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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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讀那一年鄭可心兼顧學業和家里的生意,日子過得很難,人們都說這日子越難越叫人覺得慢,鄭可心倒沒覺出什么,每天照常起床,照常入睡,如今轉眼兩年過去,記憶中的高四被加了兩層高斯模糊,更看不出和其他年份的差別了。 她身后拖著一條長長的時間線,以高三為節點分成了“和許念念認識前”和“和許念念分開后”。 前后兩段回憶皆被時光無情的摧殘了,如今不是殘缺不全就是模糊不清,只有高三那一段保存完好,只是蒙了塵、落了灰、只要好好擦一擦,依舊光可鑒人,映照出“認識前”和“分開后”之間的“在一起”。 鄭可心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指著這么一段回憶過日子了,可自從那天碰了面,時間線上的節點忽然開始不受控制的增多,以某人為基準把她差不多的昨天今天明天,變成皆有緣由的紀念。 她記得那天玫瑰花的味道和飛馳而過的汽車顏色,記得郊外那條路上的白楊和當天三十六度的高溫,記得一月扭著屁股跳下窗臺的德行、蹭許念念腿的討好、狼吞虎咽吃小河蝦的餓死鬼轉世樣兒、以及造反逃竄砸了電腦的落荒而逃。 她還記得自己在小公園看完了孩子們從搶食物玩到拜堂的無厘頭游戲,許念念家住在十七樓,坐在公園的石階上抬頭看,從左到右挨個數,第三扇窗戶是她家廚房,第四扇窗戶就是許念念的房間。 窗簾上依舊有綠色的碎花,玻璃上還掛了兩只小小的風鈴。 鄭可心的腦子擁有自主選擇功能,背書時不犯病,但遇到些人際瑣事就裝死,當場變擺設——至今,鄭可心都沒能分清對面宿舍的四個姑娘,因為四個姑娘的名字都帶“佳”,湊成了一屋沒有血緣關系的四胞胎。 然而如今,一切記憶都變得清晰起來,好像所有事情都發生在昨天,同時時間又以一種沒法解釋的方式無限倍速,鄭可心看見許念念那一秒,有一種她們已經分開了大半輩子的錯覺。 這可能就是一日不見,度日如年的想念吧。 人還是那個人,絲毫未變,距離她們上次見面也不過十多天,可鄭可心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久。 “你怎么來了。”她脫口而出,話稍里夾著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活潑。 暑假車票不好買,許念念這一趟來回倒了四趟火車,中途還坐了一段長達十三個小時的通宵硬座。 下了車牙床都是疼的,好不容易折騰到這里已經累的有點受不住了,見到鄭可心脫口就想說“想你”,而后看見跟在鄭可心身后的小女孩,又把到了嘴邊的話費力的壓了回去,提了一點精神問她。 “我來你不高興嗎?” 這話原本一丁點問題都沒有,但話里那一點負氣的反問語氣讓人格外熟悉,鄭可心嘴還沒來得反應,腦子率先把那天在餐廳聽到的問話拽了出來。 “你現在不喜歡我了嗎?” 之前的許念念會有這樣的語氣嗎,好像不會,這些年過去,她在變成一個成熟學姐的同時,好像還多了一點俏皮,笑起來也更明朗了,讓人看一眼就有一天的好心情。 比高三的許念念笑起來更好看的,是大四的許念念。 鄭可心沉默良久,感覺日夜駐守的大壩不知何時早已出現裂紋,逐漸有了坍塌的風險,她終于在許念念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同時緩慢的,從突然緊繃的狀態里慢慢放松,走上前拉過了她的行李箱。 “當然歡迎——路不好走,你小心一點——你箱子怎么這么重!” 到了學校才知道,許念念居然背來了一口鍋。 是那種一人食的插電小鍋,內膽是陶瓷的,不大但有些分量,一次能煮一碗米,能夠一兩個人吃。 “寧致說你們在這邊要自己做飯,人多菜不夠吃,就只能吃大餅和老干媽。”許念念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抱出來,從衣服堆下翻出來一袋小米和一袋燕麥,“我擔心你那胃,就帶了個小鍋給你煮粥吃。” 鄭可心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一句胡話:“那其他人怎么辦......我自己吃小灶是不是不太好。” 