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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十二月,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年這個詞,對星際時代的人們來說并不陌生。古代的圣人教導未開化的先民時,過年的習慣就從他們那兒傳承了下來,而且有各種各樣不同的過法。所有關于節日的資料都保存在了星網上,至于圣人們到底來自何方,卻只有一個模糊的說法。 因為仍然在工作中,休息的時候所有人也只是小聲交流,盡量輕聲細語。 “又要打仗了?有個準話沒?” “不知道異獸那邊又搞了什么東西出來,唉,三十年前的那一回,我可不想再經歷咯。” “……” 顧情既沒有加入已有的討論也沒有開啟話題,他坐在角落,靜靜地聆聽著眾人的談話。 全副武裝之下其實也只有聊天能解悶,干什么別的都不太方便。在顧情的工作服最內層的貼身口袋里放著一只薄薄的小紗袋,紗袋里裝著一枚素凈的戒指,顧情在軍部時一直隨身帶著它。 “哥哥,我要去執行一個任務,可能很久之后才會回來。” 顧情兩個多月前最后一次見到顧念時,他們都在軍部,顧念留下這枚戒指便匆匆離去——臨別之前,還有一個很淺的吻。 再然后,顧念就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再也沒有看見過顧念的身影、收到過來自顧念的任何一道通訊和信息。 所有關于顧念的問題,答復都是“無”。 這種失落感剛開始讓人有些難以忍受,到后來,顧情的內心也慢慢趨于平靜。 與其說是順其自然地放心,倒不如說是強迫自己重新適應徹底沒有顧念的生活,因為他告訴自己:顧念只不過是去執行一個任務,到了時間,他自然會回來的。 也許是半年,也許是一年,也許需要更久。 因此,兩個月過去,顧情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每日被工作和訓練完全充實的日子。 只是,原本有滋有味的生活在沒有了顧念的身影之后,鮮亮的色彩也仿佛突然黯淡下來,開始變得單調、重復而乏味。 今日的“除草活動”完成后,回到更衣室,顧情照例換下了密不透風的工作服,手腕上的光腦突然彈出了一條短訊。 發信人很熟悉,正是許久不見的恭林。 短訊的內容一入眼,顧情便愣了愣。 恭林:在檢修部嗎?我等會接你去開個會。 顧情:什么? 恭林:我們在倉庫里找到了一艘封存的飛船。 恭林:我想,你可能需要重新學習一下,如何駕駛它。 十分鐘后,高速移動的磁懸浮電梯下降到最底層,顧念隔著淡綠色的安全玻璃,看見了恭林所說的那艘飛船。 這艘飛船大約有400米長、100米寬,大約有30層樓那么高,整體設計呈流線型,外殼是一種經歷戰火摧殘般的深黑與焦褐色,外殼破損處顯露著苔蘚般的蒼綠和冷冷的暗紅。給人的感覺不像一艘星際飛船,更像是某種蟄伏在此、收斂聲息的變異生物。 “我們所在的這座倉庫是為這艘飛船專門建造的,只不過之前最下面的一層一直封閉著,從沒打開過。”隨恭林而來的倉庫管理人員解釋道,“三天前封閉的層板自動打開了,我們才發現這艘飛船還在這。調閱檔案后發現,它如今并不歸軍部所有,而是顧情先生名下的私人財產,之前只是歸軍部保管,大約一年之前才轉移了所有權。” 電梯繼續向下深入了十五層,在飛船中部高度的地方延伸出了一個平臺,往下還建造了一座單獨的小電梯。 三個人在平臺的出口停住了,這個平臺做得有半個顧情以前所見的中學cao場那么大,可以塞下一端1X100米的跑道。 在頂層灑落的光線下,這艘龐然大物卻仿佛一位默然不語的長者,低頭凝視著三人。 面對巨物,人總是會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感。顧情走近它的時候,詢問倉管周圍是否還有別的燈光,工作人員摸出一個遙控器,按了兩下。 如同遠古巨獸睜開了雙眼,周圍的燈光“唰”地亮起,把這里照得亮如烈日下的白晝。數十道光柱穿越浮塵直射到這艘巨大的飛船的外殼上,它的輪廓在突然明亮的背景下驟然清晰。 “封閉層板打開之后我就下來過一次,那次沒開燈,現在看起來真不一樣。”工作人員有些感慨地說,“它很宏偉,像一座建筑。” 顧情的眼里映出這艘飛船的倒影,他盯著它看了一會,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接著他注意到這座延伸而出的平臺最中間的護欄做成了可以開關的樣式,于是問道:“那里是不是有一座橋?” “當初建造的時候就設計的,應該還能用。”工作人員道,他走上去解開護欄的固定鎖,同時在手中的遙控器上cao作了幾下。 一道大約一人寬、兩旁帶著簡易護欄的鋼橋從平臺下緩緩“長”出,向著飛船的入口伸去,五分鐘之后,搭接成功,橋便不再移動。 這艘飛船在此停放了多久?之前又是怎么保存的?顧情看著它,心中生出了一個模糊的疑問。 “我能上去看看嗎?”他說。 “當然可以,”工作人員道,“這是你的飛船,而且這種型號的,我目前還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它很特別。”他右側的光屏展示著這艘飛船的模型圖,用光藍色的線條勾勒,其中許多部分都只有簡略的輪廓,內中的構造卻是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