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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

    那日夜里的夜色如水,輕緩地拂在景仁宮雕龍畫鳳的游廊之內,珍嬪仰頭望著游廊外時隱時現的明月,一時感覺夜里皎潔的月光映得自己眼底發酸,她低頭忽嘆了聲氣道,“若是還在家里,我早出去玩了!肯定不會在院子里悶著……”

    一路跟在珍嬪身后的念春忽往前追了兩步,忙勸道,“主子啊,您進宮前大人和夫人可都吩咐過奴才們了,不能再讓您像以前一樣無拘無束了!……”

    珍嬪聽得心里煩亂,聽了念春的話只撇了撇嘴,不想理她。珍嬪加緊了步子向前走,企圖甩開跟在身后的念春,卻被從更遠處追來的知夏攔住了去路,“誒主子!您可別任性了……現在不比從前,您若是再遇見了醇王府那幾個少爺格格,和他們再鬧起來…可不像以前了!”

    珍嬪被自己兩個從府里帶來的貼身丫鬟氣得說不出話,她蹙著眉怒目瞪著二人,良久后才罵了一句道,“你們胡說什么呢?現在這深更半夜的,醇王府那幾個少爺格格怎么可能還在宮里啊!”

    念春不知道該怎么勸自己主子,便悄悄地瞅自己的jiejie知夏,知夏見珍嬪生了氣,忙緩了緩語氣笑道,“主子別生氣,奴才是打比方!您從前和醇王府那個小格格鬧了氣,還有志銳少爺忙您,今兒可不比以前了啊!”

    珍嬪此時才長嘆出一口氣來,她愣愣地望著游廊外幾塊磚出神,恍惚間想到醇王府那個和自己搶衣裳的丫頭,心里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日志銳吵嚷著說,若是自己的meimei們有了出路,絕不會輕放過那幾個不講理的小混混……珍嬪一想到此處更覺得氣短,今日自己和jiejie的確有了出路,可還是不能輕易清算往日的舊賬,只因為他們是醇親王的孩子們,誰也不敢輕易招惹。

    現在連下人們都要拿醇親王家的孩子們出來嚇自己,珍嬪更覺得自己窩囊又委屈,她沖著知夏喊了一句道,“以后少提他們氣我!”

    知夏只覺得自己委屈,一片好意珍嬪不僅一點也沒領會,還來怪自己氣她,便垂著頭沮喪道,“主子,畫秋和潤冬那邊兒都說,連瑾主子都勸您這幾天別往外跑了……奴才這不也是擔心主子么……”

    念春、知夏、畫秋和潤冬本是親生的姐妹四人,長大后進了侍郎長敘府里做了丫鬟,meimei兩個人分給了長敘的小女兒,年長的兩位分給了大女兒。今日瑾嬪、珍嬪姐妹倆一同進宮為妃,念春姐妹四個人也一同進了宮。

    珍嬪早知道jiejie會如此勸自己,心里忽想出來個主意,又不想再聽念春和知夏絮叨,便忽轉過頭去沖著姐妹二人笑道,“好!我知道了!既然我jiejie都說了……那我今兒就不出去了!”

    念春和知夏心里一輕,以為珍嬪真的聽進去勸了,便寬慰笑道,“主子您能這么想,奴才們就放心了!”

    珍嬪看著春夏兩姐妹寬慰地笑,便也跟著兩個女孩兒笑,好不容易將她們兩人哄回了偏殿休息,珍嬪才躡手躡腳地溜回到自己寢宮里,她隔著窗搖了搖手,景仁宮的小太監戴恩如便心領神會地從殿外一路小跑進來。

    “主子,您叫奴才?”戴恩如站在外殿的光暈下,頷著首不敢冒冒失失地進珍嬪的寢宮。珍嬪將手攏在嘴邊,恐怕說話的聲音大了讓念春她們聽見了。

    她剛要開口說話卻還是嫌戴恩如站得太遠,所幸招招手對戴恩如道,“算了!你進來回話吧!”

    戴恩如抬起頭來遲疑了片刻,卻還是言聽計從地進了珍嬪的寢宮。戴恩如走路時腳步極輕,連就坐在跟前的珍嬪都聽不到絲毫的聲響。

    寢宮里只燃著兩盞燭燈,昏黃的光暈下,殿內每一件擺設的顏色都更濃重了些,殿內寂靜無聲,偶爾聽得窗外傳來一兩聲微風拂窗的聲音。

    “今兒晚上月光好,我想出去轉轉。”珍嬪毫不隱晦地開口對戴恩如講清了自己心中所想,戴恩如聽了便迎合道,“主子想去便去吧,奴才怎么會攔著主子呢?”

    珍嬪見戴恩如竟如此通情達理,心里也不禁驚訝,打量了他片刻后道,“那你可得幫我瞞著念春她倆,別讓她們知道了。”

    戴恩如點頭稱是,最后卻還是提醒了珍嬪一句道,“可是主子!今兒皇上可是第一天翻了牌子要來后宮,您還沒見過萬歲爺呢,就不等等敬事房的信兒了?”

    珍嬪不屑一顧地擺了擺手,自以為早就看透了一切,對戴恩如笑道,“皇上不會來我這兒的!明兒皇上還得賞皇后家里人恩榮宴,今天肯定要去皇后宮里啊!”

