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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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緒家里的事情她三言兩語交代了,鄭可心仿照她,也把自己家的事情概括了一遍。 雞毛蒜皮的小事茶余飯后聊起來,能廢話一籮筐的講上好久,等到了這種家破人亡的大事上,兩個人卻沉默又沉默,一句話結(jié)束老半天才等來下一句,好像沒什么好說的。 苦難這種事訴說無數(shù)也沒法消解心中的苦悶,人們只是聊以□□,止不住想多說幾句,然而歸結(jié)起來無非就那么幾句話,瘋了、殘了、死了、忘了。 一向生意興隆的肯德基因為天氣影響難得安靜,她們兩個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小時候蕭緒爸爸發(fā)瘋,蕭緒嚇得往鄭可心家跑時那樣——兩個小孩坐在鄭可心靠窗的書桌前看漫畫書,鄭可心給蕭緒講故事,蕭緒總也聽不進(jìn)去,隔一會兒就和她說:“他又發(fā)瘋了,還罵我。” 這么多年過去,有人以為已經(jīng)脫離了泥潭,有人以為自己能脫離泥潭,然而抬起的腳只是在空中懸了一瞬,終歸還是要放回去。 如今見面,兩個人除了苦笑相對,該說些什么呢,問問彼此好不好嗎。 不好,這生活不能更糟糕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位置靠窗有些漏風(fēng),冰淇淋下肚里外受涼,鄭可心不由得一哆嗦。 蕭緒遞了一根薯條給她:“父債子償,他創(chuàng)出的禍?zhǔn)挛易匀坏秘?fù)責(zé),好在我奶奶把房子留給了我,我賣了還債,也算是......該怎么說,羊毛出在羊身上?” 蕭緒自嘲的笑了一下:“好像不怎么順......總之就是這么個意思,那房子也不知道能賣什么價錢,不夠的話,再繼續(xù)想辦法吧。”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直聊到中午,到了太陽升到人頭頂上的時候,蕭緒接了兩個看房的電話,和鄭可心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鄭可心隔著窗子,從蕭緒講著電話攔出租車的背影里,看出了一絲“奔前程”的大人樣子,她不是委屈巴巴和人說“我爸罵我”的小孩子了。 桌上的薯條和土豆泥還剩了一半,鄭可心心不在焉的吃了幾口,果真人的口味各不相同,她還是接受不良,當(dāng)然也可能是許念念把她喂得刁鉆多事了。正想著,放點桌子上的手機(jī)震了一下,驚動了隔壁桌正打著講題的幌子談戀愛的高中生。 許念念發(fā)消息問她:“我下課了正在往超市走,想買點草莓做冰糖葫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買點菜回去。” 每次和蕭緒見面鄭可心都有一種很真切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并不來源于蕭緒這個人,而是因為人類的悲歡并不想通,感同身受是一種非常理想化的狀態(tài),說一千道一萬,能從別人那里得到的,往往是“只覺得他們吵鬧”和比“只覺得他們吵鬧”好一點的,有我在。 而蕭緒則是萬里挑一難得能擔(dān)得起感同身受的談話對象,有些外人只覺得同情的遭遇,她們是手拉著手,一起面對過的。 也正因為這樣,對話內(nèi)容無論是好是壞,兩個人背著身上那一攤子爛事往對方面前一坐,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開口,說出來的全都不是陽間的話。 