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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警告的眼神。 他心里一顫,沒有再開口。 顧容景面無表情地盯了望云片刻,等到冼玉喊他,他才收起周身冷冽的氣勢,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冼玉蹲在路旁的一處灌木叢里,給他指漿果被摘下后殘留在枝頭的果汁和果皮。 望云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們師徒靠在一起、親密說話的背影,內心十分復雜。 他還記得小師弟是如何咬牙切齒地和他描述,他父親櫥柜里的那件舊式天蠶絲法衣。 那衣服鄭盛凌曾偷偷拿出來比過,知道應該是男子的衣物,主人個子雖高,但身量清瘦,寬肩窄腰,大約十分風流倜儻。 小師弟其實只是想看看珍藏在櫥柜里的到底是什么,沒想到閣主發現后大發雷霆。一向慈愛的父親,竟親手痛打了他四十板子。 每一下都下了狠手,鄭盛凌被抬出來時身上血rou模糊、沒有一塊好皮rou,他咬著唇沒有喊一句疼,但卻止不住流淚。 后來,閣主給那間屋子設了禁術,就連夫人也再也不能進去了。 小師弟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不愛在問機閣里待著,反而時常往他們這里跑。陸昭州、望云都是他親近的師兄,也知道這件事。 只是他從前一直覺得太荒唐了,閣主對夫人一往情深,百依百順從不惹她生氣,或許是小師弟疑心過度了。但眼下看到這對師徒過從甚密、形影不離的模樣,他不禁想: 萬一閣主真的和這位道君有什么…… 不不不。 不可能。 望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臉懊惱。 閣主如今都已經五百余歲了,與夫人成婚也有三百多年,可冼玉看著卻是連三十都沒有,修為也只是筑基。 怎么可能和閣主扯上關系呢。 太離譜了。 一定是小師弟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搞得他生出這樣可怕的想法…… 更何況那衣物已經是幾百年前的手藝了,冼玉身上的這件說不定是家傳寶物? 他腦海里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遠處傳來師徒倆微微爭執的聲音。 “不對。” “哪里不對?”冼玉指著那草叢,“你看,這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腳印,鄭盛凌從入口出發,又從這里拐向南,這邏輯說得通。” “這邏輯說不通。” “……”冼玉很費解,“到底哪里說不通?” “他不可能往南走。一路往南,一定會撞上我們。” “這是什么意思?” 望云看到他們倆討論得激烈,也顧不得什么法衣了,趕緊走過來,“發現什么了?” 顧容景指了指身側,“往南再走兩百步,一定會和我們相遇。” 望云沒有聽懂,正要問,卻被冼玉打斷了,“等等,你還記得我們來時的路?” 顧容景點點頭,張口就背,“從入口處,西南方向,遠處有一座小山丘,邁入林中約兩刻鐘,拐路向南直行……” 他復盤了第一日他們的行動路線,字字清楚,毫無磕絆。 冼玉嘶地一聲,“容景,我信你不會記錯。可是那日我們都中了幻境……” 顧容景搖了搖頭,篤定地回答:“幻境改變的是眼前的景物,但感覺不會變。” 他是散修,一個人在修真界最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底層人,他見過無數骯臟的秘密的交易,走過無數叢林險境。 若不記路,一次走岔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冼玉皺著眉,沉默不語。 “你們不要再糾結了。”望云打圓場道,“既然顧道友說再走幾百步,那我們不如試一試?反正也不遠。” “這樣也行。” “好。” 三人達成了初步認知,在原地系了手帕作為標記,方便之后對比。顧容景帶路,冼玉和望云跟隨其后,向他所說的方向走去。 修真之人體力好,腳程也快,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那處地方。 冼玉環顧一圈,總覺得有些陌生。 但陌生也是應該的,昨日他們中了幻境,見到的東西或許都是假象。 “找找看,”冼玉說,“我們昨日一路上走走停停,留下了不少痕跡,說不定……” “玉清道君。”望云打斷了冼玉的話,他一向沉穩,可現在唇色微微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你看……那是什么?” 冼玉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循著方向望去,只見身后一棵樹上系著手帕,帕子邊角上還繡著一道徽紋。 他們都知道,那是萬劍宗弟子的東西。 因為望云前不久剛剛親手系上。 “那東西,怎么會……” 望云身上一片冷汗,一句話說了好幾遍,愣是沒說完。 剛才走的這段路程不算遠,但也絕對不算近。他不明白到底是他記錯了,還是…… “慌什么。” 冼玉沉著臉走過去,將那帕子解下來細細地看,確定了就是望云的那一條。 可是他們剛剛按照顧容景帶的路,往前走了約五百步,這是三人都認可的事實。 他望著帕子半晌,忽然朝顧容景伸出手,“漿果呢?還有嗎?” 顧容景知道,冼玉是擔心漿果療效已過,又陷入了幻境。 他取出剩下的漿果,三人均分食用了。但再睜眼時,眼前景象沒有任何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