    戴恩如想再說些什么,卻也怕惹了自己新主子生氣,他素來聽說自己這位新主子性子直爽活潑,和一般的大家閨秀都不一樣,他斟酌了片刻,只道,“那奴才陪主子去吧。”

    珍嬪蹙了蹙眉,忽抬起頭來瞪了戴恩如一眼,道,“不用不用!我就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才叫你瞞著念春她們的……”

    戴恩如也爭論不過珍嬪,只得出到外暖閣里頭,將珍嬪一件銀碟繡紋綢面鑲絨襯的斗篷取來,披在了珍嬪肩上,為她系好了兩條帶子,最后囑咐道,“那主子早點回來。”

    珍嬪爽快地笑了笑,一路小跑著去提起了殿外一只大紅燈籠,她一路向外走著,一邊轉頭對戴恩如笑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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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載瀲不肯回房睡覺,磨著載灃幫自己想辦法,明天領自己進宮去,載灃自己也沒有辦法,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辦法來,便為難地對載瀲道,“瀲兒啊,我若領著你進宮,說是進宮給太后皇上請安的,也無前例可循啊!”

    “誒!哥哥!”載瀲著急地拍腿,她坐在載灃的對面,一個勁兒探著身子想離載灃再近點,“你不能做什么事都是照例啊!總該想點新辦法……”

    載灃此時已有些困了,見載瀲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也知道meimei糊弄不過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載洵推了暖閣的房門進來,道,“兄長,怎么還沒睡呀?”

    載灃靠在椅子里見載洵精神滿滿的樣子,又轉頭看了看載瀲一點都不困的樣子,心里不禁感嘆年輕真是好。載灃盯著載洵,頗含了一股怨氣便道,“我是想睡啊,你meimei不讓我睡!”

    載洵是睡不著想來載灃房里借本書瞧瞧,沒想到載瀲也在,此時他見載瀲纏著載灃不讓他睡,不禁發笑道,“她可不是我一人的meimei,平時她都讓兄長慣壞了,現在兄長來和我說,我可沒辦法。”

    載洵找完了書就要走,載灃卻不讓他走,在他身后叫住他道,“你別走啊!幫瀲兒想想辦法。”

    載洵在暖閣門口猛然駐了足,轉過頭來笑問載瀲道,“瀲兒啊,又為了什么事啊?怎么又不睡啊?”

    載瀲坐在圓凳上,仰著頭望著載洵退回進暖閣里,隨手將暖閣的門掩上了,才開口道,“我明天想進宮一趟,洵哥兒幫我想想辦法唄!我可不敢去求阿瑪……”

    載洵一聽是此事,不禁轉頭對靠在椅子里就要睡著了的載灃笑道,“就為這事?兄長就想不出來了?”載灃努力睜了睜眼睛,強打著精神坐直了身子,頗不快道,“你有主意就快說!你是不困……”

    載洵將手里抱著的兩本書放下,蹲到了載瀲的面前笑道,“瀲兒,明天皇上賞皇后家人用恩榮宴,你可以說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啊,反正皇后娘娘向來都親近你。”

    載瀲聽了,欣喜萬分地扯著載洵的衣袖傻笑道,“謝謝哥哥!哥哥真聰明!”載洵十分得意地撿起自己扔在桌上的兩本書,彈了彈載瀲的小臉蛋,笑道,“這點小事兒,何足掛齒!”

    載洵前腳走了,載瀲后腳也跟著走了,載灃此時被他們兩人鬧得也沒睡意了,見載瀲就要回去,忙喊了句,“誒瀲兒!辦法有了,那明天誰帶你去啊?!”

    載瀲才走到載灃暖格外的游廊上,聽到載灃在房里叫自己,便停下了腳步回頭道,“當然是哥哥你了!”載灃皺了皺眉,心里不禁叫苦,載洵輕輕巧巧地出了個主意,載瀲就追在他身后夸他聰明,自己耗費了一個晚上,meimei一個“好”字不說,明天跑腿的苦差事還是自己的。

    “哥哥早點休息!明天別起晚了,不然我就來鬧哥哥!”載瀲連頭也沒有回,一路順著游廊走遠了,一邊給載灃留了句囑咐。

    載灃長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去將房里的燭燈熄了,寬衣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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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里,珍嬪獨自一個人溜出了景仁宮,走出四四方方宮苑的她,才看大口大口地吮吸著濕潤又新鮮的空氣。她一路上追著月亮走,一路追到了園子里,因前幾日下過雨,園子里更添了濕潤的氣息,夜間寂靜無人,更沁人心脾。

    珍嬪見遠處有幾只喜鵲落在地上啄地上的積水,便抬手撫開幾根擋住了去路的枯枝,踩著園里雨后濕潤的泥土,一路走到一片已經枯萎了梅花林里。

    珍嬪惋惜地望著眼前即將枯萎的梅花,心里一陣酸澀,她感懷梅花花期之短,尚來不及仔細欣賞就已經凋謝了。

    夜里的園子是月光與鳥兒的世界,幾只喜鵲啄凈了坑洼處的積水,展翅便飛上了枝頭,幾滴喜鵲翅膀上撲扇落下的雨水濺在珍嬪臉上,她卻絲毫不嫌棄,還抬起頭去笑幾只喜鵲淘氣。

    等幾只喜鵲都飛遠了,就只剩珍嬪一人站在園子里,她仰起頭去看天上一輪象征人間美滿團圓的明月,忽想起了在家時的日子。

    珍嬪從前在府里時喜歡換上各式的衣裳照相留影,此時園中寂靜無人,月光落在即將凋零的梅花枝上,美得恰到好處,她忽格外期待著能在園子里留一張影,縱然光線漆黑照不清楚,她也想留下來以作紀念。

    珍嬪擦了擦臉上殘存的水跡,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她忽想起來入宮前曾特意收了自己的相機一起進宮,此時相機還靜靜躺在自己寢宮的大木箱子里……

    她想至此處不由得欣喜地加快了腳步,她能想到的,全是照片上一輪美麗的明月和最后殘存的梅花,全然不知此時景仁宮內已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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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嬪前腳才走,敬事房的小太監們便將皇上翻了景仁宮綠頭牌的消息傳到了景仁宮來,戴恩如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敬事房的小太監萬祿,瞠目結舌問道,“公公說…萬歲爺翻了我們主子的牌子?!”

