絹?zhàn)雍蟊銓⒀┌准?xì)軟的絹?zhàn)哟钤诹伺柽吷?,上前去接替下了瑛隱,望著銅鏡中的載瀲道,“格格,奴才來吧?!?/br>
    靜心只從黛硯中略取了青黛,為載瀲描了一雙如柳細(xì)眉,面脂、口脂、胭脂與珍珠粉皆不用,載瀲久日有傷,今日不擦口脂與胭脂,竟更像是大病了一場,毫無氣色。

    而此時的載湉已俱冠服,在養(yǎng)心殿東西佛堂禮佛拈香畢,一路正往御花園內(nèi)欽安殿而來,皇后也已俱皇后朝服,頭戴夏季青絨朝冠,飾東珠各三、珍珠十七,又有頂上大珍珠一顆,身著朝褂、朝袍、鳳褂、鳳袍、采帨與朝裙,于坤寧宮祭祖畢后,也往欽安殿而來。

    瑾、珍二妃分別從永和宮、景仁宮出,俱妃朝服,身掛朝珠,往欽安殿而來。

    珍妃今日更未畫眉點(diǎn)唇,整個人悲悲戚戚,走路如弱柳扶風(fēng),自始至終眼中帶淚,不禁令人見者傷心、聽者落淚。

    瑾、珍二妃到御花園內(nèi)欽安殿時,皇帝與皇后仍未到,二妃便頷首退至欽安殿殿門側(cè),恭候帝后二人。

    珍妃抬眼瞧見遠(yuǎn)處正對的坤寧宮內(nèi)長街上有皇帝皇后二人儀仗排列而開,逶迤而來,前有內(nèi)監(jiān)舉鹵簿引路,后見曲柄黃傘四與直柄黃傘八,其后又見繡龍黃扇、金黃素扇、繡龍紅扇與代表皇后身份的彩鳳紅扇兩對,她便知道皇上就要到了,于是拿出衣袖中的絹?zhàn)觼硌诹嗣寄坎翜I,口中嗚嗚咽咽,訴不盡一片傷感悲慟。

    載湉與靜芬二人從坤寧宮一同而來,到了欽安殿前已見瑾、珍二妃早已等候在側(cè),二妃見駕便忙撫裙跪倒參拜,“臣妾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臣妾等恭請皇上圣躬安康,皇后娘娘福澤康健?!?/br>
    載湉見珍妃今日模樣格外虛弱,便想她定是因拈香祈福禮又想到自己仍未出世的孩子了,心中不禁同她一起悲切,見她眉目凄凄更生了同情憐愛,便忙上前去扶了珍妃起身,道,“愛妃快起?!?/br>
    瑾妃側(cè)眸瞧了一眼,見皇上只來扶了自己meimei起來,心中頗有些酸楚,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不快,于是便跟著珍妃一起起身了,卻是皇后見了眼前情狀,忙問瑾妃道,“meimei近日來安否?本宮知道,珍妃在宮內(nèi)將養(yǎng),你仍日日記掛,常來往于她宮中,縱是雨天陰冷也不曾間斷,珍妃的身子自然重要,可meimei也不要累壞了自己的身子?!?/br>
    瑾妃聽后心內(nèi)無比感動,忙福身頷首回道,“嬪妾謝皇后娘娘關(guān)懷,嬪妾身上俱安,勞娘娘記掛了...反是嬪妾,近日來多掛念meimei,向皇后娘娘請安失于勤謹(jǐn)了,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只是一笑而過,道宮中遇變,請安事小,不必掛齒等語。

    皇后關(guān)懷瑾妃本只為緩解瑾妃的尷尬,不致她心中感覺失落酸楚而已,可皇后一番話在珍妃聽來,卻聽出了皇后想要打壓自己的言外之意,她偏以為皇后是想挑撥自己與jiejie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才刻意向jiejie示好,以圖拉攏。

    珍妃想皇后向來與載瀲親近,她們又都本是親表姐妹,此次因自己而使載瀲受罰,皇后一定懷恨在心,一定要找機(jī)會為載瀲出氣。

    珍妃又想起幾日前念春對自己說過的話,載瀲謀害皇嗣,這樣天大的罪過,皇上都能對她輕易饒恕,可見皇上對載瀲仍舊用情至深,她不甘心,讓自己孩子白白沒了性命的人,可以這樣輕松逃過。她也不服氣,她想自己為了皇上忍受過那么多的鉆心之痛,而載瀲又付出過什么,憑什么她能得到皇上的格外寬容仁愛。

