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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巳有句話沒說錯,傷害已經造成了,痕跡是無法抹掉的,他終歸要背負著這樣的傷痕,走完這一生。 他心底的怨恨,好像終于消散了一點。 危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原來,不是所有的情緒都能被時光沖散的。 還有這張臉…… 前一世,危嵐對陸鳴巳有諸多不滿,卻獨獨對這張臉喜歡得緊。 也或許正是因為有太多不滿,才會把殘存著不肯消退的愛意攀附在這唯一不會改變的事物之上,即使是現在,這張臉依舊還能喚醒他心底的情緒,叫他的心臟不明原因的跳動起來。 危嵐心里不爽,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么,明明心底壓抑著的負面情緒散去了一些,可他卻蠢蠢欲動地想再甩陸鳴巳一巴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陸鳴巳不僅沒有阻止,還微微挺直身子,往前湊了湊,把自己另半張潔白無瑕的面頰送到了危嵐手邊,好像是在說,“想打就打,不要猶豫”。 就是這種態度,他討厭陸鳴巳這種游刃有余的態度。 危嵐拉下臉來,抬起手臂,卻猶豫了半天,始終沒能打下去。 ——他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想就這樣遂了陸鳴巳的愿。 既然如此,不如…… 危嵐眼底精光閃過,猝然握掌成拳,狠狠一拳砸到了陸鳴巳的左眼上。 危嵐的行為有些出乎陸鳴巳的預料,但他還是挺直了身體,沒有躲開,等疼痛傳來后,他才捂住左眼,頂著個巴掌印的右半張臉轉了過來,有些錯愕地望著危嵐。 危嵐看到他臉上不對稱的巴掌印和烏青眼,心里舒坦了,他從芥子環里取出一套沒穿過的新衣服,往陸鳴巳臉上一扔,“洗完了就趕緊滾出來,不要耽誤別人的時間!” 說完,他自顧自地跑開,到池子背面去等候了。 陸鳴巳吃力地從溫泉里躍出來,避著傷口,隨便把衣服披到了身上,危嵐的衣服他穿起來小,不系腰帶倒是正好,等他收拾完自己,主動沖著那個站在池子背面禍害石頭的人喊道:“我好了,我們回去吧。” 聽到他結束了,危嵐從池子背面繞了過來,他一抬頭,就看到陸鳴巳胸前的傷口終于愈合到只剩下淺淺的一道血痕,不再像之前那樣嚇人,眉間稍稍松開。 晚風習習,二人沿著來時的路,在月光下行走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多享受一下這樣的時光,陸鳴巳走得極慢,比來時還慢,危嵐也沒有催促,配合著他,放慢了腳上的步伐。 可再長的路,也是有終點的。 眼見隱約的燭火出現在視野盡頭,陸鳴巳不禁拽緊了身上披著的袍子,在那縈繞身周的草木清香中,幾經猶豫,終于開口坦誠了曾經的某個錯誤:“嵐嵐,許多事你說得沒錯,是我心生貪嗔,迷了心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可有一件事……可能與你想的不太一樣。” 危嵐斜了他一眼,語氣不太好:“說。” “……就是爐鼎的事……其實,前一世我沒有碰過林妄,也從未想過要與你之外的其他人發生關系……”陸鳴巳指尖微微攥緊,看似仰頭賞月,余光卻觀察著危嵐的臉色。 危嵐猝然停下了腳步,身軀晃了一下,他微微側過臉,眸光刀子般地戳在陸鳴巳身上:“難道你沒有同他雙修么?那為何九霄不滅劫會提前降臨?” 他指尖死死地掐進了掌心了,哪怕現在,他依然對于最后的尊嚴被踐踏到泥土里的那一幕幕感到無法釋懷……可陸鳴巳卻對他說,他沒有同林妄發生過關系…… 陸鳴巳避開了他的視線,聲音也變得有些輕:“雙修不一定要陰陽交合,只靠靈力交互也可以達成同樣的目的,只是比起陰陽交合來,只靠靈力交互……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陸鳴巳是個從不撒謊的人,他既然這么說了,那就定然是真的沒有同林妄發生過什么。 危嵐有些恍惚,突然明白了為何當時林妄來挑釁他時,刻意得有些做作。 可是,既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他又為何會堅定地認為雙修就是要陰陽交合,陸鳴巳收下了那具爐鼎,就定然會同他發生關系? ——又是誰,給他灌輸過這樣的念頭? 危嵐的思緒漫無目的地放飛著,視線也跟著有些飄忽,直到掃過陸鳴巳的那一瞬,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愧疚…… “陸鳴巳!”危嵐眉尾高高挑起,一字一頓,“你是故、意、的!” 第60章 危嵐從陸鳴巳眼中的那一絲愧疚里,捕捉到了屬于過去的那份肆無忌憚。 他突然想起來,當初他之所以對雙修如此耿耿于懷,是因為某一次陸鳴巳帶他去人間的時候,他對青樓十分好奇,纏著陸鳴巳帶自己去轉了一圈,結果樓里的姑娘和男孩不敢招惹氣勢冷厲的陸鳴巳,紛紛圍著危嵐要同他親昵。 危嵐自以為陸鳴巳對自己的一片癡心都看在眼里,沒當一回事,也沒想著專程同他去說些什么。 那次從城里回來后沒過多久,被打服的夙淵閣就送來了雪霽,也就是那一次,從來不近美色的陸鳴巳收下了雪霽,本來不知道爐鼎體質代表著什么的危嵐,也在值守修士的閑聊中,知道了爐鼎的含義。 那時候的他,還遵循著巫族的那一套理念,覺得既然陸鳴巳同他結親了,就自然會對彼此忠貞一輩子,當他從修士嘴里聽到陸鳴巳收下爐鼎打算采補時,整個人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不管不顧地沖到天極殿大鬧了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