    萬祿一臉笑意地跟著點頭,壓不住語氣里的喜氣,笑道,“是啊!珍主子好福氣,萬歲爺頭一日就翻了珍主子的綠頭牌!”

    此時念春和知夏聽了宮里的動靜,也披了衣裳出來一探究竟,聽得是萬歲爺翻了自己主子的牌子,半晌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人的笑意越來越濃,互相看了許久才喊出一句道,“還不趕快告訴主子,讓主子準備著!”

    “是!是!……”知夏高興地合不攏嘴,說話間便向珍嬪寢宮里跑,戴恩如見狀早已慌了神,今日他瞞著念春和知夏兩人放珍嬪一人出宮去了,連攔也沒攔,誰也沒想到皇上會在頭一日翻了珍嬪的牌子。

    “兩位jiejie啊!是奴才該死!該死……”戴恩如極快地在腦海里想了想后果,實在覺得自己承擔不起皇上圣駕到卻找不到珍嬪的罪過,于是跪下便哭。

    念春和知夏不知道戴恩如是怎么了,明明是件天大的喜事,怎么能張嘴說“該死”呢?念春忙扶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戴恩如,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戴恩如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萬祿,又看著念春知夏兩姐妹臉上的喜色漸漸消失,才抽泣著道,“剛才珍主子說想出去轉轉,奴才該死!奴才不敢攔珍主子啊…就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出去了…也不敢跟著…”

    戴恩如才說完,萬祿已嚇得臉色煞白,他們敬事房的太監最知道皇上的脾氣,他晚間請皇上翻牌子時,皇上已發了一次脾氣,現在珍嬪人不見了,等皇上圣駕一到,還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等著自己。

    萬祿看遍了宮中太監的榮辱生死,自知自己只有謹小慎微才能保存性命。太監中大多頭腦精明且善于算計,萬祿也不例外,他可不愿意為了別人的過失而丟了自己的腦袋。

    “你說什么?!!”知夏驚懼萬分地怒吼著,顫顫巍巍地向后退了兩步,一轉頭便沖進了珍嬪的寢宮去找她,見果真沒人后沖出來就對自己的jiejie哭道,“jiejie,這可怎么好啊?!主子她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呢!咱們勸了半天還是沒用!”

    念春聽萬祿說萬歲爺這就要過來了,更是心驚rou跳,一時也沒了主意。萬祿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拉過戴恩如問道,“珍主子沒說去哪兒嗎?”

    戴恩如急得直跳腳,閉起眼來拼命地回想珍嬪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字,良久后忽恍然大悟道,“對了!主子說去看月亮!興許是去園子里了呢!”

    “那還不快找!別等萬歲爺來了要你們腦袋!”萬祿此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打發景仁宮里的小太監宮女去找珍嬪,自己也要跟著去找人,卻不幸地聽到景仁宮外一聲高唱傳來:

    “皇上駕到——”

    戴恩如此時萬念俱灰地看著身邊的萬祿,萬祿也嚇得一個勁淌冷汗,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要大難臨頭。

    漆黑的景仁宮外亮起兩盞通紅的大燈籠,前面兩名小太監提著燈籠為皇帝開路,身后又跟著王商、寇連材等十余名內監。皇帝走路時腳步穩健有力,他每邁開一步,腳邊垂著的墨黑色團龍紋夾襖的衣擺便扇起一陣風來。

    “咳咳!…”王商抬眼見景仁宮里的宮女傻愣愣地站著都不迎駕,忙咳了兩聲示意,此時戴恩如才緩過神來,硬著頭皮拉上了念春和知夏去恭迎圣駕。

    他三人跪在景仁宮院里的青石磚地上,將頭緊緊叩在地上,連抬也不敢抬,道,“奴才恭迎萬歲爺圣駕!”戴恩如此時只感覺兩行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最后流在青磚地面上,暈開成一片汗漬。

    皇帝大步走過他們面前,一句話也未說,便徑直向珍嬪寢宮中去了。王商走在皇帝身后,路過戴恩如三人時,不禁蹙著眉斥責道,“你們想什么呢?萬歲爺人都到了還傻站著!你們不知道萬歲爺頭一日就來景仁宮是多大的殊榮啊?”

    戴恩如此時噙著滿眼的淚水抬起頭來,一把猛地抓住王商的手腕便哭求道,“諳達救救奴才們啊!”

    王商不解其中意地怔了怔,他轉頭見皇上已走得遠了,才扶起了戴恩如問道,“怎么了?”