許念念從行李箱里抬起頭,疑惑的看向她:“你是說我鍋背的小了,該背口大的?” “不是......我只是......”鄭可心結巴半天,到底沒法在不提及“左右”的前提下解釋“言他”,末了老老實實的放棄了。 “你呀。”許念念一拍她腦門,“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大熱天的誰愿意吃粥,讓你喝粥是治病,讓別人喝粥就是要命了。” 鄭可心頓時坐直了,心說你讓我喝粥也是要命! 說到這,許念念聲音一頓,從箱子角落摸索出一個塑料袋,開開心心的朝鄭可心舉起來:“剛沒找到嚇我一跳,我就說我帶了。” 鄭可心接過來拆開一看,大袋子里有兩個小袋子,一個裝著葡萄干一個裝著核桃仁。 “知道你不愛喝白粥,到時候肯定和我搗亂。”許念念說,“我就從家里裝了點葡萄干,又和我媽提前敲了點核桃仁,怕在這邊沒時間準備。” “我什么時候......”鄭可心下意識想說“我什么時候和你搗亂過”,說到一半忽然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自己漏掉了一句重要的話,僵硬的抬起頭,“你mama......你mama知道......知道你跑這么遠......同意嗎?” 許念念輕輕敲著行李箱的邊緣,沉沉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認真的回答:“同意。我已經這么大了,想做什么、喜歡......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了。我和我媽認真的討論過這件事,她以后有什么想法都會直說,不會再把我當小孩子哄......” 許念念說著站起身,和鄭可心并肩坐到床墊上,拽過她的手捏了捏,又把自己的手指插進去晃了晃,而后換了個更為舒服的握手姿勢,看著她的眼睛,“你不用擔心,我mama這邊有我呢。” 許念念已經把言外之意擺到了明面上,但怕鄭可心受不住,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往下說。鄭可心面前武裝了一面理智防御墻,雖然不防水不耐揍,但勝在氣場唬人,內里分崩離析了外表也看不出端倪,格外嘴硬,格外沉得住氣,因此是絕不可能率先這戳破最后一層窗戶紙的。 她恍恍惚惚的站起來,一腳下去有些使不上力,踩了兩下才找回走直線的狀態,生硬的躲開了許念念的意有所指,端起地上的鍋就要往廚房走,嘴里神神叨叨的問:“你熱不熱?喝不喝熱水?” 許念念哭笑不得的把她拽回來:“你干嘛,我那鍋是插電的,你要對他做什么?” “嗯......”鄭可心歪著頭看她,懵了一下,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忽亮起來,“你帶了燕麥是嗎,廚房有牛奶,我們做一杯巧克力奶好不好。” 幾年前的夏天,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晚,她們做了炸雞和一大盤天婦羅窩在小出租屋里看動畫片,六月雖然入了夏,但那天剛下過雨,夜里起了風還有些冷,許念念在廚房生火煮燕麥,給鄭可心做了一杯巧克力奶。 一袋牛奶、一塊巧克力、兩勺燕麥,再尋常不過的味道,鄭可心惦記了好些年。 許念念到時已經已經了下午兩點,這會兒忙活了大半日,日頭已經偏西了,鄭可心上完課回到辦公室判作業,辦公室的香氣順著門縫往外鉆。 鄭可心改一會兒作業就眼巴巴的跑來鍋邊蹲一會兒,眼饞的聞味,到最后卻一口都沒舍得喝,細致的倒到小碗后把小花喊了過來。 小花應該是沒少在鄭可心這吃小灶,這會兒已經不那么緊張了,鄭可心讓她喝她也沒拒絕,只是打量了一眼,先懂事的問:“老師您吃了嗎。” 鄭可心如今說瞎話不打草稿,一指許念念:“我們倆都吃完了,跟你留了一碗,就這么一碗,這次就別和其他同學說了,過兩天等巧克力到了,老師再給你們做,到時候人人都有。” 許念念在一旁抿著嘴笑,等小花走了才發表意見:“你像是過來給孩子們改善伙食的。” 鄭可心嘆了口氣,把小花執意要自己洗的碗筷收拾好,話匣子突然被這句話撬開了,她坐到許念念身邊,鼻子一吸還是能聞到沒散干凈的香味兒。 “之前總聽安冀說孩子們過得苦,也看過照片,但來了才明白安冀的感覺。這邊算是這片最窮的地方了,家里情況好一點的隔三差五能吃上rou,不好的就只能吃咸菜條,我之前給孩子們發吃的,一袋餅干他們能吃兩天,真的是細嚼慢咽,放到最后都放軟了。” 