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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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落半臉,深邃且朦朧的五官在柔和的月紗下似乎凍僵了,沒有半點波瀾。 聞姚。 他仍望著窗外,但手卻忽地往后一按,抓住鐘闌的手,十指相扣。 今天跟著你去,是擔心你受傷。你說幾年前李微松的身手不在你之下,可這幾年你從不練功,因此你啟程后我心里一直放不下。 鐘闌沒想到他忽然說這些,微微一怔,緊接著眼神羞赧地亂轉。聞姚的擔心的確有道理。 剛才默認了燕國君的提議,是因為知道你如今殺李微松的心情迫切,不肯表現出來大概是礙于我在場。而且你大概打著潛入敵營、殺了李微松就回來的主意,所以我理解。 鐘闌眼睜睜地看著聞姚轉過身來。那張絕色艷麗的臉似乎包裹著nongnong的憂傷。他一把將鐘闌逼到馬車角落,湊近了:是嗎? 嗯。鐘闌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回望,如今利用燕國君是最快的方法。正如他說的,若不同意,那我很難找到龜縮的李微松。 那就速戰速決。我陪你一同去雨行城。 聞姚你 鐘闌有些感動,眼眶微濕,正想感嘆聞姚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一個詞,冷冰冰地打斷了他的感動。 不過。 鐘闌抬頭:嗯? 我好難過。聞姚與他十指相扣的手青筋迸出,死死地扣住對方,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明明知道一切都是為了利益,都是暫時的,可我還是好難過。你不再是我一個人的先生了。 鐘闌一個激靈。聞姚那特殊的占有欲猛地躥入他的腦海,讓他后背發涼。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他們停在聞姚的寢殿門口。 到頭來,我還是沒法獨占你,他眼睛瞇起,像是迷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極端壓抑后的恍然,可我不想這樣。 你和他不同,你能獨占的。 是嗎?太好了,聞姚忽地笑了起來,看似十分通情達理地下車,紳士地伸出手扶鐘闌走下。然而,鐘闌剛下車就發現那只手死死抓著自己,一動不動,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著自己,將自己伏到聞姚胸前。 先生既然說收了師弟,學生仍是唯一,那就證明給學生看,好不好? 聞姚說話時的熱氣在他耳垂邊回蕩,酥癢溫熱,音調在寒風天里發抖。 還有兩刻,學生的生日才過。先生對學生的證明就當做禮物了,好不好? 鐘闌閉上眼,耳膜似乎都快被心跳震破,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好。 聞姚一路拉著他入寢殿。寢殿分內外,外堂里擺著桌案,有時聞姚睡前會再看會兒書或是簡單處理緊急軍務。 桌案上,文房四寶整齊地擺著。聞姚將宣紙鋪開,再將他們先前一同看到一半的古書鋪開。 他拉著鐘闌到桌前,從后攬住他,將下巴放到他肩上:先生向學生證明,就算有了師弟,學生還是先生的唯一,先生教學生的樣子,永遠不會讓師弟見到,好不好? 鐘闌快要發瘋了。聞姚到底知道自己長成什么模樣,聲音有多欲嗎? 好。 身后的人輕笑了聲。他拉住鐘闌的右手,擺到紙上:先生,我們上次講到哪兒了? 上次講到對就是這么寫等等,再看下一句 鐘闌與聞姚兩人同握著一支筆,真的開始講課。 先生,注意集中。聞姚的聲音忽地冷下來。 鐘闌這才發現,自己被聞姚的體溫和觸感分散了注意力,竟然眼花跳了一行。他呼了一聲,正準備改口,忽地全身都緊繃起來。 聞姚,你輕點兒 聞姚的另一只手似乎與他本人有著不同的任務。他用下巴磨了磨鐘闌的頸窩:怎么了?先生,你若是和師弟上課可不能這樣。連行都看錯了。 我不會的,你先放開。鐘闌大喘氣。 終于,聞姚放過了他。 耳旁的聲音帶著陰惻惻的笑意。 