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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顯動了怒,蘇染一時間不敢答話。 冼玉平日里脾氣算很溫和的,他容貌昳麗,素來招人喜愛,六界之中愛慕他的男修女修不可勝數;偏偏才華橫溢,又有天賦,早早地就修煉到大乘期,走到哪里誰人不知玉清道君?可以說人生贏家要具備的條件都被他占滿了,但是他身上沒有一點驕矜跋扈的權貴之氣,乍一看就像是個剛入世的、溫文儒雅的公子哥。 但他若是真的動了怒,又或是決心要做什么,那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就像魔神說得那樣,他看起來隨性沒脾氣,但又格外——固執。 蘇染不敢開口,但也知道冼玉的懷疑是對的。哪兒那么巧啊,這好幾千年來出的有望飛升的大乘期修士,要么就是正道之光,要么就是魔道首領。再配上冼玉的那句話,簡直就像是被特意選出來與他們—— 蘇染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她猛然吸了口氣,“主人,您的意思是……” 冼玉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轉身下了山。 “主人,您不跟魔神了嗎?”蘇染看他像是要回到魔神殿的樣子,不禁出言提醒,“魔神剛才離開,還有一種可能,說不定他是要去找顧容景了。您就不擔心……” 冼玉當然清楚他離開的動機。 但眼下還有比那件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魔神離開,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他要去殿內翻一翻,看看會不會留下什么線索。 “魔神大人,”城主顫顫巍巍地舉起一本厚厚的冊子,雙手恭敬地托到桌面上,還不忘輕輕翻到有字的那一頁,“城中常住人口的戶籍資料都在此處了。” 顧容景沉穩地嗯了一聲,隨手翻了翻。 這份資料記錄得較為詳盡,姓名、年紀、身份、家庭住址以及親屬關系,倘若是修士,還會登記他的修為和職業,例如魔修醫修劍修等等。 他大致看了一眼,發現其中的魔修很少,人修和普通百姓占據了大多數。 他的指尖刻意在這兩個字上停留了片刻。 城主瞧見他的動作,又久久沒有挪開,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魔神向來不愛說話,一切心思都要他們這些下屬來猜,城主只能按照他以往的邏輯來推斷,“今年魔修投誠的數量大不如以前,魔君那處也在不斷招安魔修,他們建立都城后,兩方路途相隔甚遠,再加上洪水滔滔,來往交通不便,故而……” 魔君? 這地方還有魔君? 難道說,還有人在和魔神打擂臺? 是了,這天地遙遙,就算再怎么難以生存,也不可能滅絕到只剩下一百多萬的人口。或許,在這座高城之外,還有別的領地,別的領主。 顧容景沉思片刻,“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既然是打擂臺,那雙方來往間諜情報自然也必不可少。他這句話問得很自然,并沒有人懷疑。 城主道:“和往常一樣,大肆捕殺流民和人修,倒沒什么特別的動靜。” 捕殺流民? 顧容景沉心思索片刻,門外忽然起了一陣sao動,有人掀開簾幕,朝他拱了拱手,有些不確定地道:“大人,您的魔獸好像在外面盤旋……” 顧容景心道一聲不好,不過他外形和魔神十分相像,倒沒有人懷疑,只是覺得他出來時沒帶魔獸,它發現主人不見了,所以才滿城尋找。 “方才我叫它過來的。”顧容景不動聲色地放下書,往門外走去,“今天就看到這兒吧。” 他這話乍一聽,還叫人以為那魔獸是過來接他回宮的,這下更加沒人起疑。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所有人神色都松了松,“恭送大人!” 顧容景掀簾出門,發現那魔獸在前面大約兩百里的地方盤旋,這里人多眼雜,氣味斑駁,魔神一時半會兒應該發現不了他們。 “你們回去吧,不必送了。” 說罷,他快步走到一處巷子口,閃了進去。 這動作和言語都和往常不太相同,城主也有些疑惑,不過他只以為自己摸不透魔神心性,所以并沒有說什么。回到帳中,他看到桌上攤開的那本戶籍冊子,不禁嘆了口氣。 “兩方魔王爭斗,一個要人生一個要人死。”城主輕嘆著對身旁的心腹道,“苦的還是百姓啊。” 心腹也嘆了口氣,“兩害之中取其輕罷了。” 顧容景沒有聽到這番話。 他閃身走進巷子中,攀著錯綜復雜的巷子院落繞了好幾條路,路上小心謹慎,盡量不留下一點腳印和痕跡。大約繞了一個多時辰,等到走出主城區,就要進入魚龍混雜的邊際城郊時,顧容景拐過一個彎,忽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只巨大的米黃鳥喙,深黃色的宛若銅鈴大小的雙眼與他直視,最中心的黑色眼珠漸漸透出了顧容景的身影。 在他到來之前,這只身形巨大的魔獸趴在這里,紋絲不動,甚至沒有一絲呼吸的氣息。 直到他來時,才噴出一團仿佛火焰一般灼熱的空氣。 顧容景抬起目光,看到魔神坐在烏鴉脖間,手中拿著一道牽繩,沉著冷靜地望著他。 他早就知道顧容景會走到這里來。 那是他自己,顧容景會怎樣思考,魔神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好像很遺憾的是,顧容景并不了解他。 “你故意讓他來激我,拖延時間。而你呢?偽裝出我的模樣來這里打探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