    戴恩如和念春三人哭訴著將事情原委同王商說了,他們知道王商是皇上身邊知心的下人,便乞求王商能為自己擋擋皇上的盛怒。王商為難地勸住了戴恩如和知夏姐妹的哭聲,轉頭見珍嬪寢宮中已亮起了等,卻仍沒有動靜,便點了點頭,道,“我試試吧。”

    王商領著戴恩如和萬祿極為小心地走進了珍嬪寢宮的外間,見皇上此時正坐在里間,手搭在身邊一張茶案上,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眼神四處流轉,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萬祿,朕的旨意你傳到了么?”皇帝冷冷開口問道,連眼簾都未曾抬過,萬祿已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奴才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耽擱了萬歲爺的旨意啊!……”皇帝聽了萬祿的話,含著笑連連點頭,忽狠狠地拍響了手邊的茶案,怒吼道,“那朕問你,景仁宮人呢?!”

    “萬歲爺開恩啊!”戴恩如聞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又向前挪了兩步才重重磕頭道,“珍主子今日偏想出去轉轉,奴才們也不敢攔著啊!……這會兒想是在園子里呢!”

    皇帝聽至此處忽對珍嬪格外留意起來,他沒想到一個后宮女子竟有著如此貪玩的性子,還會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玩,一點也不在乎皇帝到底翻了誰的牌子。

    王商此時也替萬祿和戴恩如求情道,“萬歲爺息怒,奴才這就領人請珍主子回來,萬歲爺千萬別動怒傷了身子……”

    眾人本以為皇帝會因需要等待一后宮嬪妃而極為憤怒,誰知此時皇帝竟命人去沖了杯茶來,細細品茶道,“不用領人去了,朕想看看,她能玩到什么時候。”

    此時戴恩如和萬祿才稍稍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將一顆心全放下,只乞求珍嬪能快點回來,他們幾人也不敢起來,便在殿外一直跪著,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聽景仁宮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戴恩如悄悄轉頭去看,見是珍嬪回來了,心里謝天謝地大喜,又向皇帝磕頭道,“回萬歲爺,珍主子回來了!”

    此時皇帝才抬了抬了眼,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茶案上,對跪在殿外及殿內的幾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戴恩如等人一路退了出去,珍嬪才順著回廊從另一個方向悄悄溜進殿來,她以為沒人發現自己夜里出去了,正在心里暗喜,忽見有人坐在自己的寢宮里,不禁大驚失色,驚得向后跳了一步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載湉仍坐在茶案旁,今日才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珍嬪的容貌,殿內燈火昏黃,只有當月亮的光照進寢宮里時,他才能看清楚珍嬪白皙臉蛋上生著一雙明亮而動人的大眼睛,卷翹的睫毛下,雙眸似是蘊著晶瑩剔透的光。

    他們二人四目相接時,載湉竟感覺自己像是在哪里見過她,就連說話的聲音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珍嬪望進載湉一雙看似冷漠卻內在溫暖的眼睛,目光被他嘴邊掛著的一絲笑意吸引。

    她微蹙著的雙眉漸漸舒展開來,她小心翼翼地向里間走了兩步,摘去了頭頂上帶著的斗篷上的帽子,想到更近的地方去看清眼前的人。

    “你剛才去哪兒了?”載湉見珍嬪躲在內間的門外不敢進來,便率先開口問道。珍嬪將頭從門后探出來,猶豫了片刻才走進寢宮來,借著桌案上搖曳的燭光才看清了載湉的面貌,一時不禁笑道,“我方才睡不著!就上園子里看梅花和月亮去了。”

    載湉沒有回應她,只感覺這樣的語氣和情景竟格外像另一個人,他想起載瀲住到養心殿的第一天,她睡不著便跑出來躲在殿門外偷偷看自己批折子的樣子。

    載湉端起桌上的茶盞來又細細抿了一口,而后漫不經心笑了一句道,“怎么跟瀲兒似的。”

    “皇上說誰?!”珍嬪不禁問了一句,卻叫載湉好奇地抬起頭望著她反問道,“你知道朕是皇上?”

    珍嬪此時頗含了絲羞意,她垂下頭去只用眼神望了望載湉的眼眸,而后頷首笑道,“奴才剛才躲在殿門外看時就猜到了。”

    載湉只感覺心下一震,恍惚間又想起一些曾經的回憶來,只是他很快趕走了自己的奇怪想法,拍了拍身邊的圓凳道,“坐吧。”珍嬪福了福身,乖巧回道,“奴才謝皇上。”便輕快地跑到載湉身邊落了座。

    珍嬪隔著桌上一盞昏黃搖曳的燭燈看坐在自己對面的皇帝,心下更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他,猛然想起當日載瀲在衣行和自己搶衣服時,載瀲身邊曾有個她從未見過的哥哥。

    后來她還擔心過,那個之前沒見過的“哥哥”會不會就是當今的皇上?她當時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她認定了皇上不會陪著載瀲一個小孩兒四處玩的。

    “皇上剛才是說載瀲嗎?”珍嬪徑直開口問道,問得載湉有一絲發怔,他緩了許久才轉頭對珍嬪道,“是,你認得瀲兒?”

    珍嬪頗有些生氣地撇了撇嘴,而后無奈笑道,“認得!怎么會不認得!就是她在衣行和奴才搶了兩次衣裳!她哥哥還和奴才哥哥打了起來!”

    珍嬪以為皇上不會愿意聽這些瑣事,說至此處便不再說下去,誰知皇帝竟向她身側湊了湊,繼續問道,“后來呢?”

