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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漫千山 第92節

    歸鹿城城郊,三步亭。

    車毅遲指揮著兵士們把各項禮品往車上裝,裴月臣在旁攔道:“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哎呀,你別來礙事?!避囈氵t把他拽到一旁,朝兵士們努努嘴,“你們繼續裝車?!?/br>
    “老車……”

    “軍師!”車毅遲將他拉到亭中,“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樹兒、云兒的也在里頭,哪里多嘛。我們還嫌少呢,對吧?”

    趙春樹在旁笑著點點頭,將裴月臣摁坐下來:“軍師你莫要cao心了,你這趟回去,也算是衣錦還鄉,可不能寒磣,不然豈不是顯得我們烈爝軍無情無義?!?/br>
    趙暮云在旁捅了他一下,趙春樹莫名其妙轉頭看他:“你咯吱我做什么?”

    “……”趙暮云拿自家哥哥是真沒辦法,朝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趙春樹不解其意,只得不再說下去,展目望去,鄧黎月的商隊正在樹陰下休息等候。他再看向遠處,焦慮問道:“將軍怎得還不來?”

    話未說完,他被趙暮云重重踩了一腳,疼得直跳腳。

    “你……”

    “楚楓今日有事在身,不能相送?!迸嵩鲁季従徧а劭聪蛩麄?,面上笑得風輕云淡,“她事先已經對我說過?!?/br>
    趙春樹愣住:“將軍不來?這怎么行,她……”

    “哥,你去看看那匹馬,前蹄是不是有點不對勁?”趙暮云一把將他拖出亭外。

    趙春樹被他拖得踉蹌了一下,復抬頭,看見遠處煙塵滾滾,有兩匹駿馬朝這里疾馳而來。他雖看不清馬背上的人,卻一眼就認出了馬,喜道:“將軍,是將軍來了!”

    聞言,裴月臣立即起身轉頭,朝馬蹄聲處望去……

    馬匹漸近,他的目光從期望轉變為失望,馬是祁楚楓的馬,馬背上的人卻不是她,而是阿勒。另一匹馬的馬背上是沈唯重。

    奔到他們面前,阿勒翻身下馬,氣還沒喘勻,絲毫沒忘記規矩,先朝裴月臣施禮:“軍師?!?/br>
    沈唯重也跟著施禮,面上滿是焦灼:“軍師,當真要走?”他因被祁楚楓賦予重任,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顧埋頭編寫識字教案,幾乎是廢寢忘食。今日阿勒給他送飯時,看見她眼圈紅紅的,連忙追問,方才知曉裴月臣要走,頓時大驚失色。

    掩下眼中的失望之意,裴月臣含笑點了點頭。

    “我……我還有好多事情未向先生請教呢?!鄙蛭ㄖ仉y過道。

    裴月臣輕輕地拍了拍他肩膀:“北境能人甚多,程大人也是飽學之士,沈先生向他請教也是一樣。”

    沈唯重想說“那怎么能一樣”,但旁邊還有別人,話到嘴邊只得又咽了下去。

    阿勒吸吸鼻子,上前一步:“姐她不能來,讓我來送你。”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到裴月臣手中,是一張有些陳舊的紙。

    裴月臣展開,頓時愣住,手中竟是一張房契。

    “jiejie說,軍師在北境十年,勞苦功高,將軍府無以為報。這是京城的一處舊宅,蟲噬、蟲噬……”阿勒背到一半,忘了這詞,費勁地撓撓耳根。

    “蟲噬鼠咬?!鄙蛭ㄖ卦谂詭退a上。

    “對對對!蟲噬鼠咬,年久失修,還請軍師莫要嫌棄,或住或賣都使得?!卑⒗战K于把這一串話背完,松了口氣。

    原以為自家將軍不來相送,是和軍師賭氣,萬萬沒想到祁楚楓一出手便是一套京城宅子,趙春樹倒吸口氣,朝趙暮云和車毅遲無聲地連連咂舌。誰都知曉京城是寸土寸金,即便是舊宅,那也是價值不菲。

    裴月臣本能就要拒絕,復將房契還給阿勒:“將軍的好意月臣心領,這房契我不能收?!?/br>
    “哦?!?/br>
    阿勒不會說客氣話,裴月臣說不要,她便接過了房契,想都不想,伸手便撕。

    裴月臣吃了一驚,連忙摁住,急道:“你撕它作甚?”

