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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毫不差。 某種預感終于在現實中得到了證實。 危嵐的心臟驟然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貼在樹干上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纖長的眼睫顫了下,兩行晶瑩在重力的作用下沿著臉頰滑下,滴落到地面上,洇開一團水跡,讓整株建木都隨著震動了一瞬。 外界,無數禽鳥紛紛從建木的巨大樹冠上飛了起來,散陣投巢,郁郁蔥蔥的樹枝輕輕顫動起來,枝干上的葉子摩挲出細密的沙沙聲,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危嵐一邊流著淚,一邊傾注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想去合攏那道裂痕,可那裂痕就像是建木本身的一部分似的。 就像他只能cao控建木的樹枝對敵,卻沒法cao控建木的枝干傷害到建木的主干一樣,那裂痕也一樣,是屬于建木本身的一種烙印,他窮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也只能減緩裂痕的擴大,而無法治愈那道裂痕。 危嵐無能為力。 ……最終,建木仍是要變回前世最后一刻,他見過的那副樣子。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努力,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大而又溫柔的力量突然裹住了危嵐的意識,將他推到了體外。 危嵐跌坐到地上,渾身發軟地倚著面前的樹干。 “陸、鳴、巳——”他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那個名字,想哭,卻流不出眼淚來。 他的眼淚早已干涸,心底的創傷的卻永遠都無法痊愈。 那些已經發生過的傷害……終歸是發生過了。 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虛幻的破裂聲在危嵐心底響起,翡翠色的復雜咒文懸浮在危嵐的心臟之上,本欲收縮,卻被無形的東西撐開,再撐開,終于,咒縛達到了能承載的極限。 噗呲—— 咒文寸寸碎裂。 那些曾經被封印住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湖水,再一次倒灌回危嵐的心中,化作一只只小蟲,撕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痛苦得幾欲發狂。 可在這樣極致的痛苦中,危嵐又自心底生出些自虐般的快意來—— 他活該被這些情緒的蟲子折磨。 他活該。 都是他的錯,不止害了自己,還害了神樹。 他以為時間倒流,一切就可以重來,曾經發生的傷害可以被抹消,他可以毫無負擔地重新開始……可現實甩了他一巴掌,告訴他,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 除了他,建木也受到了前一世的影響,留下了時光也無法撫平的傷害。 危嵐低垂著頭,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下唇被咬出了血痕,卻一言不發。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雙目赤紅,突然直起身子,狠狠地用額頭撞上了建木的樹干—— 砰的一聲。 而后,又是一下。 “危嵐!”巫祈被他瘋癲欲狂地姿態嚇壞了,忙跑了過來。 就在他跑過來的這么一小段時間,危嵐又狠狠地撞了好幾下,撞得額頭上鮮血淋漓,一滴滴鮮紅若寶石的血珠順著白皙的面頰滑下,延伸出一片片殘缺的嫣紅。 巫祈沖上前摟住他的肩膀,強行將他抱離到一邊,“嵐嵐,你在做什么!” 二人跌坐到地上,危嵐像是發條壞掉的人偶,睜著一雙幽暗的琥珀色眸子,呼吸輕微,一動不動,不反抗,也不說話。 巫祈心疼得要命,想要用袖子去擦危嵐額頭上的鮮血,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雙眼—— 那是一雙遍布紅血絲的眸子,琥珀色的瞳幾乎被染成黑色。 危嵐眼尾紅得幾乎要暈染出淋漓的鮮血,可眼角卻是干澀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他木楞呆滯地坐在那里,鮮血順著額頭滑下,擦過眼角,又順著臉頰滴落到地上,在臉上留了一道蜿蜒的血色淚痕。 “嵐嵐……”巫祈將他抱進了懷里,哆嗦著抬起手抹了一把他臉上的鮮血,想要安慰這個孩子,卻連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危嵐像是人偶一樣任他擺弄,靠在他懷里,不言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危嵐纖長的眼睫輕眨,眼角突然溢出兩滴眼淚,沖淡了臉上已經干涸的血痕。 他啞著嗓子問道:“爺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可如果錯得是我,那應該懲罰我,為什么要傷害到神樹呢?為什么啊……” 他音線抖得幾乎聽不出完整的句子,可是那種強烈的懊悔情緒,卻仿佛可以直達人的心底。 那是他崇敬侍奉了一輩子的神樹,只不過是他的一時任性之舉,為什么最后……卻要建木承擔錯誤的代價? “孩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巫祈摸著他的臉,反反復復地重復著同一句話。 他將危嵐的腦袋抱緊懷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著他,只是抬起的臉上,那雙渾濁的眸子卻閃過難以言喻的痛苦。 ——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他們的神子……總是要愛上不該愛的人呢? * 建木搖晃的那一瞬,所有棲息在樹冠上的生靈都離去了,只有不知如何爬上去的雪霽死死抱住了樹枝。 等到建木的動靜平息下來,他又往前爬了一小段,伸出手,折斷了一截建木的分枝,收了起來。 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雪霽輕吁了一口氣,打算從樹上爬下去,可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建木淋到了危嵐的鮮血,突然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