許念念認真聽著,覺得鄭可心比之前話多了,整個人也放松了,此刻完全進入了老師的狀態,提起她的學生們,身上帶著一點之前未有的母性。 “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有不饞的呢,之前我看小花實在是太瘦,塞給她一罐牛rou干,可她出門就給班里同學發了,自己就留了一塊。” 鄭可心任許念念玩她的手,此刻沒了躲閃念頭,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和這些小孩一對比,就覺得自己非常混蛋了,吃飯永遠吃不完,天天剩碗底,奶茶喝一半扔一半,吃雞蛋不吃雞蛋黃,怕被我媽發現就埋花盆里,這邊的孩子想吃都吃不到的東西,我還嫌棄......總之是打小就養了一身浪費的臭毛病。” ...... 鄭可心嗚哩哇啦說了一通,自覺把肚子里的話都倒干凈了,說到想不起來下一句才察覺到許念念略帶打量目光,有點摸不準的看她一眼,問:“怎么這么看我。” 許念念忽然湊到她跟前,兩個人幾乎鼻尖對鼻尖,只一秒,而后立刻后退,笑著說:“覺得你憋壞了,話都變多了。” 鄭可心聞聲坐正了些,覺得自己的確變聒噪了,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滔滔不絕,一句話做了總結:“另外兩個女生教一二年級,不太熟。” 不熟,也沒打算變熟。 “那男生呢?”許念念敲著她的手心,“教四五年級的還有幾個男生吧,也沒和他們說話嗎。” 鄭可心忽然緊張,下意識想撇清什么,激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并不是個賊,頓時踏實了,不慌不亂的答:“說過,但也不太熟。” “那我算是你的熟人嗎。”許念念輕輕地問,“認識了一年分開了三年的那種。” 鄭可心自然答不上來,許念念也沒打算為難她,也不用她回答自己把話接了下去,她轉過來拍了下鄭可心的手背:“你這只和熟人說話的毛病是治不了了,這輩子還能改嗎——改不了就改不了吧,大不了就是一攢一籮筐,我聽著就是了,反正也不嫌你煩。” 鄭可心目光不知道該往哪落,把房間邊邊角角都掃過一遍才虛晃著晃到許念念跟前,和另一道一直在原地等她的目光交匯。 聽見那目光的主人問她:“要吃晚飯嗎,外面天涼了,不吃晚飯的話我們去外面轉轉,寧致說這邊有螢火蟲。” 鄭可心此時的狀態和被人下了蠱差不多,聽什么是什么,和校長打過招呼出了校門,她才察覺出這事不對,她來這邊這么久,從沒見過什么螢火蟲,螞蚱倒是不少,蠻地亂竄,學生放學回家常拿個小罐子逮螞蚱,到了家能逮一瓶。 一個小男孩還送過她一瓶,鄭可心收的時候牙床都在抖。 她側過頭:“誰和你說有螢火蟲來著?” 許念念:“寧致啊。” ...... 鄭可心沉默良久,終于忍不住吼了出來:“她的話你也敢信!你就為了一個螢火蟲大老遠跑到這來,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笨死你得了!” 許念念目光復雜的看著她,指著自己問:“哦,我大老遠跑來就是來想看螢火蟲?” 發火這事令人上頭,開了頭就輕易停不下來,鄭可心連番好些天被寧致安排,攢了一肚子有名火,平時壓著還好一點,但睡著后被氣醒過好幾次。 此刻她火氣沒壓住直往天靈蓋沖,聞聲不過腦子的反問:“不然是因為什么?” 許念念眼睛被睫毛蓋著,一張臉黑是黑白是白,皮面上少有瑕疵,這么多年了,依舊透著粉黛涂抹不出的干凈,她眸色比常人深,看人時顯得格外認真,她就這么認真的看著鄭可心,一直看到鄭可心自己清醒過來。 這才一字一頓的說:“想你。” ※※※※※※※※※※※※※※※※※※※※ 鄭可心的腦子擁有自主選擇功能,背書時不犯病,但遇到些人際瑣事就裝死,當場變擺設——至今,鄭可心都沒能分清對面宿舍的四個姑娘,因為四個姑娘的名字都帶“佳”,湊成了一屋沒有血緣關系的四胞胎。 ——本人。 暑假車票不好買,許念念這一趟來回倒了四趟火車,中途還坐了一段長達十三個小時的通宵硬座。 ——十三個小時通宵硬座,真的牙床痛得都抖。 到了學校才知道,許念念居然背來了一口鍋。 是那種一人食的插電小鍋,內膽是陶瓷的,不大但有些分量,一次能煮一碗米,能夠一兩個人吃。 ——寫稿的春天,經常會用我的小白鍋給自己煮巧克力燕麥喝,滿屋子都是巧克力的香味,有空出個教程放微博上。 目測評論會是一水的: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