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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凌默。 藏燁果然有所察覺。 雖然自知那藏燁辦事從來殺伐果決,此刻他卻心下一暗。 若是此刻貿然前去相認,他聲帶受損,無法發聲,再頂著一副陌生面孔,一通語焉不詳的解釋,只會讓藏燁更疑惑。 正思忖間,洪府便出了sao動。 藏燁與江潯劍飛往查看,燕淮凌便隱于暗處觀察。 在發現那黑雁竟盜得慧顏草時,他不禁一陣愕然。 從黑雁與眾人交手至藏燁獨自追趕那黑雁,燕淮凌一路尾隨 最終看到藏燁與那黑雁交手時一反常態地處處留情,燕淮凌不禁有些心顫。 他知道藏燁以為那黑雁便是自己,一定念及舊時同行情分,不忍下狠手。 然而那柳下銘卻處處緊逼,言語刺激,利用藏燁心慈占盡便宜,最終竟鉆了空子,險些攻入對方破綻。 再也無法坐以待斃,燕淮凌出手相救,最終卷入二人的打斗中。 見藏燁依然維護那黑雁,燕淮凌心情復雜,一方面暖于對方對自己留情,一方面又苦于藏燁被那柳下銘牽制。 即便心下叫囂著立時讓藏燁知曉真相,但此刻若強行告知對方自己才是燕淮凌,怕是會引得藏燁方寸大亂,再讓柳下銘鉆了空子。 瞬間便決定表現出自己只是以慧顏草為目標的過客,燕淮凌竭盡全力奔逃,卻遭那藏燁追捕。 最終,只得將路籍給他的應急迷魂粉灑落藏燁面龐,燕淮凌單手護住藏燁頭部,撐住其身軀,防止他重重墜地。 將藏燁拽至樹邊,讓對方保持背靠樹干沉睡的姿勢,燕淮凌才松了手。 先前一直繃著一口氣,但舊傷本就沒好,他又逞能使出金雁振翅,眼下嗓子眼一股股腥甜不斷涌上,他卻強行壓住,勉強不讓自己就地昏厥。 轉身拖著病軀欲離開,他邁出兩三步,步履卻漸漸緩下。 顫顫巍巍地背對藏燁身軀許久,他立于原地,半晌未動。 頭頂孤月,周身葉鳴,樹前殘影,腳下枯土。 費力側頭,燕淮凌自肩上朝藏燁投去一瞥。 那平日表情嚴肅的男人正安然沉睡,臉色舒展,相當安詳。 與月色呼應的玉色面容,剛毅又英俊,讓人移不開眼。 就那么凝視了一會兒,燕淮凌終于回身,一步一挪地重新邁向藏燁。 于那男子身側蹲下,他眼冒金星,卻依然提著一口氣平視著對方。 于此人,他大概只是一位行止詭異的同行之人。 對方于黑雁的姑息,足見心思何等溫柔。 而此溫柔之人,卻非他能觸及。 纏了醫帶的指尖緩緩抬起,欲探向藏燁面龐,然而移動了幾寸,他又止了動作。 【公子以后切莫再開此等玩笑?!?/br> 無言地停滯原地,燕淮凌視線重新落回連自己都覺陌生的指尖。 一瞬,某種洶涌情緒涌上,和著激烈沖起的血腥,他壓抑不住地狠狠吐出一口鮮血。 與藏燁分開的日子,對方只是一縷殘影,時不時造訪他腦海,以鼓舞他精神的形象存在;但此刻藏燁實實在在出現眼前,他卻隱去了所有悸動與熱切,只剩下胸前碎裂不堪的苦。 這種苦,他知道,是名為相思的毒蠱。 心下正波濤洶涌,燕淮凌搭眼一看,卻正見藏燁胸前衣袍破裂,幾道猩紅血痕橫亙胸膛,觸目驚心。 能看出那是鞭痕所致,燕淮凌當即蹙起眉梢。 那柳下銘果然心狠手辣,畜生不如! 心疼不已,燕淮凌強壓著嗓子間再次盤旋而上的腥甜,用那已然因痛意而不可控制的顫抖雙手自身上白衣撕扯下幾條包扎碎布。 費力地湊身上前,他使出渾身力氣一圈一圈地替藏燁將那胸口幾道傷口認真處理好。 待纏至最后一圈時,他疲憊地眼前發黑,陡然不注意,便一口污血噴出,連續咳嗽數聲,縮身倒地。 血沫飛濺在那雪色醫帶上,燕淮凌見狀,忙用雙手捂住唇,防止滿口鮮血污染了藏燁身上的醫帶。 一番痛楚劇咳之后,他喘息著直起身,重新望向面前安然沉睡的男人。 心間激烈動搖著,叫囂著,想去觸碰對方,想去感受對方肌膚的熱度,但燕淮凌明白,若他真隨心而去,便會忍不住對藏燁做更多過分的事 輕撫那如玉的面容,親吻那堅毅的薄唇。 然而 他差點忘了藏燁先時已經因他這份情緒為難,他又何以強加而上? 清楚再不離開定會斃命此地,燕淮凌提著一口氣,將袖間慧顏草取出,他分出兩支塞入藏燁懷里,并將剩下幾支收回。 起身,頓感胸前再次一陣銳痛襲來,他禁不住猛烈咳嗽,單膝砸地。 血染林間,燕淮凌又轉頭依依不舍地看了藏燁兩眼,便竭盡全力,蹣跚而緩慢地往山上與路籍的落腳處急去。 待抵林間,已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路籍正巧還在,見那樣子應是發現燕淮凌失蹤,急得若熱鍋上的螞蟻。 轉頭迎上燕淮凌面孔,路籍先是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燕淮凌那狼狽模樣及白衣行頭,很快反應過來,疾步上前狠狠扯住燕淮凌衣襟:師兄! 自知路籍擔憂,燕淮凌正要開口,卻吐出一口污血,當即跪倒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