    珍嬪見皇帝有興趣,也饒有興致地講了下去,道,“后來!她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的哥哥都流鼻血了,還不停手!她那個最小的哥哥也跟著動手,把她那個最大的哥哥都嚇傻了。”

    “最大的哥哥……”載湉忽苦笑了一聲,他聽到此處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低下頭去目光中也盡是感傷,本是件聽來好玩的樂子,此時卻觸動了載湉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她最大的哥哥是誰啊……”

    “是醇王府的載灃啊…”珍嬪未經思考便開口說道,她見皇帝神情黯淡了許多,不禁問道,“皇上怎么了?是不是奴才說錯話了?”

    “無妨,不是你的錯。”載湉不想同珍嬪深講自己的心事,卻不料珍嬪此時已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不妥之處,便開口笑道,“皇上是不是想到自己了?”

    載湉抬頭瞧了坐在對面的珍嬪一眼,忽伸出手去刮了刮珍嬪的鼻尖,他沒想到珍嬪的性子這么討喜,機靈又不惹人反感,愛說還愛笑,也沒那么多忌諱,便笑道,“你這鬼機靈的丫頭。”

    珍嬪聳了聳肩同載湉繼續笑,“皇上從今后就是奴才的夫君,夫君想什么,奴才當然都知道!”

    載湉心里竟像被一股不知名的暖流席卷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竟能猜透自己最柔軟的心事,她笑起來的時候竟令冬天里的風都暖了。

    “既然都說是夫君了……”載湉含了一抹笑意,起身走到了珍嬪的面前,拉起她一只手來,低聲笑道,“那還一口一個奴才的叫自己?”

    珍嬪用力握緊了載湉的手,仰起頭去望著自己的夫君,而后笑道,“奴才剛進宮,還不習慣呢……”載湉聽她如此說,便問道,“剛進宮是不是有點想家了?”

    珍嬪緩緩道,“奴才的姐妹們不多,從小都是和哥哥們一起玩到大的,這會兒倒是挺想哥哥們的……”珍嬪提到自己哥哥時目光忽柔軟了下來,載湉更用力地握緊了珍嬪的手,聽到她是同哥哥們一起長大的,心中更添了顫動。

    “額娘說進了宮以后,就沒又兄長們庇護了……”珍嬪說出前半句時語氣低沉,蘊含了幾分不舍與無奈,而后她抬起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來,直直望入載湉的眼眸,而后笑道,“可是進了宮后,臣妾就有皇上愛護了……”

    載湉聽了珍嬪的話,不禁望著她微紅的臉蛋發笑,他一把將珍嬪環抱起來,走向了內間的床榻......那天夜間春意正濃,景仁宮內的大紅帳子在風中陣陣飄搖,卻仍掩飾不住殿內一片溫柔而令人沉醉的融融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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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時,載瀲興致沖沖地命瑛隱替自己收好了相機,又去前院里叫載灃,載瀲本想著去載灃臥房里鬧他,沒想到載灃此時已用過了早膳,早在前院退省齋的暖閣里等她了。

    載灃坐在一旁看著載瀲狼吞虎咽地用早膳,不禁笑她道,“你吃慢點兒,你洵哥兒不在,沒人和你搶!”載瀲被載灃逗得直嗆,咳了好一會才道,“洵哥兒向來都不和我搶!”

    此時載濤才晨起,進到退省齋的院子里便高聲問道,“兄長今日怎么起得這么早?”載瀲聽見是載濤來了,忙站起身來等他進來,等他向載灃見了禮,而后才繼續用早膳。

    “今兒帶瀲兒進趟宮。”載灃隨口答著載濤的話,載濤卻猛地停住了手里的筷子,他怔在遠處愣了半晌,許久沒回過神來。

    載濤想,醇邸好不容易才將載瀲從宮里接回來,自己又花了不少銀子給她買相機,以為她總能安安生生在府里待著了,誰想這又要進宮去?!

    “兄長!這又是為何?!”載濤良久后才問出一句話來,語氣中盡是不解與怒意,載灃知道載濤的想法,卻也沒辦法。因為他向來對載瀲有求必應,這次也不知道該如何推脫。

    “今兒皇上賞皇后娘娘家里人用恩榮宴,載瀲想去給皇后娘娘請個安。”載灃想將載濤的話應付過去,誰知載濤卻冷笑了一聲道,“見皇后是借口,見皇上才是真吧。”

    載瀲用完了早膳便同載濤告別,她福了福身對載濤道,“哥哥慢用,瀲兒先走了。”誰知一向喜歡同載瀲打鬧的載濤今日格外安靜,只低著頭用盤子里的早膳,連理也不理載瀲。

    載瀲訕訕地抬頭看了看載濤,以為他不理自己是沒聽見,又笑著道了一句,“哥哥!瀲兒先走了!”載濤仍是不理她,載灃見情景尷尬,便拉著載瀲往外走,道,“他心情不好,你別惹他了。”

    載瀲一頭霧水地出了府門,追在載灃身后還問他道,“哥哥,載濤怎么了啊?平時話最多,今兒怎么都不理我了啊?”