    想至此處,珍妃再也不想念從前與載瀲的舊情了,縱然她從前還不相信載瀲就是罪魁禍?zhǔn)?,可如今的危機(jī)感卻令她徹底糊涂了。

    載湉?fù)屎笈c二妃在欽安殿拈香行禮畢,便要往寶華殿來,載湉在踏出欽安殿時忽眉頭一蹙,他想起載瀲如今還住在撫辰殿里,今日寶華殿內(nèi)為已逝皇嗣拈香祈福,不知她又該如何自處。

    載湉想到載瀲,心緒卻越來越亂,到最后連理也理不清了,他之前到撫辰殿外想見她一面,載瀲卻都不肯,如今這樣敏感的場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見到載瀲一面。

    載湉的思緒如空氣中彌漫著的濕冷氣息,纏纏又綿綿,撲在臉上又寒沁沁的冷。

    不等他將思緒理清,眼前卻已到西六宮西南角的雨花閣,過了昭福門便到了寶華殿外的甬道,他遠(yuǎn)遠(yuǎn)已聽到殿內(nèi)誦經(jīng)聲不絕于耳,看到殿內(nèi)青煙繚繞。

    載湉向來不信神佛,于國家大事上更是如此,可此次痛失皇嗣,面對從未見面也再也不可能見面的親生孩兒,他此次也只能將自己的情感安放于此,以祈求皇嗣能夠平安轉(zhuǎn)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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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瀲早在殿內(nèi)換了一身干凈的湖綠色地緙絲八團(tuán)燈景紋旗服,重新又用清水凈了手,忍著腿上的痛,重新依著規(guī)矩穿了高底花盆鞋,出了撫辰殿,候著入寶華殿祈福。

    今日合宮上下,除去太后,各宗親貴族皆入宮為已逝皇嗣祈福,載瀲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載澤同靜榮站在宮墻沿下,她只感覺眼底一熱,自在頤和園內(nèi)一別,竟已許久沒有再同澤公見過面了。

    載瀲想加緊了步子走過去,卻奈何自己身上各處都有傷,根本無法走快,靜心與瑛隱一左一右攙扶著她,她才緩緩走到載澤的面前。

    靜榮今日也依照誥命規(guī)制穿了朝服吉袍,載澤便是規(guī)規(guī)矩矩穿著朝服在身,挑不出半分差錯來。

    直到載瀲走得近了,載澤才看出眼前的來人竟是載瀲,他瞬時目瞪口呆,目光如凝滯一般望著越走越近的載瀲,良久后才回過神來,不自覺地上前了兩步,伸出手去想要扶住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載瀲。

    載瀲垂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了,載澤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都感覺自己哽咽了。靜榮見了載瀲的模樣,竟也忍不住跟著難受,開口問載瀲道,“如今能回府了吧,你且快些回去吧,你這模樣我見了都心疼,若叫姑母瞧見了,不知該要如何難受呢!”

    載瀲卻淡笑道,“靜榮jiejie瞧了我也覺得難受,那我回府去,豈不是故意惹額娘和哥哥們傷心嗎?好在我如今快大好了,今兒就能回去了,過不了多久,我就能上澤公府上找你玩兒了!”

    載澤聽至此處卻再也忍不住了,他攥緊了載瀲的肩頭低吼道,“瀲兒!你怎么會...會幾日里就瘦成了這樣,整個人竟連一點(diǎn)精神也沒有!我在宮外,人人只告訴我,你在寶華殿內(nèi)禁足思過,皇上不曾罰你!你怎會幾日里消瘦憔悴至此!當(dāng)年醇賢親王仙逝,你我在西山時,你都不曾憔悴至此!”

