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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白夏說的沒錯。 危嵐已經死了,這世間沒有能讓死人復活的逆天之法,陸鳴巳掌握的那種禁術也不能,但巧就巧在,危嵐并不是徹底魂飛魄散了,他殘余的神魂還來不及消散,就被那顆特殊的血淚攝取了進去。 陸鳴巳要做的并非是復活死人,而是要拼接起血淚里七零八落的魂魄,讓危嵐能夠以特殊的姿態重返這個世間。 他不在意危嵐以什么形態活著。 他只要他活著。 陸鳴巳的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著,他把修真界所有的事都甩給了白夏,自己一門心思地投入在禁術的準備上。 禁術需要危嵐的玉骨、魂火,還有殘留著氣息的貼身之物。 玉骨指代rou身,然而危嵐的身子徹底被雷劫劈沒了,只能用從植株里提取出來的那些液體替代;魂火指代神魂,血淚里的神魂破碎得太過厲害,能否成功陸鳴巳并沒有太大把握,還好,他曾經瞞著危嵐偷偷給他做了一盞魂燈,原本是為了定位用的,如今恰好能派上用場;至于貼身之物…… 本來,陸鳴巳以為這會是最好找的東西,可直到他去寢殿翻找,才發現,危嵐根本沒留下多少沾著氣息的貼身之物。 明明他在這凈寰界呆了一百年,怎么會連殘留著氣息的貼身之物都沒有留下? 陸鳴巳遍尋不到的時候,有些氣惱。 其實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會發生這樣不合常理的事,是因為危嵐的生活實在太過單調乏味了。 陸鳴巳送來的那些明艷繁復的華服,危嵐不喜歡,除了離開后山時偶爾會穿一下,平時就掛在柜子里,根本碰都不碰,自然沒有他的氣息,而他常穿的那套從巫族帶來的衣服,已經被一起劈碎在雷劫里…… 至于日常用來休憩的床褥被子……之前危嵐生氣那次,把原來睡的床褥床帳全都一把火燒了,新的剛換上不久,還來不及沾染上他的氣息。 危嵐養著的那些花花草草倒是可能有他的氣息,但是也被陸鳴巳一把火燒干凈了…… 找到最后,陸鳴巳只在寢殿里發現了一件沾染著危嵐氣息的物品。 ——那是一個老舊的棋盤,是危嵐剛剛來到凈寰界時,陸鳴巳怕他無聊,教他下棋時帶來的。 棋盤上,黑子白子分列兩邊,圍繞著中心點,形成了一個異常復雜的棋局,就算陸鳴巳以仙尊的神識去推演,也一時推演不出破局之法。 棋盤被珍重地收到了柜子里,像是怕棋局被打亂,危嵐還在棋盤上罩了一個琉璃罩一樣的法寶,固定住了棋子的位置,輕易不會亂掉。 可寢殿平時又無人出入,圍棋又不是單人的娛樂活動,危嵐一個人在寢殿里,又能與誰一起下棋? 答案顯而易見。 他在與自己下棋。 把自己的思維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去思考難以破解的困局,另一部分去思考要如何破解困局…… 人要無聊到什么地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陸鳴巳記得,危嵐并不喜歡下棋。 是他喜歡,才會帶來棋盤,想要和危嵐一起下棋解悶。 可危嵐不喜歡這種彎彎繞繞、彼此猜測對方心思攻防的游戲,玩了幾次就說什么都不肯再與他下棋了。直到陸鳴巳記憶里他們最后一次下棋的時候,危嵐的棋藝還極其的爛,又愛悔棋耍賴,罵一聲臭棋簍子都不為過。 可如今,這副棋盤上的棋局,卻是困難到連陸鳴巳一時半會都想不到破局之法。 在漫長的時間里,看不到盡頭的寂寞,讓危嵐把自己本不擅長、本不喜歡的棋藝,提升到了遠遠超過陸鳴巳的地步。 棋盤成了他打發時間的唯一樂趣,也是這空曠的寢殿里,唯一還殘留著危嵐氣息的物件。 原來,這才是危嵐的生活。 陸鳴巳看著棋盤,亂了呼吸。 他想,自己有太多事需要向危嵐說一聲對不起了,可危嵐……會想聽么? 陸鳴巳在寢殿里靜靜地站了一天,想要體會危嵐曾經的感受,而體會過了,他才發現,原來,寢殿竟然這么大,這么空曠,這么冷…… 沒了危嵐的存在,這里并不能稱作是家,而只是冰冷的房子。 沒有任何讓人留戀的地方。 獨自呆在這里的時候,陸鳴巳感到一種難言的恍惚——危嵐在這里住了一百年,卻沒留下任何痕跡,好像他并非真實存在的人,而是陸鳴巳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 夢中的那個人,也隨著夢境的破碎消失了。 陸鳴巳身軀輕顫,眼尾泛上了淺淺的紅,在這個只屬于他的封閉空間,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于露出了一絲痕跡。 他微微仰起頭,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水光。 第二天一早,太陽升起,陸鳴巳收走了那塊棋盤,離開了寢殿。 * 陸鳴巳遲遲未出現,而不知道危嵐已死的修士,為了確定陸鳴巳的狀態,再一次將主意打到了遠在南疆的巫族頭上。還好白夏一直留意著巫族的情況,提前在南疆附近布下了法陣,解決掉了心懷不軌的人。 然而白夏知道,這些人僅僅是試探用的棋子,只要明輝仙君一日不曾現身,針對南疆巫族的刺探就不會停止。 可是阿巳…… 想到陸鳴巳的狀態,白夏心里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