    載灃氣自己又不敢對載濤明說,又不忍心對載瀲殘忍,便忽轉頭沖載瀲吼了句,“還不都是為了你!”便頭也不回地先登了車,載瀲一陣委屈,卻還是跟著載灃上了馬車。

    兄妹兩人坐在馬車上一路往宮里去,載瀲盯著載灃還生著氣不說話,便向他身邊挪了挪,笑道,“哥哥啊,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那你說,你錯哪兒了?”載灃低著頭冷冰冰地問載瀲,載瀲睜大了眼睛使勁想,也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便結結巴巴道,“我錯…我錯…”載灃見她使勁想事情的樣子忍不住發笑,彈了彈她的腦門道,“行了,諒你也想不出來,好好回去坐著吧,進宮后說話注意點。”

    那日載瀲才進宮,便感覺宮內氣氛壓抑,跟著前來領路的小太監一路,她也聽了一路的風言風語,什么“帝后關系不甚和睦”、“皇上稱病拒絕出席皇后恩榮宴”等等消息像風一樣,一股一股灌進耳廓,不想聽都不行。

    載瀲越聽越急,她替她的靜芬jiejie著急,也為皇上著急,皇上和皇后新婚燕爾,怎么會傳出這些消息呢?!載瀲忍不住,便叫住了前面帶路的太監道,“諳達等等!這都是真的嗎?”

    那小太監轉頭對載瀲笑,裝糊涂道,“格格說什么呀?”載瀲蹙了蹙眉,急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那小太監見載瀲較起真來了,便搖了搖頭道,“都是些宮人們亂傳的閑話,格格聽了別過心就是了!”

    那日載瀲先去鐘粹宮為皇后請安,到鐘粹宮時,皇后身邊的宮女紅兒正在鐘粹宮院落里給幾株盆景灑水,她見了載瀲過來,忙喜盈盈地上前來迎,“是格格來了!快進來,皇后娘娘念叨您好幾日了呢!”

    載瀲含著笑意隨紅兒往里走,此時她已不怨靜芬從前瞞著自己的事了。諸事已是塵埃落定,她也無回天之力,而就算皇后不是靜芬,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紅兒替載瀲打了暖閣的簾子,笑著請載瀲進去,載瀲只感覺殿內竟像是春日里一般,融融暖意撲面而來,令周身都瞬間暖和起來。

    靜芬向來喜歡種植花草,如今更是在鐘粹宮暖閣里栽種了許多時令里養的水仙,清香四溢間令人神清氣爽,載瀲見靜芬就坐在西暖閣里撫弄案上的水仙花,便欣喜地跑過去給靜芬請安道,“奴才給靜…給皇后娘娘請安!”

    載瀲正為了自己說錯了話而窘迫,靜芬卻親自過來扶起了載瀲道,“瀲兒來了,別拘禮了,坐吧。”

    載瀲笑盈盈地跟著靜芬坐了,而后想起進宮后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便問靜芬道,“奴才許久不見娘娘了,娘娘一切安好吧?”

    靜芬此時正愛撫著桌上那盆開得正盛的水仙,聽了載瀲的問話,忽將手收了回來,神情黯淡道,“瀲兒,你我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瞞你……”

    皇后說到此處忽委屈地抽泣起來,載瀲見靜芬如此模樣不禁心疼,掏出了自己的手絹遞給靜芬道,“娘娘別哭,有什么就和奴才講!”

    靜芬抽泣了半晌,才斷斷續續地哽咽道,“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認定了的事兒,誰也拗不過……他認定了是我和太后一起瞞騙了他,叫他在殿選那日為難了,所以到今天都對我沒個好臉色,連我阿瑪額娘都去了的恩榮宴,他連面兒都沒露!……”

    載瀲心里聽得著急,不知道皇上為何會對靜芬jiejie存這么大的誤解,一時幫不上忙,便忙安慰靜芬道,“娘娘別難過,奴才聽說,皇上是病了,所以才沒去恩榮宴的……”

    靜芬一聽載瀲此話哭得更兇,鬧道,“什么病了,都是說給別人聽的!皇上昨兒還好好的,還健步如飛地往景仁宮去呢!……”

    “景仁宮?”載瀲反問了一聲,皇后便道,“就是珍嬪那里,皇上頭一日就上她宮里了……”

    載瀲聽后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再不說一句話,她皇上大婚那日自己傻傻問的那句,“皇上有了珍嬪,還會領著奴才堆雪人,領著奴才看梅花嗎?”

    那個時候皇上還答,“你放心。”

    載瀲斂回心神時見靜芬臉上盡是淚痕,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忍,載瀲默默想著,“靜芬jiejie本該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啊,怎么會是今日這樣……”

    載瀲伸出手去搭住了靜芬冰涼的手背,含了一絲暖暖的笑意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勸皇上來看娘娘!”

    靜芬望著載瀲感動地破涕為笑,卻不忍地撫摸著載瀲的發梢道,“瀲兒啊,你也別了此事惹了皇上生氣,不值當的。”載瀲為了讓靜芬寬心,便爽朗笑道,“jiejie放心!瀲兒會想辦法的!”