    載瀲清楚地看到載澤眼里不斷有眼淚滑落,心里也心疼澤公得很,卻也不能說些什么。載瀲瞧見靜榮頗有些愧疚地頷首退了一步,便知道是靜榮有意瞞他,不告訴他自己被皇上重罰的事實(shí)。

    可載瀲也能理解靜榮,畢竟若讓載澤知道了,不知又會鬧出什么亂子來。更何況如今靜榮與載澤夫妻二人關(guān)系逐漸和睦,靜榮肯定不希望再有有關(guān)她載瀲的事,來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而且就算是載瀲自己,也不希望自己會再影響澤公與靜榮的感情。

    載瀲想至此處,便只低頭又輕笑道,“皇上不曾罰我,我只是自己心中有愧,每日久跪思過,才會突然消瘦的?!?/br>
    載瀲看到靜榮聽到自己如此說才長松了一口氣,心中也跟著靜榮寬慰了起來,靜榮眼中含著淚,無比感動地瞧了載瀲一眼,眼神中又有幾分愧疚之意,載瀲便只以笑回答了。

    載瀲就等不來自己的哥哥,才在人群中聽說,原來此次拈香祈福禮,竟因?yàn)樽约旱木壒?,皇上連醇邸參加大典的資格都免去了。

    載瀲此時才意識到自己今日突兀前來,竟是如此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今日的拈香祈福禮上對醇邸閉口不提,恐怕觸及了皇上的忌諱,而她這個“禍?zhǔn)自獌础保瑓s代表了醇邸出現(xiàn)在這里。

    可載瀲也顧不得許多了,自己已經(jīng)踏進(jìn)了寶華殿的大門,再想退也顯得多余了,更何況她本是問心無愧,真心為皇嗣、為皇上祈福罷了。

    載瀲并不與其余眾多親貴宗室眾人交流接觸,連和澤公也不作過多的交流,只怕自己身份敏感,會牽連了載澤。

    載瀲獨(dú)自一人跪在了眾多誦經(jīng)的僧侶之后,仿佛今日的寶華殿并沒有這些周身上下珠光寶氣的來客,她就像每一日一樣,跪在佛祖面前祈福誦經(jīng)。

    載瀲遠(yuǎn)遠(yuǎn)聽見長街外傳來宮中內(nèi)監(jiān)的高唱聲,便知是皇上與皇后等人到了,自己便跟在人后,躲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跪了,將頭叩得死死的,與眾人一起高呼萬歲。

    眾人起身后,載瀲重新跪回到僧侶們的身后,她目光低垂,余光之中她可見皇上與皇后二人拈了香,由寶華殿住持引領(lǐng)著向前上香行禮,復(fù)跪又起,周而復(fù)始后才最終跪在眾人之首。

    他們身后緊跟著瑾妃與珍妃二人,她二人也隨著住持的引導(dǎo),行禮畢后跪在了皇上與皇后的身后。

    載瀲方想合眼靜心祈福,卻忽然聽到安靜的大殿中傳來珍妃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就連載瀲身邊許多正閉目誦經(jīng)的僧侶們也不禁轉(zhuǎn)頭去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載瀲將合十在胸前的雙手放下,也轉(zhuǎn)過頭去看珍妃,見她今日身俱朝服與吉袍,身掛東珠朝珠,從頭至尾翠繞珠圍,風(fēng)光無比,可她臉上卻連粉黛也未施,才失了孩子,她此時也顯得無比虛弱。

    載瀲心中暗想,可憐的珍妃也只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在太后與皇上這場無聲的博弈當(dāng)中,珍妃也不過是個當(dāng)局迷者,可憐地付出著,也可憐地犧牲著。

    載瀲重新又合起眼來,雙手合十在心里為珍妃許了一個小小的愿望,她只希望珍妃將來還能再擁有自己的孩子,以撫平她此次喪子之痛。

    可她的心愿還沒有許完,便已聽到珍妃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遍了寶華殿每一寸磚瓦。珍妃身邊的人早已上前來安撫,卻仍止不住她的悲戚,她嗚嗚咽咽地哭訴著,“可憐我的孩兒啊...是額娘對不住你,沒有本事護(hù)你,偏叫別人將你害了!...”

    載瀲聽至此處只感覺心底一沉,她知道珍妃如此說,是恨自己恨得要緊了,才會不顧今日場面特殊,也要把此話說出來給眾人聽。

    載瀲看見跪在珍妃身前的皇上和皇后二人此時也起身了,轉(zhuǎn)身過來安撫珍妃的情緒,而珍妃卻仍舊止不住哭泣,她順勢依偎在載湉的懷里,仍舊悲切哭泣道,“萬歲爺,奴才心里實(shí)在如刀挖一般痛!奴才多希望能為您誕下皇嗣,為我大清綿延子嗣,若能如此,奴才縱是死了也值得,好過如今自己一人白白挨受失子之痛!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害我們孩子的人被輕縱了!”