    房契已被撕了一半,在她手中耷拉著,阿勒道:“姐說了,軍師不要就撕了扔了燒了,反正別留著。”

    楚楓呀……裴月臣暗嘆口氣,心下知曉,她是為了逼自己收下房契,所以讓故意安排阿勒來送,若是換一個人,還真未必下得了手去撕。

    “好,你別撕,我收著便是。”他只好道。

    阿勒便把撕破了的房契復交給他。

    裴月臣仔細疊好,收入懷中,心下已在思量用什么法子才能將它再還給楚楓。

    車毅遲上前笑道:“還是將軍想得周到,擔心軍師你日后成家沒地兒,索性送你一套宅子。”

    “成家?”裴月臣微愣。

    車毅遲摟了他肩膀:“軍師你就別瞞著我們了,我們都能看出來,這回你為了保護李夫人受傷,李夫人又盡心盡力照顧你,這次你和她一塊兒回中原,我們都懂。”

    “就是!”趙春樹湊上前道,“我們備禮的時候就想到這層,等辦事的時候,好多東西你都用得上,軍師你到了京城一看便知?!?/br>
    裴月臣哭笑不得:“我沒有……”

    “不用解釋,我們都懂?!壁w春樹善解人意道,“所以我們雖然舍不得你走,可也沒攔你是不是?”

    “我……”

    裴月臣百口莫辯,仔細一想,自己這陣子心緒紛亂,確實考慮不周,不該選擇與鄧黎月同行,無故惹人誤會……他心中咯噔一下,楚楓她莫不是也誤會了?

    轉念又想,此去一別,兩人相隔千里,恐再見無期,是否誤會也不重要了。

    馬車已裝載好,眾人與他作別。車毅遲等人想著李家商隊在北境常來常往,日后與裴月臣再見不難,故而并未傷情,頑笑著讓他下次回北境時多帶幾壇好酒。

    只有裴月臣心中悵然若失。

    馬蹄達達,李家車隊沿著官道緩緩行向遠方,裴月臣行在馬隊末端,最后一次回頭,望向來路。

    可惜,他惦記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天空明凈如洗,湛藍澄清,一行大雁自南向北,自他頭頂飛過,與他正是反向而行。

    荒原之上,鶯飛草長。

    今年春天剛剛出生的一只碧青的小螞蚱正在草葉上蹦跶,堅實有力的大腿讓它對這個欣欣向榮的世界充滿了探索欲望。大腿弓起,支撐,彈跳,它一蹦,蹦到一片絳紅之中……

    祁楚楓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一動也不動。

    小螞蚱從衣角蹦到腰帶,又往上蹦跶,直至蹦到她臉上時,才被她不耐煩地拿起,隨手丟至一旁。

    一只掉隊的孤雁哀哀鳴叫著,壓著低空飛過,似在努力地趕往它的棲息地。

    祁楚楓盯著它望,聽著它的叫聲,直至鳴叫聲漸漸遠去。

    “……卻是一只折足雁,叫得人九回腸……”也不知是那處戲本里頭的話,不期然在她腦中冒出來。

    ◎最新評論:

    【被虐到了。男兒淚啊~~~】

    【我還能堅持!】

    【看的我都掉眼哭了,這要悶到幾時候啊】

    【大雁自南向北飛,與他正是反向而行……此句一出滿目寂寥??!分開就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女兒女婿挺住??!】

    【追了這么久,眼淚就沒停止,不知道我這是不是哭,這章讓我感覺到無比落寞的心殤...好比失去月臣的是我。兜兜轉轉的兩個人誤會又加深了,又是離別的。還說春暖花開時月臣會表白,是明年的春暖花開在表白嗎?因為北方這會的季節已經秋風掃落葉了,待明年的春暖花開了?!?/br>
    【還沒有離開便已開始想念!轉身就是為了未來更好的相見!期待各自精彩地成長和再相聚時的成長!】

    【越來越張磕三土跟將軍了,男主這樣居然是軍師,我也是有點頭大】

    【喜歡對方,卻打算再也不見,把對方留在危險的地方,也不并肩作戰,誤會也不解釋,很難理解男主的做法。后面作者能不能考慮安排一個強有力的男二,對女主好一些,尊重保護她而不是丟下她。讓男主后悔也沒用?!?/br>
    【他的目光從期望轉變為失望~感覺可以換一下寫法,比如灼灼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哈哈,班門弄虎啊,純粹個人喜歡。還有一處踐行應該是餞行】

