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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相遇,那人腳步頓住,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冼玉身上。 “這位公子,我們先上的樓梯。”可惜冼玉對他并不感興趣,客氣道,“還勞煩讓一讓。” 那俊美公子沒有說話,只古怪地看著他。 或者準確來說,是看著他身上的法衣。 冼玉無衣可換,依舊穿著那件天蠶絲外衫。他的目光落在外衫袖角和衣角處,那里用玉銀線繡了大片的梅花暗紋,相傳鼎盛時最好的繡娘一針可抵五十兩白銀,常被修仙宗門用作寶衣,一件就已無比奢華,價值萬金。 只是這極廢人力的手藝如今已沒落許久,顯少有人再聽聞這樣的傳說。 而冼玉身上穿著的,也是很古早的款式了。 他知道,是因為親眼見過。 在他父親的珍寶閣里,常年擺著昂貴的防腐防朽的香石珠,重金打造的檀木衣櫥上加了重重法陣,耗費無數,只為了珍藏一件不合身的天蠶絲外衫。 偏巧,和眼前人身上這件一模一樣。 他眼眸深暗,久久地凝視著冼玉,忽然往下邁了一步,卻又頓住—— 一柄劍橫在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顧容景的劍。 第18章 火鳳報時,辰時已到。…… 不知什么時候,顧容景站在了冼玉身側,一柄古樸鐵劍擋在了他身前。 執劍之手粗糲寬大,卻格外穩重。 冼玉怔了怔,沒想到顧容景會突然出劍,很快,他抬手按住那只纏布的手背,微微施力。 “容景,他們沒有惡意。” 他輕聲道。 在大明村的生活過得太愜意,他差點忘了顧容景是個在血河里摸爬滾打出來的頂級殺手。他對外面世界的認知,本來就是停留在惡意上的。 金丹修士在冼玉面前不算什么,可在修真界,已經能篩掉一大半的弟子了。更不用說顧容景只是卡在了金丹期無法突破,實際上他的修為應該接近元嬰中期…… 顧容景沒有動。 那貴公子似乎是意識到什么,沉默半晌,將那只懸空的腳收了回去。 顧容景目光未變,但手心微微一松,順著冼玉的力道重新垂了下去。 那公子嗤地一聲,吩咐身后弟子:“讓道。” 奇異的是,那群白衣修士們沒有一句廢話,隨著他一同退回了樓道口。 井然有序,一看便知他十分有威望,和邱正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不知眼前這人是什么來頭。 冼玉邁步登上樓梯,擦肩而過時什么都沒說,和顧容景一起走遠了。 “小師弟……” 后面有人皺著眉,輕輕喊道。 那被稱為‘小師弟’的人微微抬手,止住了他們的話,“那兩位應該就是師兄要我好好照拂的人吧?” “你們放心,我有數。”他勾唇,輕聲道,“兄長所托,我定當好好‘關照’。” 冼玉全然不知來的第一天就引來了萬劍宗里兩撥人的關注,他還是更掛念剛剛顧容景的舉動,在兩人相識的這段時間里,顧容景還是第一次這么……這么敏感警覺。 他相信顧容景不是貿然行事。 他們住在同一間客棧里,又要去同一個秘境,不碰面是不可能的,但總之,盡量和他們保持些距離…… 顧容景一到房間,就從他的芥子空間里取出工具開始清掃,冼玉坐在一旁休息的空檔里,他已經清掃完灰塵,又抹了桌椅,開始收拾床鋪,忙里忙外地一聲不吭。 “這蛟潛秘境我們都沒來過,不知里面詳情,明日你要緊跟著我,萬萬不能走失。” 冼玉沒話找話和他聊天,“你聽這名字,蛟潛蛟潛,既然里面沒有蛟龍,那肯定有蛇。想必這秘境多濕氣和山林,說不定還有迷陣,我不一定能百分百護好你……” 顧容景擦完床板,剛從芥子戒里捧出一床干凈被褥,聞言不禁看向他。 “師尊不是大乘期?” 話里難得地多了幾分揶揄。 冼玉:“……” 這好像是顧容景第一次開口叫師尊,可惜師尊本人并不是很想聽。 說起這件事還都要怪趙生,他一直以為冼玉還是從前的風光模樣,和顧容景熟悉后,趙生就管不住自己的喇叭嘴了,把冼玉曾經和他吹過的牛皮(主要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軼事)一股腦地地轉送給了小師叔。 顧容景聽完了還要定定地看著他。 把冼玉給尷尬的,腳趾差點摳穿云首山。 “你有所不知。”冼玉輕咳,“我大乘期的修為若是冒然出世,必定會引來眾多紛爭。而且我剛蘇醒不久,對一些勢力尚且不太了解,不如先微服私訪,打探局勢……” 說了一大堆,顧容景點點頭,重新回去收拾床被,也不知相信了沒有。 冼玉偷偷抹掉了額角的汗,松了口氣。 掌柜人看著偷jian耍滑的,但說得到也挺寫實。 人字號房確實不大,房內擺了一張方桌和四張圓凳,桌上擺著一壺茶水和幾個倒扣的青花瓷茶杯。角落里擱置著一個老舊紅木衣柜,打開柜門時吱呀吱呀作響,另一邊放著一張并不寬敞的床鋪,除此之外,房內并無他物。 光禿禿的客房沒什么值得欣賞的,但當顧容景把床單抖好、邊角塞到縫隙里,又鋪上輕薄的絨被時,蠟燭一照,忽然顯得格外柔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