    載瀲能感受到有許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此時的她無論如何躲,也不能再躲得過眾人的目光了。除去令人難堪的眼色,更令載瀲難熬的是身邊眾人的言語,她聽得無比真切,那些人字字句句言及醇邸清白聲名。

    載湉此刻心中也更感覺悲切,他望著珍妃的模樣,也感覺自己愧疚,畢竟他作為夫君,作為皇帝,沒能保護(hù)下他們之間的孩子,也沒能真正嚴(yán)懲害死皇嗣的罪人。

    載湉抬眼望去,見載瀲獨(dú)自一人跪在一片身穿白色袈裟的僧侶之后,唯獨(dú)她一人身穿湖綠色衣裳,格外顯眼。他仔細(xì)瞧了載瀲幾眼,感覺心頭情緒復(fù)雜纏繞,他幾日前曾想載瀲是否真的無辜,可是他自己始終無法說服自己,不相信連載瀲自己都供認(rèn)不諱的事實(shí)。

    “載瀲?!陛d湉冷冷地喊了聲載瀲的名字,他的聲音清冷,在偌大的寶華殿里回蕩,傳到載瀲耳際時,她不禁渾身上下一陣激靈,她許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這個令她此時無比懼怕的聲音。

    載瀲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也把自己那些冤屈與委屈都吞下了,她忍著渾身傷痛,轉(zhuǎn)向皇上所站的方向,連頭也未曾抬過一刻,便磕頭道,“奴才在。”

    載湉?fù)d瀲的身影,見她此刻衣袖更顯寬大,整個人竟如瘦脫相了一般憔悴不堪,他心里不禁對她惻隱不已,卻也只能極力按下了,因?yàn)樗嬖V自己,正是眼前這個人親手害死了他第一個孩子,也是她害死了大清朝的皇嗣,這是令他無法原諒的。

    “朕答應(yīng)了醇賢親王福晉,許你出宮去,可你犯下的罪孽,是任誰都無法替你抹去的?!陛d湉懷擁著哭得柔若無骨的珍妃,冷冷對載瀲開口道,“今日你當(dāng)著佛祖與眾親貴的面,自己掌自己的嘴,朕要你永遠(yuǎn)都記得,你自己犯下的罪孽,必須要由你自己來償?!?/br>
    載瀲聽罷皇上的話,她抬起頭去默默嘆了聲,她感覺胸口撕裂,心口發(fā)熱,仿佛一口熱血就被憋悶在了心口里一樣。

    她聲音低沉到連身邊人都難以聽清,她默默道,“是...奴才罪孽深重,自是皇上說什么,都不敢有二言的。”載瀲抬起了手就要往自己的臉上打,皇后卻看不下去,在載湉身邊勸道,“皇上,瀲兒她是個女孩兒家,更何況她還是您的meimei啊...若醇賢親王在天有靈,豈會忍心見她今日慘狀!”

    載瀲心里極為清楚,皇后已為了自己屢次頂撞了太后與皇上,現(xiàn)在這樣為自己求情,更會讓她與珍妃敵對,便二話也不說,掄圓了手狠狠打自己的臉,為了不再讓皇后從中為難。

    “夠了!”載湉見載瀲的唇齒已被自己打出了血,忍不住怒吼了一聲,他忽然感覺怒火中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氣什么,或許氣載瀲一直不肯說出那個真正的“真相”,又或許氣珍妃今日所作所為更令自己愧疚難堪,又正因如此,他明明不再想傷害載瀲,卻又一次在眾人面前狠狠地傷害了她。

    “你回去吧?!陛d湉也不再看載瀲,只淡淡道了這樣一句,載瀲只叩頭謝恩,連一句話也沒說,起身就要走,卻才意識到自己連行走都困難,直到皇后吩咐了手下的宮女來扶,她才吃力地走出了寶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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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香祈福禮因珍妃一鬧而變得人心惶惶,載湉上過了香便也無心再留,只匆匆回了養(yǎng)心殿,再也不愿在寶華殿中停留。

    珍妃哭得虛弱,載湉吩咐了景仁宮來轎輦接她回宮,她便坐著轎輦?cè)チ?,只留皇后與瑾妃二人仍在寶華殿未回。

    皇后心中悲痛得很,她沒想到載湉今日竟會如此絕情,連她的勸也不肯聽一句,她本以為載湉過了盛怒,不會再折磨已憔悴不已的載瀲,卻未想到他為了珍妃和在眾親貴面前的顏面,竟會讓載瀲自己掌自己的嘴。