    【三土一直旁觀者清】

    【這離別,好痛!好苦!但是,我卻笑了一路!身邊所有的人都那么幽默討喜好笑!連程垚都幽默地說自己挨揍的那兩下!心眼實誠的阿勒笑得我眼淚都擠滿眼眶!但到了楚楓和裴月臣共同抬頭看的那片天和那群雁,笑在眼里的淚,變了溫度,變了方向,也變了速度,止也止不?。」陋毜脑鲁紴榱顺鞫诚蚨?,忍著忍著!孤獨的楚楓為了月臣而背向黃土,想著想著!好心疼!拉開的距離,讓彼此的感情充滿了張力!讓充滿變數的未來來見證不變的感情!有誤會,夠起伏了嗎?其實,楚楓自己也說,她感覺得到月臣的感情,只是她現在在這個時刻,不相信了而已!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嗎?但月臣那句,以后也許不會再見,誤會不誤會都不想解釋,讓人真的很心痛!不禁感嘆,古時的愛情,真的不能太遙遠的相愛,可能一句珍重便真的再不重見!我心里明鏡似的知道,他們一定會再聚共情緣,也心里替他們兩個人互相戀戀不舍!樹兒越歡快,月臣就越悲傷!天越藍越廣,楚楓就越讓人心疼!】

    【我真想揪著他們倆的脖子把他們倆摁在一起】

    【太虐了以至于最近刷到更新都不怎么興奮了】

    【下面呢】

    【灌溉】

    -完-

    第81章 (上)

    ◎自裴月臣走后,北境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多月,幾乎沒停過。

    借著雨,祁楚楓對三浮

    自裴月臣走后, 北境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多月,幾乎沒停過。

    借著雨,祁楚楓對三個營都進行了雨中的大規模cao練, 訓練兵士在各種天氣狀況下保持戰斗狀態, 這原本就是軍中常規cao練。因為東南戰事吃緊, 祁楚楓未雨綢繆,著意車毅遲是老將, 他帶領的一營大多是軍中老兵,雨中行營作戰,不亂不慌, 是全軍典范。趙春樹與趙暮云所帶的二營和三營便要差一些, 二營因為新兵較多,三營則是因為趙暮云領兵經驗不足。

    “三次訓練下來, 你們營行進速度最慢?!逼畛靼櫭伎聪蜈w春樹,“接下來,你們營必須重點加大負重行軍的訓練。兵貴神速, 慢一步都是得拿人命來填的?!?/br>
    趙春樹垂著頭挨訓,一聲都不敢吭。

    祁楚楓不再理會他,低頭去看趙暮云交上來的總結, 片刻之后才道:“云兒,你也不用壓力太大, 你領兵時候尚短, 當以膽氣立威為主, 你與兵士同甘同苦可以, 但絕不可模糊上下之別, 其中分寸多跟老車學學。至于cao練上的問題, 月臣可以……”

    她猛然停了口。

    車毅遲、趙春樹和趙暮云三人靜靜站著,神情如常,像是并未聽出什么異常。

    祁楚楓頓了頓,接著往下道:“cao練上,除了日常陣型cao練,著重練耳目,點鼓行營,鳴鑼下馬,鼓樂旗號,都要加強?!?/br>
    趙暮云道:“屬下明白?!?/br>
    “你們都下去吧。”祁楚楓略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對了老車,大勇弄了幾壇子竹葉青,你得空就去府里拿兩壇子走?!?/br>
    車毅遲笑道:“好嘞,多謝將軍!”

    他與趙家兄弟依命退出大帳,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車毅遲方才輕聲問道:“第幾次了?”

    “怎么也得有四、五次了吧。”趙春樹道。

    趙暮云用手比劃了一個數字:“第七次了。”

    車毅遲嘆了口氣:“軍師都走了半個多月了,將軍心里還是過不去,唉!”

    帳內,祁楚楓斜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近旁的那把椅子上,那是昔日里裴月臣慣常坐的地方。她定定地望了一會兒,猛然別開臉去。

    將軍府,書房之中。

    針對荒原人的識字教案,經過程垚與沈唯重兩人再三斟酌討論,整理出了初稿。兩人都等不及次日,待到掌燈時分,聽說祁楚楓回府,便一起趕至書房,交給她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