所以每次蕭緒離開,鄭可心都會一個人在肯德基里坐一會兒,挑靠窗的位置曬曬陽光,好像這樣就能化掉身上那一層趕不走的霉氣似的。 然而今天不用了,人間有了更燦爛的太陽。 她報了幾個菜名,剛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站起電話就響了起來,蘇瑛玉一句話又把鄭可心踹回了陰間,她說:“你姥姥這沒什么事了,媽想著,過兩天讓你姥姥回家住,你在家里提前收拾收拾,行不?” 鄭可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應(yīng)對的,反正態(tài)度很好,兩個人進(jìn)行了一段擔(dān)得上客氣友好的對話,而后她搶在蘇瑛玉自責(zé)前掛斷了手機(jī)。再一轉(zhuǎn)眼公交車都啟動了,鄭可心回過神來,都忘了自己有沒有刷卡。 她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也不知道腦子和腿誰先做得主——這是去超市找許念念的路線。 許念念的輔導(dǎo)班就在城中心,附近的超市離肯德基只有兩站地,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到了。如今年關(guān)將近,超市里客流量比往常多了一倍,許念念不高不矮的身高不打眼,往人最多的蔬菜區(qū)一站只露出一個腦袋尖。 但鄭可心只看一看,就知道人堆里哪個,是她們家里的人。 許念念琢磨著鄭可心的口味,原本是想買些掌中寶的,平日里香辣的麻辣的吃得多了,今天可以做些酸辣的,結(jié)果到了生鮮區(qū)眼看著前面一個大媽買走了最后一小袋,原定的計劃突然被打亂,一下子沒主意了。 變化永遠(yuǎn)趕不上計劃,她一路走走停停看什么都沒興趣,原本愛吃的那幾樣今天也被撂了牌子,一直轉(zhuǎn)悠到攤位盡頭,她才想起來原本說要做的糖葫蘆還沒買,連忙折返去買草莓。 這一塊的人實在是多,許念念突然轉(zhuǎn)身,身后的男人來不及剎車眼看著往她身上撞,一瞬間許念念神經(jīng)都繃緊了,四處都是人躲都沒處躲,她剛一錯腳就被絆了一跤,立刻朝著一旁摔去。 而后手就被人拽住了,鄭可心忽然從那男人身后冒了出來,給了她一個相反的力,護(hù)著她躲到了一旁。 混亂中不知道誰踩了誰的腳,有女人“哎呦”了一聲罵起來:“冒冒失失的干嘛呢,看著點。” 鄭可心一邊道歉一邊往后退,差點又踩到一個大爺。她不怎么愛逛街,看見人形山海就頭疼,這些年趕年貨蘇瑛玉也沒叫過她——家里總得有人看著盛蕓明。 林城什么時候有這么多人了? “你怎么來了。”許念念被擠出了一腦門子汗,又驚又喜的問她。 鄭可心把一早上陰間陽間半日游的煩心事嚼吧嚼吧咽了,察覺手心有汗就松開了許念念的手,轉(zhuǎn)手又握住她另一只手,掛著一點燦爛的說:“怕你東西太多拿不動。” 主要是想你,見到你高興。 許念念長得不顯年紀(jì),又留著娃娃頭,冬天里人吃的高興胖了一點,被圍巾裹著擋了下巴顯得臉有點圓,整個人看起來和往常不一樣,毛茸茸的,鄭可心無意識的戳了下她的臉。 “倒是沒想買太多......”許念念仰頭看她,“不過還好你來了,今天超市促銷,人也太太太太多了,我一下課就往這跑,這還沒到中午呢,好多東西都賣沒了,掌中寶和小排都沒了,我剛要打電話問你吃什么......” 察覺到鄭可心的走神,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可心?” 鄭可心目光沒落在許念念身上,心里走思對象卻是明確的,她跟上課瞌睡突然被老師提問似的嚇了一跳:“啊?” “啊什么啊?我問你吃什么——不準(zhǔn)說都行!” “本來就都行啊......”