    載湉回到養(yǎng)心殿后,便一個人呆怔怔地坐在御案后出神,連一口茶也不用,一句話也不說。王商與寇連材以為載湉是因今日拈香禮上珍妃的悲痛欲絕而感同身受,又想起自己尚未出世的皇嗣,才會如此神情悲慟,便上前去勸道,“萬歲爺,珍妃娘娘還年輕,她仍未損傷著根本,將來還會再有子嗣的,您要愛惜龍體啊。”

    載湉聽后仍舊呆愣愣的,他只重復(fù)了一句“損傷著根本...”便再也不說話了,他心中的酸澀悲痛幾乎將他吞沒,他每合一次眼,仿佛都能看到方才載瀲轉(zhuǎn)身走時虛弱蹣跚的背影,還有她嘴角流出來的鮮血和她眼角始終沒流出來的淚。

    載湉感覺此刻的悲痛竟要讓他失去所有的感知了,他恍恍惚惚間想起很多年前的某個冬天,跟在自己身后看梅的載瀲,笑著對自己說,“梅花來年再開,那奴才來年還和皇上一起賞梅!”

    載湉忽感覺心口中一陣劇痛,他劇烈地咳了幾聲,嚇得王商忙端清水過來讓他用,他接過杯子來潤潤了喉,緩了許久才止住了咳嗽。

    載湉放下手中的杯盞,突然問王商道,“今日可有戰(zhàn)報,軍機(jī)有人覲見否?”

    王商尚未答話,外頭突然有儲秀宮的小太監(jiān)進(jìn)來傳話道,“啟稟萬歲爺,太后請您過儲秀宮一趟呢。”

    載湉感覺奇怪,不知太后為何會突然傳自己過去,便問道,“為何事?”小太監(jiān)頷首只答,“太后說,是為了前方戰(zhàn)事,也為了后宮宮闈。”

    載湉掛心前方戰(zhàn)事,聽到事關(guān)戰(zhàn)局,他怕耽誤瞬息萬變的戰(zhàn)機(jī),便立刻更衣往儲秀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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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令載湉沒想到的是,當(dāng)他到儲秀宮時,他所見到的,除去跪了滿滿一地的軍機(jī)大臣,竟還有皇后、瑾妃與珍妃三人同在。

    太后此時正襟危坐在明間里的千里江山扶手椅里,身前跪著眾人,氣憤壓抑無比,誰都不曾抬頭說些什么,待他向太后請過了安,轉(zhuǎn)身落座在了太后身邊,太后才厲聲開口問軍機(jī),“旅順情況如何?”

    眾軍機(jī)跪地只答,“回太后,前方緊急萬分,國家危在旦夕,但請?zhí)笫鞠拢 ?/br>
    太后卻冷笑道,“如今皇上親政,前方戰(zhàn)事,你們自當(dāng)請示皇上示下,我已撤簾歸政,便不會再插手朝政大事,今日召你們前來,是要當(dāng)著你們的面肅清宮闈,整紀(jì)朝綱!”

    載湉聽到旅順情況緊急萬分,更感覺心中劇痛,如有火燒,前有盛京失守、花園口失守噩耗,日軍在遼東半島登陸后未受到絲毫阻擊,一路向京城進(jìn)發(fā),現(xiàn)又有旅順危在旦夕的消息傳來,如何能不令他痛徹心扉,心急如焚。

    載湉正欲再問下去,卻被太后一聲厲吼生生打斷,“你們知道前方將士沒什么不肯為朝廷賣力效力嗎?朝中政以賄行,上梁不正下梁歪,珍妃教唆皇帝賣官鬻爵,傷透了人心!官場貪污腐敗不堪,更何況皇帝口口聲聲說要勵精圖治,今日我要重辦珍妃,不就正是皇帝的意思嗎!”

    載湉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太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太后今日此舉令人猜不透,載湉實(shí)在不明白太后為何會在戰(zhàn)事十萬火急的時候懲辦珍妃,更何況他根本不知所為何事。

    而實(shí)際上太后卻早在念春在神武門被攔的那個晚上就得知了端倪,她一直命李蓮英關(guān)注珍妃與宮外往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可疑之處,而且太后還聽說珍妃有想要取皇后而代之的野心,她自然無法容忍,今日之舉,既打壓珍妃,又能還擊皇帝。

    太后揮手示意李蓮英拿出在景仁宮中搜出了銀票與現(xiàn)銀,還有珍妃私下與人的書信往來,厲聲喝道,“珍妃賣官鬻爵,玉銘、宜麟、河南巡撫裕寬!皆是珍妃的生銀財路!你們看看,這個珍妃,是不是該重罰!”