    載瀲一時笑得開心,都忘了此時自己與靜芬身份地位的差距,一時脫口而出的“jiejie”,竟讓靜芬感覺溫暖無比,在周遭都冰冰涼涼的宮禁里,這是靜芬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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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灃一直在鐘粹宮外等候載瀲,等載瀲出來了,他才陪著載瀲一同去養心殿再給皇上請安。

    一路上載瀲一步三回頭地望著自己的相機,生怕小太監將自己心愛的寶貝摔壞了,到了養心殿時載瀲在外駐了足,等著小太監先進去通傳,若是皇上正忙,或是不想見自己,叫自己在外請個安就走,今日她想做的事就都做不成了。

    半晌后王商從養心殿里迎了出來,引著載瀲和載灃向養心殿里面走,邊走邊笑道,“少爺格格快請,皇上這會兒剛看完折子,在里面等著您二位呢。”

    載瀲只感覺自己的腳步發沉,走過熟悉的養心殿偏殿時,她的目光不禁凝住了,偏殿格局仍如從前,和自己住在這里時毫無分別,只是如今人去樓空,皇上大婚后,自己也就再沒機會住進皇上的養心殿了。

    本是一段短暫到不能再短的路程,可離他越近,載瀲卻覺得路程越遠,每一步都無比沉重又無比期待,艱難到連呼吸都變得不自然起來。載瀲很少如此,卻唯獨只有這一個人是例外。

    載瀲見皇上仍坐在最喜歡坐的位置上,側著身子向著殿內的窗。此時窗外陽光正好,投在皇上的眼眸上,載瀲一時竟看得呆了,她發覺澄澈的光下,皇上的五官輪廓竟俊朗到讓人無法挑剔。

    “奴才參見皇上,給皇上請安。”載灃先跪了,他見載瀲遲遲不跪,便拉了拉載瀲的衣袖示意她跪,載瀲后知后覺,她望著皇上愣了許久才跪下請安道,“奴才恭請皇上圣安!”

    此時載湉才緩緩地坐起了身來,見是自己的弟弟meimei來了,忙吩咐王商去搬凳子請他們坐,載湉先問載灃道,“王爺福晉近來身體可都好?”

    載灃便規規矩矩答,“謝皇上記掛,阿瑪額娘一切都好。”

    載湉只點了點頭,便又望向了載瀲,見她一直沒說話,便問道,“瀲兒最近又學了什么啊?跟朕說說。”

    載瀲只感覺自己臉上一熱,被皇上問得半晌答不上話來,載灃見載瀲不知如何答話,忙解圍道,“回皇上,奴才meimei年紀小,又木訥,最近也沒學什么新本事……”

    載瀲一聽載灃如此說自己,立時不樂意了道,“誒灃哥兒!我最近是沒學什么本事,可我也不木訥啊!皇上都能給我作證呢!”

    載灃見載瀲一激動說話就沒規矩起來,忙瞪著她罵道,“皇上面前,你怎么說話呢?”載瀲還想說些什么,一想到皇上還在,立時沒了脾氣。

    載湉坐在遠處看他們兄妹二人吵嘴,心里竟覺得溫暖得很,便笑道,“載灃,你也不用刻意拘束瀲兒了,她在朕這兒住了那么久,朕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了。”

    載灃一聽此話,忙又跪倒道,“奴才meimei無拘無束慣了,惹皇上心煩之處,還望皇上恕罪。”載湉見載灃如此謹慎,生怕將話說錯了半個字,仿佛看到了自己阿瑪醇親王奕譞的影子。

    載湉心中無奈,他知道雖說他們實為兄弟,可是卻名為君臣,君臣要大過天,大過所有流在血液中的情感。

    載瀲見皇上和載灃都半晌不說話,便忽笑著上前去扯了皇上的衣袖,道,“皇上,奴才雖沒學些什么東西,可奴才最近得了樣好東西!叫照相機,能將人的影子拍下來!奴才今兒就想帶進宮來給皇上瞧瞧!”

    載瀲一路引著皇上向殿外走,見自己今日帶來一同進宮的照相師也準備好了,便扯著皇上的衣袖搖著皇上的手道,“皇上,奴才想求皇上一件事!”

    載湉心中也已經猜出了大概,可她見載瀲一副懇求的樣子,還是故意逗她道,“什么事兒啊?”

    載瀲更拉緊了皇上的衣袖,睜大了眼睛開口懇求道,“奴才……存了個小心思,想和皇上照張相!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賞給奴才這個薄面?……”

    載湉望著載瀲懇求的模樣,感覺心里都柔軟了起來,聽到她呵呵傻笑的聲音,竟也感覺眼前的光景也比從前更亮了起來。

    載瀲仍舊不自信地望著眼前的皇上,而載湉此時已抬頭望向了養心殿內空空蕩蕩的院落,他指了指遠處,命攝影師將相機架了過去,而后低頭對載瀲溫柔地一笑,就像是春日里最暖的陽光,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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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瀲坐在皇上的身邊,只感覺心都快跳出了胸口,她悄悄向皇上身邊湊了湊,等照相的師傅拍完了一張,載瀲又建議道,“皇上,能不能同奴才在偏殿前再照一張?”

    載湉抬眼望了望此時空落無人居住的偏殿,恍然間也想起載瀲住在這里時的歡愉時光,便點了點頭,道,“好。”

    這一次載瀲屏住了呼吸,只怕自己的呼吸會出賣了自己的心事,她又向皇上身邊湊了湊,最后直接一把環住了皇上的臂膀,她合著眼睛不敢睜開,只怕皇上會將自己推開。

    然而載湉并沒有將她推遠的意思,反而對她笑道,“瀲兒,拍照可要睜眼啊,你閉著眼睛怎么拍?”

