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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他抬頭望向天空,遠處的邊際線已經泛灰。老板伸了個懶腰,正準備關門閉店,忽見萬山橋邊亮起一道白光。 又有人考核失敗了。 片刻后白光散去,剛才還驕矜萬分的小少爺跪在泥濘土地上,精疲力盡。他衣服上破了許多口子,臉上、手上到處是傷,狼狽不堪。 陪同他一起進去的侍從也很快出來,扶著他,輕聲喊道:“少爺,明年再……” “沒有明年了?!蹦巧倌晔Щ曷淦堑溃叭f劍宗只收十五歲以下的弟子,明年我十六,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這一年來他苦心修煉,就為了這一座橋。臨近橋頭時,他拼了命都想爬過去,可是頂空雷聲陣陣,最后侍從看他有生命危險,迫不得已,還是幫他捏碎了傳回來的符咒…… 為什么,為什么啊。 他那么努力,同齡人每天只學劍四個時辰,他不服輸,每天學八個時辰、揮劍上萬次,父親都說城中沒人比他更刻苦。 可還是過不了。 少年眼角含著淚,迷茫時忽然想到臨上橋前那人跟他說的話。 其實那人風度翩翩,面如冠玉,周身有股自然的通透氣質,并沒有那么不堪??墒钱敃r他第一反應這人是騙子,印象就改不了了。 “可惜小公子習劍數載……怕是過不去了?!?/br> 可是他怎么知道會過不去? 少年下意識地看向橋頭,但那里只剩下一張空桌,不見人的蹤影。 他快步走到雜貨鋪子前,皺眉問:“剛才還在這里收徒的人你見過嗎?他到哪里去了?” 老板懶散道:“自然到他能收到徒弟的地方去了?!?/br> “……” 少年抿了抿唇,“他走之前可還說過什么?” 老板搖了搖頭,“不曾?!?/br> 其實回來后少年心里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剛才老板的話,只是讓他更加確信了。 他根骨差,修為雖然已到筑基期,但實際上就是空架子。那年輕男人明明修為還不如自己,可是卻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情況……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唯一能說得通的理由,就是那人故意掩藏了自己的修為。 少年艱難開了口,“他往哪個方向走了?” 他知道自己這會兒就像個笑話一樣,可是已經沒有其他的機會了。他那么努力地學劍,如果找到那個人,說不定、說不定—— “小公子,既已錯過機緣,又何必掛念?” 老板寬慰了兩句,那少年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說話。 “……”他有些不忍心,只好道,“他只留了一句,說,你的道法不在他那里?!?/br> 少年茫然地抬起頭。 那時,老板還以為冼玉最多就是元嬰、頂了天出竅,所以才勸少年不要太糾結,放寬心。 直到幾個月后,他們才從那些轟動修真界的傳聞中,拼湊出了讓人瞠目結舌、激動人心的真相。 冼玉出門前問村長借了一輛馬車,雖然坐著舒服,但速度肯定比不上騎馬。兩個人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到飛花樓時已經是亥時了。 飛花樓這名字聽起來風雅別致,但卻建在一座山的山腰處,附近是陡峭奇險的巖崖,山上時常有碎石滾落,稍有不慎就可以提前去拜見判官他老人家。 而且聽說這里以前是亂葬場,死了人卻無處安置,就會把尸體扔進崖底,也不知道是不是怨氣的緣故,一到晚上山里就陰森無比。 趙生剛下馬車就倒抽了口氣,“師祖,這里好冷啊?!?/br> 冷得他渾身發抖了。 他原本以為前兩個月受陣法禍害的大明村已經夠冷了,沒想到這里跟冰窖似的,不一會兒他就有些受不住了,嘴唇開始發淡淡的紫。 冼玉嗯了一聲,“車上有毯子,你去裹著,不要受凍了?!?/br> 他在寒冰玉棺里待了五百年,那里的寒氣不是普通的陰濕寒冷能比的,所以到了飛花樓反而沒什么感覺。 聽到他這么說,趙生屁顛屁顛地去車上拿了毯子,裹在身上、跟冼玉一起邁入飛花樓。 已近午夜,這座四層的小樓里卻還是燈火通明。推開門,一個盤頭別簪、滿身珠翠的女人扭著腰倚在柜臺邊算賬,大廳里擺著十幾張桌子,幾個臉色冷漠的散修各自坐著,安靜用飯,彼此之間并不搭話。 柜臺不遠處是樓梯,往上就是客房。 原來這飛花樓不僅提供任務和懸賞,還包辦了客棧的業務,十二個時辰營業不停歇。 冼玉走到柜臺前,那女人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目光觸到那張清冷俊逸的臉時,明顯一亮。 好美的臉! 幾十年沒見過這么俊的男人了! “小郎君,”那女人手里拿著一桿煙袋子,換了個方向倚著,自然地露出自己嬌好的曲線,眼角彎彎地問,“打尖兒還是住店呀?” “住店。” 冼玉微微一笑,“順便來接個任務。” 說完,那女人露出一絲詫異的眼神。 冼玉都能猜出她的心理活動,大約是怎么都沒想到,區區一屆筑基也敢出來接任務了。 她為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半晌后,從柜臺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攤開來。 “頭一回來吧?”她換左手拿著煙袋,右手握著毛筆,在舌尖沾濕潤,頓在紙面上,“先給你做個登記——叫什么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