    翁同龢出面為珍妃求情,卻被太后無情駁回道,“你還是皇帝的老師,難道皇帝日日希求勵精圖治,重振朝綱,你卻不支持皇帝嗎?!今日輕縱珍妃,就是輕縱官場腐敗惡習(xí),今日誰再為珍妃求情,就與珍妃一同下場!”

    眾人便無人再敢為珍妃求情,更何況本就是珍妃犯錯在先,太后狠心決絕道,“瑾、珍二妃,習(xí)尚浮華,不遵宮規(guī)祖制,賣官鬻爵,蠱惑皇帝!賜珍妃褫衣廷杖二十,貶二人位分為貴人,禁足各宮不得出!”

    載湉聽得氣血全往心頭涌,珍妃更是嚇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載湉能夠救她,載湉忍不住沖上前去為珍妃開口求情道,“親爸爸!珍妃才失了孩子,您今日重罰她,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太后卻連理會也不曾,命手下人將珍妃即刻拖到儲秀宮庭院中施刑,最后才厲聲對載湉吼道,“在皇帝心中,究竟是珍妃的命重要,還是大清的命重要!”

    載湉聽到珍妃在院中挨打時傳來的哀嚎,氣血已全部涌向了心口。珍妃被褫衣廷杖,竟是自圣祖皇帝以來后宮的第一人,這樣的恥辱與責(zé)罰,珍妃又如何能夠承擔(dān)忍受得了,她日日滋養(yǎng)在深宮,連絲毫的勞動也不曾有過,日日享用山珍與海味,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更都是被滋潤得如羊脂一般吹彈可破,她哪里受得了這樣的酷刑。

    載湉想到此時眼下焦灼危急的戰(zhàn)局還令他措手不及,可自己的后宮卻又起了火,珍妃的所作所為更令他心痛失望,賣官鬻爵之舉正與他想要勵精圖治的抱負(fù)背道而馳。

    而載瀲的凄慘境況更是令他心力憔悴,悲慟難耐,載湉想到如此種種堆疊,忽然感覺心口中一熱,口中吐出一抹鮮血來,他眼前猛地一黑,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多日以來的病,終于將他徹底壓垮了。

    =======

    載瀲在撫辰殿的最后一日也終于要結(jié)束了,她看著靜心和瑛隱在自己面前收拾了包袱與行李,收拾凈了殿內(nèi)的一切用物,將皇后送來與自己的東西都還給了鐘粹宮,才最后望著屋內(nèi)一景一物默想,自己終于要離開這里了,這些時日以來如噩夢一樣所發(fā)生的一切,也終于要結(jié)束了。

    撫辰殿外已有小太監(jiān)前來引路,載瀲因受皇上特赦出宮,走前需向皇上謝恩道別,雖不用面圣謝恩,卻也需到養(yǎng)心殿外磕頭,以示謝恩之意。

    載瀲隨著小太監(jiān)至養(yǎng)心殿外時,只看見養(yǎng)心殿外內(nèi)監(jiān)與宮女人頭攢動,卻又都不敢進(jìn)入其中,眾人聚集,人聲嘈雜,不禁令她疑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載瀲在靜心與瑛隱的攙扶下漸漸走到了遵義門前,之間養(yǎng)心殿內(nèi)的眾人都神色慌張焦急,就連往日里一向穩(wěn)重的寇連材也徹底失了魂魄。

    載瀲不知發(fā)生了何事,縱然她仍舊無比關(guān)心皇上的一切,可她卻想,如今的皇上,應(yīng)該是極為不愿見到自己的吧!她想起今日與皇上相見的場景,只感覺心底一片凄涼悲苦,皇上恨自己至如此地步,竟要當(dāng)著合宮上下與眾親貴的面,讓她自己羞辱自己,比身體上的傷口更令她疼痛的便是皇上的絕情與狠心。

    載瀲默默跪在遵義門外,重重地叩了三頭,費(fèi)力站起身后正欲離開,忽聽身后傳來王商一聲撕裂的哭喊聲,“三格格!奴才求您留步!”