好,下面我們來繼續。這次,先生得做例文了。 鐘闌的腦子一片空白。 一個吃醋、熱衷于師徒游戲的瘋子,該怎么安撫? 先生,你連字都寫錯了呢。若是教師弟時都這般,那可誤人子弟了。 你別再瘋了!呃啊 北原,茫茫鵝毛大雪在屋外呼嘯。 寬闊宏大的主殿里,只擺著兩張并排的座椅。 一人坐在左位,用手撐著腦袋。 帶著風塵仆仆之感的腳步聲從門外走近,越來越響。 周奕,你見到鐘闌了? 燕國君輕挑眉梢:比想象得還要妙。不僅見了鐘闌,還見到了聞姚。他們同意了。 李微松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 多好的故事:我們彼此間心懷鬼胎,你可以用出賣我的方式親近鐘闌,因此暗中去與他們聯絡。他們當真信了你的鬼話,同意去雨行城? 是啊。周奕帶著滿身霜雪的味道,坐到李微松對面的那張椅子上,脫下手套。 他伸出手,似乎等著對方回握。 感謝李微松大人自愿當誘餌了。 作者有話要說:中秋快樂~ 一三五教聞姚,二四六教燕國君,希望他們能讓鐘闌周日休息。不過這也是單休,連大小周都不算,慘。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ic 5瓶;小粉紅襯衣、南梔柳桑1瓶~ 第65章 開屏 車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這一次,聞姚做了充足的準備。 為了防止上次夜襲的事件發生,他要求燕國君在雨行城鬧市中開辟一塊專用地,清空一切軍力,由兩國共同掌管。燕國君買下城中幾處巨大的院落,打通了,一分兩半。西邊住羅國,東邊住燕國,而鐘闌的院落就在正中心,有一西一東兩個門。 聞姚聽聞院子有兩個門,臉色又難看了下來,恨不得派人把東門用磚頭封上。在嘗試受阻后,他便將西門的墻給拆了,弄上一堵木質雕花屏風充當隔斷。燕國君進入鐘闌院子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正式授課不久便開始了。 鐘闌知道,授課只是燕國君的借口。然而第一日上課,燕國君自始至終都未露出馬腳。 第二次、第三次,燕國君仿佛真的只是來學習似的。 先生,您在思考什么?朕學得認真,尊師重道,有什么地方是您不滿意的嗎?周奕撐著下巴,瞇眼笑著。 西邊的院落傳來一陣樹木搖晃聲,似乎先生這個稱呼便可以戳動某些人的神經。 鐘闌自然也注意到了,捧起茶杯,表情嫻淡:沒什么。只是燕國君已經將經書都讀透了,我很難教什么。 先生教同樣的東西會帶來新的感悟。周奕聲音柔和,自然是不同的。 風平浪靜,西邊的院子卻仿佛被狂風掃蕩,樹木搖晃碰撞發出沙沙聲。 周奕斜瞥一眼西院,掩嘴瞇眼笑。 鐘闌眼皮直跳,咳了聲,和燕國君說今日的課教完了。 先生,你莫不是要厚此薄彼?周奕挑起單邊眉梢,昨日,你同羅國君的課可是從早到晚的,今日不過兩個時辰就要趕朕走了。朕一腔真心,這可如何不涼? 鐘闌:那你就涼吧。 周奕: 陛下好走。不送。鐘闌抱著書卷,起身,表情清冷而孤傲,瞥了眼燕國君,轉身就回屋子了。 周奕在院子里,單手扶額。待鐘闌轉身后,他眼中露出了兇光,繼而嘲諷似的笑了聲。 院子里傳來響亮且溫和積極的聲音:先生好生休息。朕回去了。 朕要休息了,退下吧。 是。 周奕抬手將門關上?;璋档姆块g里,燭火的統治范圍擴大至門后,露出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身影。 李微松倚在墻上:陛下,您這樣要等到何時才能拿下他? 不用廢話。周奕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他遲早會拋棄聞姚倒向朕。 我們都想要切斷他與聞姚的聯系,首先就需要讓他選擇你。李微松挑釁似的,我倒是沒有陛下急。畢竟我只是想要鐘闌的命而已,早晚都可以;陛下想要的,似乎更多,那得抓緊了。 窗戶開合,寒風聳動。燭火在室內瘋狂舞動,在昏暗中落下的光影飄動不安。 周奕的表情隱匿于黑暗中。 半月后,某個陰沉的上午,鐘闌正在給周奕上課。 院落外有人急呼,說是有要事求見燕國君。 周奕抵著額頭,認真盯著書本,漫不經心:朕不是囑咐過了嗎?上課時不許打擾。 