鄭可心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一樣問,“對了,你聽沒聽說過‘山粉餃’?” 兩個人在超市磨蹭到下午一點,最終的午飯選擇了超市門口的生煎和鴨血粉絲湯。 因為鄭可心的提議實在太麻煩,許念念靠在邊上查了下百度,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回家做這個,她倆第二天早上才能吃上飯。 這是主要原因,次要原因是,鄭可心今天犯懶,賴皮不想洗碗。 倆人點踩的巧,門口生煎是剛出爐的,熱乎的燙嘴,餡嫩皮脆、冬天里還出了荸薺餡和玉米餡,她倆一人點一份雙拼,剛好能吃全四種口味。 一個手抖,鴨血粉絲湯麻油放多了,鄭可心一口下去被嗆得直咳嗽,眼淚都給咳出來了。 周遭是嘈雜的叫賣聲,店員的喊號聲,更遠(yuǎn)一些還有收銀臺的掃碼聲,裝滿零錢的柜子嘩啦啦的響。帶魚逢年過節(jié)就會促銷,遠(yuǎn)處有女人喊著:“三十一袋啊就剩十袋了。” 鄭可心咳著咳著紅著眼眶笑了出來,許念念給她遞紙的手一頓:“笑什么?” 鄭可心沉沉的看著她:“初中的時候?qū)幹绿貏e頭疼寫作文,徐中傳統(tǒng)考試作文不合格,自習(xí)課會被老師關(guān)進(jìn)活動室背優(yōu)秀作文,寧致被罰默寫過好幾篇,氣的想和陶淵明同歸于盡。” 許念念沒明白她想說什么,“嗯”了一聲,聽見鄭可心接著說。 “后來她生日喬源送了她一大厚本《海子詩集》,精裝版,足足有兩本字典那么厚。” 喬源對癥下藥,好心好意,想讓寧致多背點能用來點題的話,結(jié)果寧致壓根就沒看,那板磚似的厚書直接被拿來壓窗簾了——林城一年四季東西南北風(fēng)亂刮,窗簾總往人臉上拍。 倒是鄭可心陰差陽錯的記住了幾句。 初中有些課管得松,鄭可心長期睡眠不足,實在撐不住了就會跑去和寧致?lián)Q位上課,她的位置靠窗有風(fēng),能讓人清醒些。 有那么一個上午,不記得是什么課但記得是最后一節(jié),前桌兩個女生一直在討論中午吃些什么,樓下上體育的班級跑完八百在玩沙包,天晴,十一點多溫度正好,風(fēng)往屋子里竄,嘩啦啦的吹開了書頁,一束陽光剛好打在兩行鉛字上。 紙上寫著: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許念念還是沒聽到什么重點,追問:“后來呢?” “后來啊。”鄭可心回過神來,“后來那本書被寧致拿來壓窗簾,等到畢業(yè)都被摔爛了寧致還是只會一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句——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只會這一句。” 許念念笑了:“喬源氣死了吧。” “嗯......可能吧。”鄭可心回憶了一下,不怎么確定的點點頭,“所以第二年生日喬源就改送成語字典了。” 兩個人吃飽喝足,買了一袋草莓和一袋香蕉打道回府——掌中寶買不到就不吃了,但冰糖葫蘆還是要做的。 一共兩個袋子,一人提了一個,鄭可心小時候揪面團(tuán)的毛病見長,袋子里的草莓晃得她心癢癢,許念念一個沒防備就要摸一個吃,氣的許念念踩她腳。 “沒洗呢!” 鄭可心也不躲,嘻嘻哈哈的隨她踩,許念念氣了幾次見不管用,也就懶得管了,自己轉(zhuǎn)身剝了根香蕉。 鄭可心放下草莓小心翼翼的問:“要不回家吃吧,路上風(fēng)大,喝涼風(fēng)胃里不舒服。” 然后挨了許念念一個好大的眼刀。 寧致被作文折磨的沒脾氣的時候,老對著可憐的《海子詩集》生悶氣,一會兒抱怨喂馬劈柴算什么幸福日子,一會兒又說海邊的小房子防潮難處理,老了準(zhǔn)得類風(fēng)濕。總之是越理虧越挑刺,然后尋個由頭找喬源打一架。 