    載瀲立時轉(zhuǎn)過身去瞧,見王商急得滿頭盡是淋漓大汗,疾步從養(yǎng)心殿內(nèi)狂奔出來追趕自己,追到自己面前后才開口哀求道,“奴才沒顏面,知道格格有傷,但奴才還請格格進(jìn)去瞧瞧萬歲爺!萬歲爺剛才自去了太后宮里,眼見著珍主子被褫衣廷杖,受如此羞辱,加之戰(zhàn)事焦灼,萬歲爺又有病在身,如今已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了!太后今日震怒,又說是身子不適,這會兒太醫(yī)全都往儲秀宮去了,皇后娘娘又正陪著太后,瑾主子也被珍主子牽連禁足了,奴才實(shí)在沒法兒,皇上身邊兒不能沒人??!”

    載瀲聽得心神俱驚,她也來不及去細(xì)問珍妃究竟為何事受罰,她此時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她早知皇上染了風(fēng)寒,縱然是在撫辰殿內(nèi)受罰,仍舊日夜掛念,她最怕的便是皇上會病倒。

    皇上病倒,于國家戰(zhàn)事而言是重傷,而于她載瀲而言,竟如要了她的命一般。

    載瀲無法自控地要往養(yǎng)心殿中去,卻被瑛隱緊緊拉住了雙手,載瀲回頭去看瑛隱,見她蹙著眉對自己搖頭道,“格格!您不要去,奴才求您,這一次您就只愛惜您自己,可以嗎?”

    載瀲的眼里早已滿是眼淚,她知道瑛隱是心疼自己,可此時無論是誰,縱然是她的阿瑪重新回到她的身邊,站在她面前來阻止她,也不可能阻止她沖到皇上身邊的腳步。

    載瀲狠狠推開了瑛隱,她來不及去說任何言語,唯有不顧一切地向養(yǎng)心殿沖去,她身上各處是傷,連走路都困難,而此時她卻踉踉蹌蹌地一路向前跑,令她本已在愈合的傷口又重新撕裂開來,鮮血直流。

    載瀲不顧一切地沖到了皇上此刻正昏迷不醒的床邊,她見皇上臉頰上燒得火紅,整個人都囈語不斷,她感覺仿佛有人用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連呼吸也不能。

    載瀲慢慢挪到皇上的身邊,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皇上的額頭,他額頭上guntang的溫度令載瀲心驚rou跳,她知道皇上此時病得很重,必須要有太醫(yī)及時前來醫(yī)治,為皇上退燒才行。

    載瀲轉(zhuǎn)頭問王商道,“諳達(dá),你向太后回明了沒有,皇上現(xiàn)在燒得很厲害,必須要有太醫(yī)前來醫(yī)治才行!”王商急得直落眼淚,萬般絕望道,“奴才自然都回明了,可您知道太后的心性,本就為開戰(zhàn)一事與皇上賭氣,現(xiàn)又有珍主子賣官鬻爵一事,皇上開口為珍主子求情,太后是在氣頭上,故意不讓太醫(yī)來??!”

    載瀲望著皇上被高燒折磨的模樣,眼里的眼淚竟忍不住地流,就算是自己在眾人面前受辱,也沒能令她比此時更心碎。

    載瀲伸出手撫了撫皇上的青絲,她第一次這樣碰觸她的愛人,第一次這樣默默地看著他,可她卻不能為他解除痛苦,她生怕第一次這樣恨自己,恨自己是這樣的無能。

    載瀲跪在皇上的床邊,一時無言,她忽然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她望著房檐上滴滴答答墜落的雨水,忽然心生一計(jì),她知道此刻十萬火急,自己和王商都想不出別的方法來,她也只能如此一試了。

    載瀲撐著地費(fèi)力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面對著身后的王商,一字一句道,“諳達(dá),勞你一趟,去將皇上往日沐浴的盆里頭都放上冰水,再抬進(jìn)來。”

    王商被載瀲的話驚得向后跳了半步,不可置信道,“格格,您要做什么?”載瀲轉(zhuǎn)頭看了看此時已燒得昏迷不醒的皇上,她咬咬牙堅(jiān)定了自己的想法,毫不猶豫道,“諳達(dá),求您聽我這一次!我們不能看著皇上這樣受苦,若太后執(zhí)意不讓太醫(yī)來,我只能以此一試!”

    王商此刻竟也不自覺地落了滿面的淚,他后知后覺地明白了載瀲的用意,試探著問道,“三格格,您要...自個兒為萬歲爺退燒?”

