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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手死死拽住身旁的一束提燈蘚,閉上眼睛不去看陸鳴巳,努力集中精力,動用秘術,將那些像蟲子一樣撕扯著他內心的情緒,一一捉住,鎮壓、封印,再一次關進心臟深處,讓它們不能再撼動他的意志。 危嵐的心臟上,暗綠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跳動的心臟,隨著心跳的起伏,膨脹,收縮,最后歸于平靜。 盡管突然的情緒爆發讓危嵐意識到了秘術是有缺憾的,不可能永遠替他壓下那些情緒,可他依然選擇了將那些情緒再一次鎖起來……現在的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去承受那樣的痛苦。 秘術完成之后,危嵐沒有睜開眼睛,而是任由自己繼續癱在地上,有些疲憊地靠在巖壁上休息,只有低微的喘息聲回蕩在附近,像是這里除了他自己已經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了。 可不用睜開眼,危嵐都清楚,陸鳴巳還在,就在他不遠的地方,牢牢地盯著他,視線沒有一刻偏移。 不知過了多久,陸鳴巳見他好似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才敢開口,字斟酌句地問道:“嵐嵐,你剛剛……到底怎么了?” 聽到他的聲音,危嵐眼皮跳了跳,又想起了剛剛那種針扎般的痛苦。 他掀起眼皮,冷淡地瞅了陸鳴巳一眼,沒理他,而是再一次合上眼,放松身體,任由自己從倚靠著的巖壁滑到了地面上,然后翻了個身,背對陸鳴巳。 危嵐的理智告訴他,他不應當遷怒眼前這個還什么都沒有做過的陸鳴巳,可他的感情實在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知道的,眼前的這個人之所以還沒有傷害過他,不是因為他不舍得,而是因為他沒有那樣的機會。 危嵐用力地抿緊了唇。 他不會給陸鳴巳再一次傷害自己的機會。 陸鳴巳見他沒動靜,無聲地往前走了一步,還沒來得及邁出第二步,就聽到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別靠近我,你難道還希望我再像剛剛那樣受一遍折磨嗎?” 危嵐轉過身,琥珀色的眸子還殘留著痛苦帶來的疲憊,無聲地看著他,隱含譴責。 陸鳴巳抬起的腳僵在半空中,往前邁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一時有些尷尬,可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樣,仗著一身修為強行靠近危嵐了。 “哦……”陸鳴巳眼尾下垂,失落地應了一聲,漆黑的瞳孔有點失去光澤。 但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見危嵐一時半會兒沒有起來的意思,索性就地坐下,守在了危嵐身旁不遠處。 他熾熱的視線長久而凝固的停留在危嵐身上,和妖獸看守珍寶的樣子如出一轍,生怕一個眨眼,就有不知哪里來的小賊將這寶貝偷走。 ——當然,陸鳴巳更怕的是寶貝自己長腿跑了。 他就這么眼也不眨的看著,臉上的貪戀,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這下,換危嵐無語了。 他對陸鳴巳的視線本就敏感,這人又無遮無攔的,那視線活像是一條靈巧的小蛇,從他耳后爬到脖子上,又順子脖子鉆到衣服里。 這樣的感覺危嵐并不陌生,只是他們已經不再是道侶關系了,憑什么還要他忍受這樣充滿侵犯意味的視線? 危嵐沒有轉身,依舊用后背對著陸鳴巳,聲音悶悶的,有點生氣:“不許盯著我看。” 陸鳴巳十分聽話,眼珠往下轉了一點,改為盯著他鋪在地上的袍角。 ——不讓看就不讓看,他用神識“盯著”,也是一樣的。 這一調開視線,陸鳴巳就意外注意到了危嵐袍子上沾染的血跡。 和現在還新鮮的草汁相比,那鮮血已經干涸在了衣服上,yingying的一片,一看就知道是很早之前留下的。 是在對付冥淵的妖獸? 陸鳴巳微微揚眉,腦海里下意識勾勒出與妖獸對峙的危嵐——那是讓他感到陌生的危嵐,可意外地,陸鳴巳竟然不討厭那樣的危嵐,還因暢想里的那人有些心跳加速。 危嵐微微咬牙,恨恨道:“……收起你那黏膩的神識!” 陸鳴巳遺憾地收回了神識,不敢直接盯著危嵐,而是用神識鋪散在危嵐的周圍,這樣他一旦有什么動靜,陸鳴巳就可以第一時間察覺。 察覺到周圍的空氣隱約變得沉重窒澀起來的危嵐:“……” 緩了半天,危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住情緒,用一種冷淡至極的口吻問:“你到底想做什么?” 陸鳴巳抬頭偷瞄了他一眼,而后又飛速低下頭,仿佛他從來沒有偷看過一樣,他在腦海里勾勒著危嵐臉上的每一分變化,不用刻意努力,語氣就自然地溫柔了下來:“跟著你,直到你愿意隨我一起回凈寰界,成為結契道侶。” ……道侶? 有那么一瞬間,危嵐險些被他氣笑了。 他不敢置信地斜睨著陸鳴巳,語氣咄咄逼人:“你在開玩笑么?我的態度難道還不夠鮮明么?況且你也看到了,你根本就沒法靠近我,只要你一靠近我,我就會痛苦得恨不得把心臟扯出來,都已經這樣了……你卻說要跟著我?還要帶我回凈寰界?你是想我死么?” 陸鳴巳放在腿上的手驟然緊握成拳,臉色發白,他突然偏開了視線,不敢去看危嵐,嘴唇卻微微顫抖著:“……別說死。” 他這樣好似受傷的姿態,反倒讓危嵐更氣了。 明明陸鳴巳才是那個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是要給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