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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楊通篇只聽到一句“什么人”,立刻警惕起來:“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青年嘆了一口氣:“你的脈象,我此生頭回見。我不拆穿你的身份,也懇求你不要傷害我和四九,我們兩個只是游歷江湖的尋常路人,他心思單純,口無遮攔,你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陸楊的心已沉到深深淵底。他有些想笑,果然萬丈峰的人到哪里都是一個下場,懷有一身毒血,被人忌憚一輩子。 見陸楊表情不對,青年又說:“那白衣公子把你看得迫為重要,三個晚上都是他守著你,人聰明又機靈,你倆不止是面上這層關系吧?” 還有一句,青年憋著沒說,李青這三晚盯陸楊的那個眼神,又深情又眷戀,活像是在看自家媳婦。 陸楊:“李青,聰明?你看錯人了吧。” 青年笑了笑,道:“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由著青年為他換好了藥,再被人攬著喂了兩口水,軟枕被子一應俱全,陸楊心里有些感動,以往他基本是在野外自行處理傷口,就算是在萬丈峰,也是一邊被人罵一邊被包扎,這待遇今非昔比,他隨口道:“大夫手藝這般高,怎會是尋常人。” 青年又笑了笑:“救的人多了而已。我第一個病人,比你要慘,躺床上三個月沒下地,撿到時渾身幾乎沒一個好地方,這樣的,我都醫(yī)活了。” 青年這樣說,陸楊就大致明白她是何身份了。江湖上只鉆研醫(yī)術的門派不多,有杏林圣手之美譽的紅袖谷,列于江湖十二門派之中,這個“青年”,有很大概率便是其中的弟子。 說起來,萬丈峰與紅袖谷也有些淵源,數(shù)十年前,兩派本是關系要好的友宗,醫(yī)毒不分家這個概念,也是當時的紅袖谷主提出的。 可后來萬丈峰主一意孤行,投入魔教禍亂江湖,紅袖谷主勸不動舊日好友,為了不被戰(zhàn)火波及,只得隱世不出,這一隱,就是幾十年歲月。 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好感,陸楊道:“下回易容,記得把胡子粘好,還有眉毛,你直接照著我的畫得了。” 青年一愣,被戳穿這個,耳根子又有些紅了:“你......我......我下次注意。” 兩人還沒再多說幾句,門外便探進一個鬼鬼祟祟的頭,原來是李青,他盯著床榻的位置看了半晌,確認沒有什么他看不得的東西,才推門把藥端進去。 青年把話頭一止,陸楊將頭一別,兩人十分默契地同時看了李青一眼,知曉了彼此身份、心里揣著事兒、有要cao心之人的兩位家長同時笑了一下。陸楊問李青:“這藥燙嗎?” 李青吹了吹藥:“怎么不問苦不苦?” 藥都是苦的。有兩個人心里念叨著。 陸楊由人攙著,三口灌完了藥,出門遛彎回來的四九少俠見狀,連連夸他真是個勇士:“林橋這包藥,苦哭過多少能人異士,你太牛了,簡直是個狠人。” 畢竟也是親口試過不少毒藥的人,萬丈峰上的藥也不比紅袖谷的藥好喝到哪里去,陸楊點點頭,默認了夸獎。 門被人敲了敲。 李青把藥碗一擱,主動過去打開門,戒備地看著來人,以一柄扇子抵著門框,問道:“女俠這是何意?” 來者似乎不懷好意,一位高個女俠士,手里拿著張公文,身后跟了兩個人高馬大的刀客,三人配了刀穿著護甲,看氣勢應當俱是殺過人的高手,三人目光兇狠,看向李青的眼神也有些戒備。 “在下九刀門門主晚秋,因近日城內突發(fā)兇殺案,特來此客棧排查嫌犯,凡是外來者都要盤問一番,還請公子行個方便。” 女俠士看模樣三十歲上下,保養(yǎng)得很好,言行舉止中也有一門之主的風范,身后那兩人大約就是護法了。 陸楊等人雖看不到門口,卻聽得到,他想了一想,低聲問叫林橋的那位青年醫(yī)師:“九刀門,是不是那個十幾年前投身魔教,后來死了門主全家的門派?” 林橋看了他一眼,道:“是,此地叫百樂城,確實是九刀門的地址。” 十二門派中,用刀最精深的一派,也是如今最為衰落的一派,甚至比那丟了傳家武器的翡翠山莊還要落魄,便是九刀門。因十幾年前門主投身魔教,全家慘遭人報復,此后,九刀門便一蹶不振,名聲再沒好過,難有當年盛況。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九刀門畢竟位列十二門派之一,再怎么衰落,也還是一方守護之宗,一城至寶,即便口碑跌落到極點,也還要出面保護百姓安危。 “九刀門?”李青的聲音遠遠飄過來:“那是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晚秋看上去兇巴巴,居然也是個有耐心的:“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吧,九刀門是本地最大的幫派,守護一方百姓安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并非是個門派就要做好人去守護百姓。陸楊在心里琢磨,例如萬丈峰,除了下山殺人,往山上運糧食,他這個大師兄毛都沒做過,想來他那喜怒無常的師父,也沒干過什么積德的事。 林橋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們紅袖谷已避世幾十年,谷內全是醫(yī)師,就算要守護百姓也只是偶爾出門問個診,替人接生孩子罷了。 陸楊低聲吐槽:“九刀門十幾年前可殺了起碼兩三千人吧,我?guī)煾刚f過,那可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林橋低聲回他:“還不許人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