    載瀲“嗯!”了一聲,忙睜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她環著皇上的臂膀,此時笑得像個未經世事的孩子。

    待照相師將相機收好了,王商忽進養心殿來回話道,“皇上,珍主子來了。”

    載瀲一聽是珍嬪,心里忽有些異樣在作祟,她想起皇后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自己原先和珍嬪的過節,不知為何便有些抗拒。

    她抬頭望著皇上,誰知皇上笑意竟更濃起來,對王商道,“她來得正好,宣她進來。”

    載湉領著載瀲回了暖閣,見載灃此時還心神不安地頷首蹙著眉,載湉便笑他道,“載灃,朕挺喜歡瀲兒這性子的,你別多想了,朕不會舍得罰她的。”

    載灃憂心忡忡地抬頭看了皇上一眼,忙低下頭道,“是,是奴才多慮了。”

    載瀲跟著皇上一路走到外間暖閣里,等皇上坐下,王商才領著珍嬪走進來。載瀲就站在皇上的身側,見珍嬪今日身穿一身藕色的旗裝,外套了件丹蕊色的坎肩兒,頭上梳著個簡簡單單又不失精致的兩把旗頭,綴著兩支東珠紅瑪瑙的步搖,襯得整個人都格外水靈。

    載瀲嘟著嘴沒看珍嬪,只低著頭看皇上,載湉卻淡笑著只望著珍嬪,卻對載瀲道,“瀲兒啊,今日你們兩人也好好認識一下。”

    載瀲氣鼓鼓地“嗯”了一聲,作為小輩,她只得走出去了兩步,給珍嬪規規矩矩地福了身行禮問安道,“奴才載瀲,見過珍主子,給珍主子請安。”

    珍嬪見是載瀲,心里也是又氣又笑,誰想到當日里在街上結下的“冤家”竟會是自己將來夫君的meimei呢!其中關系又是格外的錯綜復雜,難以理清。

    珍嬪彎下身子去忙將載瀲扶起來,道,“格格快別拘著了,你我都不慣拘著,以后見面就自在些!”

    載瀲應了一聲,便轉頭要回皇上身邊去站著,卻聽珍嬪在身后興趣頗濃地問了一句,“誒,格格也喜歡照相嗎?我方才進來的時候見外面還架著臺照相機,王商說是格格帶進宮的。”

    載瀲點了點頭,對珍嬪道,“回珍主子,相機是奴才哥哥給奴才買進府的,奴才向來好新鮮,所以閑來無事就玩了玩。”

    “正巧兒我也喜歡!”珍嬪像是遇見了救星一樣,她昨日夜里還想著要在園子里留張影,可惜后來一想,宮里也沒有照相館,照完的相片也沒法沖洗出來,不禁失落了許久。

    珍嬪小時候生長在風氣開通的廣州,她在廣州的伯父家較早接觸了相機這類從西洋傳來的“洋玩意”,她從小受廣州開化風氣的影響,和京城里長大的大家閨秀性格都不同,她不好繡花寫字,只愛攝影拍照。

    如今她得知載瀲也好拍照,不禁難掩心中的激動,前仇舊怨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上前來拉了載瀲的手,熱切問道,“瀲兒,日后我若想求你帶照片出宮去洗,你能否幫我?”

    載瀲望著皇上望向珍嬪時愛意nongnong的眼神,心里只感覺早已是狂風暴雨,她不知道珍嬪是何時走進皇上的世界的,更不知道皇上為何會對珍嬪比別人特殊。

    載瀲深知,皇上大婚后,總有一日會有一個真正與皇上情投意合的女子走進皇上的視線,可她還是愚蠢地期盼著這一天能來得晚一些。載瀲也清楚,自己擁有的皇上的所有情意,只關于兄妹間的親情,再無其他。

    載瀲沒想到只過了這么短的時間,皇上就已經擁有了能真正付予戀人間情愛的女子。短到讓載瀲覺得,自己昨天還住在養心殿,仿佛才剛剛離開了宮里,離開了皇上。

    可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載瀲一時沒有理會珍嬪,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直到載湉的聲音將載瀲喚醒了,他道,“瀲兒,你多幫珍哥兒跑跑,也能多些機會進宮。”

    載瀲聽了此話只感覺眼底瞬間一酸,控制不住眼里要流出來的淚,連皇上都說了,自己沒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她拼命忍住自己眼里的淚,向珍嬪點了點頭,道,“是,奴才一定盡力幫珍主子。”

    珍嬪滿意地點頭笑了笑,載瀲便聽到身邊的皇上喚珍嬪道,“誒,珍哥兒你來看看這個,朕今天看這幅圖繪得不錯,想叫你瞧瞧……”

    此時載瀲站在皇上的御案之前,背對著身后的皇上和珍嬪,她難過地用袖口蹭了蹭眼角的淚,感覺心里的酸意已是翻江倒海,卻一句話也不能說。

    載灃站在遠處將載瀲臉上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已是無比擔憂,他走上前來,硬生生地拉著載瀲跪倒在御案前,對載湉道,“皇上,奴才告退。”

    載湉將目光從手中的畫卷上抬起來,見載灃和載瀲跪在案前跪安欲走,只淡淡點了點頭道,“好,你們去吧。”

    載瀲走出養心殿時仍迎著殿外無光明媚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臉上暖意格外得濃,她微微仰起頭去合上了眼,任由陽光將自己臉上的淚跡曬干了。

    她跟在載灃身后一路向回走,見朱紅色的宮墻上映著自己一言不發的身影,諱莫如深的長街上也只有自己腳下鞋底與青石磚相碰的聲音。

    載瀲沉默無語,最后只輕輕說了句,“哥哥們說得都沒錯,是我自己木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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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我瀲瀲meimei 1秒,這只是個開頭... 一切都還在后面呢,瀲瀲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