反正打是親罵是愛嘛,就是安冀總覺得海子無辜。 海子是無辜,鄭可心拉著許念念的手想。 你來人間一趟 你要看看太陽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他寫的多好,是寧致不識貨。 雖然是還有半年就要高考的高中生,但人畢竟不是機(jī)器,鄭可心今天格外孩子氣,找了好幾個聽起來有這些道理的屁話說服了許念念下午不做作業(yè),墮落一天,陪著她窩在沙發(fā)上看無聊的英文電視。 就任性這么一次,盛蕓明就要回來了。 于是兩個人揣著一肚子湯水面食迅速睡了過去,果然英語聽力催眠良藥,一試一個準(zhǔn)。 這段日子,鄭可心處在一種非常微妙的失眠狀態(tài)里,這一閉眼長時間的疲憊一股腦把她淹了。她沒覺察出休息的滋味,最直觀的感受是“死過去了”,好長時間沒有過的“電量即將耗盡”的虛弱感讓人適應(yīng)不良,以至于睡在一旁的許念念起身她都沒有察覺。 許念念沒有驚動她,睡醒后起身把已經(jīng)放到片尾曲的電視關(guān)了,又給她蓋了張?zhí)鹤樱缓筝p手輕腳的進(jìn)了廚房關(guān)上了門。 一袋子草莓被鄭可心吃了一路,許念念點了點,剩下的還能串十四個。 架鍋小火熬冰糖,許念念把草莓和香蕉切好拿竹簽穿了,又在香蕉上點了兩粒小芝麻,做了個雪人的樣子。裹了糖要晾一會兒才能吃,許念念琢磨了一會兒,看鄭可心還沒醒,便想著回屋拿本單詞書背。 她今天起得晚,一著急把物理小冊看成了英語小冊,還好她和鄭可心同班,平日里兩個人用的書基本一樣,許念念在桌上找了找,很容易就找到了學(xué)校發(fā)放的那本《英語詞匯手冊》。 許念念和英語有壁,從單詞到作文背什么什么難,自己手里那本都要被她翻爛了,第一頁的abandon和ability畫完紅筆畫藍(lán)筆,畫完直線畫曲線,鄭可心查她單詞每次看見都頭疼。 鄭可心自己的書是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標(biāo)注的,她背下來的單詞遺忘率不足百分之五,只比“背一頁撕一頁”的神仙差一點,所以英語早讀總走神,拿著筆不知道寫畫些什么。許念念和她同桌后發(fā)現(xiàn)了她這個毛病,但是沒往心里去。 她翻開手里的書,頁面干干凈凈什么標(biāo)注都沒有,但隔一兩頁就會有一個濃重的叉。面積不大,只是被人反反復(fù)復(fù)描過很多次,每一個都畫的很重,紙頁背面都能看見滲出來的黑色筆跡。 許念念嘆了口氣,鄭可心心事重又不和人說,大概這些年里所有的煩悶和無能為力,都只能靠在紙上畫叉來解決。 那些叉串起了大半本書,而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全都消失了,許念念愣了一下往回翻,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然后她就看見了那寫滿了小半本的“念”。 每一頁都有,密密麻麻的,但是每個字都寫得很輕,像是怕把紙寫痛了似的。 ※※※※※※※※※※※※※※※※※※※※ 掌中寶、生煎和鴨血粉絲湯——人間之光 山粉餃——寫稿子的時候大半夜逛b站看到的。 寧致被作文折磨的沒脾氣的時候,老對著可憐的《海子詩集》生悶氣,一會兒抱怨喂馬劈柴算什么幸福日子,一會兒又說海邊的小房子防潮難處理,老了準(zhǔn)得類風(fēng)濕。總之是越理虧越挑刺,然后尋個由頭找喬源打一架——我偏愛吵吵鬧鬧的關(guān)系。 第一頁的abandon和ability畫完紅筆畫藍(lán)筆,畫完直線畫曲線——還有熒光筆,耶。 (緩一緩,預(yù)告,第四十九章巨甜,小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