    載瀲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商更被驚得不知說何是好,怔忡了良久只道了一句,“可是格格,您身上的傷...奴才知道您傷得有多重,您就不怕自己沒了性命...”

    載瀲心急如焚,她竟撲通一聲跪倒在王商的面前,雙手緊緊抓著王商的手道,“諳達(dá)!算我求你!若不肯讓我救皇上,你不如即刻便取了我的命去!”

    王商忙扶載瀲起來,他望著載瀲的模樣,也早已哭得雙眼通紅,他從前只知道載瀲心里最在乎皇上,卻沒想到竟已到了視同生命的地步,王商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最后終于堅(jiān)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奴才聽您的?!?/br>
    載瀲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望著王商遠(yuǎn)去,又望著王商和寇連材兩人同著許多的小太監(jiān),將一只碩大的木盆抬了進(jìn)來,又向盆內(nèi)傾倒宮中冰窖窖藏的冰塊與涼水,直到冰水即將溢出木盆,他們才收了手。

    寇連材領(lǐng)著一眾小太監(jiān)退出了暖閣,王商轉(zhuǎn)頭最后望了望載瀲,也轉(zhuǎn)身欲退,卻被載瀲叫住了,王商望著眼前的載瀲,只聽她苦澀笑道,“諳達(dá),求您幫我,幫我瞞著皇上,瞞著宮里的人,諳達(dá)知道,我此次還能回府去已是萬幸,我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了...更何況,皇上他如今恨我,不必讓他知道了?!?/br>
    王商聽至此處,更感覺眼里的淚抑制不住,他猜想到了載瀲的心思,更難以自控自己的悲傷,他哭得聲音都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他問載瀲道,“三格格,可我們奴才是不能近萬歲爺?shù)纳淼模羧f歲爺醒了,問起是誰為他退燒,奴才們該要怎么答?”

    載瀲自己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她思考了片刻,她想到皇上如今是那么地疼愛珍妃,是那么地寵愛她、呵護(hù)她,見她失了孩子又會那樣失魂落魄、悲慟絕望,還會專為他們的孩子而設(shè)拈香祈福禮,載瀲不希望看皇上難過下去,她希望皇上能與珍妃再有屬于他們的子嗣,若如此能讓皇上快樂起來,以解他如今的憂愁,她便知足了。

    載瀲思忖了片刻,便定定答道,“若皇上真的問起來,諳達(dá)便回是珍主子吧,如今皇上病著,也不知外間情況,皇上不會不信的。”

    王商哭得滿面是淚,此時已不能再完整地說一句話了,載瀲卻笑著對他道,“諳達(dá)去吧,為皇上退了燒,我自己會走的?!?/br>
    王商退后,他又為載瀲合了養(yǎng)心殿寢宮外的門,殿內(nèi)瞬間變得昏暗無比,載瀲一只手緊緊扶著木盆的邊緣以求站穩(wěn),另一只手脫下了自己穿在外的敞衣與罩衣,只穿著貼身的合衣,蹬著木盆旁邊的圓凳,一頭扎進(jìn)冰冷刺骨的冰水中。

    載瀲靠在盆壁上,緊緊咬緊了牙關(guān),她感覺刺骨的寒冷扎進(jìn)了她每一寸皮膚里,也扎進(jìn)了她身后又重新撕裂的傷口里。

    直到載瀲感覺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角落都已被冰水浸透了,她才從盆中邁出來,跌跌撞撞地向倒在床上的皇上走去。

    載瀲用巾絹將自己身上多余的冰水全都擦去了,最后連自己貼身所穿的合衣也褪去了,為不讓衣服浸透的冰水弄濕皇上的床榻,載瀲已顧不得許多,便將自己濕冷的衣服隨意扔在了地上,自己則坐近到皇上的身邊,慢慢靠近他,慢慢將他身體的每一寸都擁入自己的懷抱。

    載瀲緩緩合起了雙眼,她雙手環(huán)繞著載湉的頭,她用自己冰冷的身體為他褪去了身上的火熱,載瀲止不住地打冷顫,可此時她感受著皇上漸漸平緩下來的呼吸,她感覺包裹自己的寒冷竟也變得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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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等待,久違的更新。

    我經(jīng)歷了挺長一段干涸期,思緒枯槁,在這期間,感謝給我鼓勵的你,真的感謝。

    我會寫下去,一定一定,給這篇故事一個交代,給喜歡這故事的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