啟稟陛下,此乃萬分緊急之要務,傳令使作揖,近來流匪肆虐。您命京城給帝師大人送來的珍寶被匪徒截獲。不僅如此,三條官道被各路劫匪把持,您頒給玉關將軍的軍令也被公然搶奪! 周奕似乎來了興趣,微皺眉頭轉向鐘闌:先生,您這幾日剛在講安內之法,這就來了送上門的案例,容學生早退,也算是做功課了吧。 鐘闌求之不得。 周奕一走,他立刻到西院去,卻發現聞姚也不在。他皺起眉頭,想到最近所謂的流匪問題。 兩國對峙,人民得以休養生息。然而長期戰爭留下的病癥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那么多小國覆滅,逃兵、殘部,流離失所,最終都變成了流匪。 流匪問題不僅困擾燕國,也困擾羅國。 看來那些匪徒不僅讓燕國頭疼,也讓聞姚頭疼。 流匪事關民生,向來聞姚也左右琢磨不定。他這些日子不避諱鐘闌,鐘闌放心不下,讓人取來相關奏折,正打算寫完交予聞姚。 先生,您為何如此勞累自身? 鐘闌一抬頭,剛才離開的周奕正抱著手臂站在院外,神情自若地望著他。 朕已經讓人處理完了,周奕微笑道,揮手,宮人們端著各色精致的菜肴翩然步入院落,在石桌上擺了一桌佳肴,朕讓人準備了全蟹宴,正好請先生嘗嘗。 這么快? 鐘闌皺起眉頭。他這般猶豫不決落入周奕眼底,他溫和地走近,拉著鐘闌坐下。 朕向先生學得好,自然能快速做出決策。先生,教書已然累了,就勿動用心思了。他牽起鐘闌的手,看到剛才處理奏折時沾在指節上的墨汁,冷笑著用溫熱的指腹摩挲著墨塊,先生,真的好學生會在意您的感受。您一直以來渴望清閑享樂,誰又能讓您勞心傷神、替他cao心呢? 鐘闌一把抽回手,淡淡:我樂意。 周奕微愣,表情重回溫柔:不說了。先生請先用膳。 鐘闌瞥了一眼,視線落到那桌菜肴上。 先生不敢吃朕的東西,周奕絲毫沒有氣餒,反而很主動,朕知道,得一步一步來。朕與父皇不同,并不想傷害先生。先生與朕,可以慢慢來適應。 他用自己的筷子夾了菜,全都嘗過了,再挑給鐘闌。 這的確安全。 然而,鐘闌的視線一直落在筷子尖上。那筷子尖先被舔過,上面殘存的唾液沾上菜肴,然后一同落在自己的小碗中。 等等,不用。鐘闌用自己的筷子小心地將周奕筷子接觸過的小部分挑掉,這才小口吃了進去,我自己夾即可,不勞煩陛下了。 周奕反而淺然一笑。 能同他共桌吃飯,已有進步。 一餐過后,天色才暗,鐘闌的神情略微恍惚。 申時才過,先生就已累了?也不知是誰作孽,今日竟讓先生如此勞累。 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周奕忽地:等等。 鐘闌回頭,周奕微笑著含情看著他。 先生,若您同意,朕就讓人將您房里的奏折都捧出去吧。 鐘闌警惕:你想如何? 朕不看。或者,您讓自己人將它們捧出去。周奕走近了,微微低頭,仔細且深情地盯著鐘闌的臉,先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您心中的負擔。您該永遠輕松歡樂。 他的聲音極輕極輕,像是在念咒語,咒語繞在鐘闌耳邊,讓他本就有困意的頭腦變得愈發昏沉。 先生,與朕在一起,您不需要顧慮任何事情。朕將先生喜歡的事情全都記清了。 忽地,他的肩頭被猛然一推! 鐘闌別開頭:我先回去了。 周奕在他背后,露出了得逞的笑。 鐘闌有了一瞬的遲疑。 先生,您猶豫了。 鐘闌的腳步停下。 周奕繼續:您其實不清楚,自己選擇聞姚是否會獲得預想的未來,不是么?也對,聞姚那么不穩定,有擔憂后怕是當然的。 轟 西院有一陣巨響,腳步聲震天響。兩人回頭,本以為會看到一團混亂,然而卻沒有。 周圍忽然又陷入寂靜。馬蹄聲在一片寂靜逐漸清晰。 一隊士兵舉著火把,率先從西門闖進院子。灼灼火光將昏暗的天色照亮,尤其是西門,近乎可以說是金光燦爛。 鐘闌:? 終于,西門內出現了馬蹄聲的來源。紅衣烈馬,風塵仆仆,少年的艷絕與颯氣交織,翩然落地。他大踏步走入院落。 紅衣躍下時在風中獵獵,恍若一道靈動之影。 聞姚一把拉過鐘闌,重重擁抱:先生,事情緊急,朕讓你受累了。 鐘闌輕輕嗅了嗅。聞姚的領子上還沾著精心烹制的檀香。他斜眼仔細打量,發髻看似隨意,卻正好將他臉蛋的柔美削弱了,綁成了成熟、英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