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角色的戲份倒也不多，拍個三五天也就拍完了。

    這幾天文小小也一直作為跟屁蟲跟著牧云州混到《誰是第三個人》劇組里看容璟拍戲。

    她之前還在想電視劇到底是怎么拍出來的，這會兒倒是看明白了。七八個攝像頭懟在四面八方, 一條不過又得繼續重來。

    容璟重來的次數不多, 但也不少。有些文小小已經覺得演得很好了, 可最后還是需要重新再過一條。

    而容璟也是從未抗拒過地跟著一遍遍重來，且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

    “《誰是第三個人》第七十八場第三鏡，開始！”

    隨著場務的聲音落下，片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皮鞋踩在地面上發生“噠、”的輕響，來人的步伐堪稱是不急不慢。

    躺在地上的化好了特效裝的演員聽到聲音，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嗯嗯嗯——”地從嗓子眼里逼出了幾道沙啞的求救聲。

    似乎是注意到他發出來的動靜，腳步聲停了。

    身中數刀的男人眼中迸射出激動的光芒。

    然而，腳步聲繼續傳來，來人面容溫雅俊美，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即便是見到滿身是血的群演——又或者說受害人時，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一絲波動。

    不，還是有變化的。

    溫雅柔和的笑意慢慢地在唇邊擴大，那雙盈滿春水般的琥珀色眼瞳里涌出一片盎然的興味——像是見到了有趣的玩具，又像是看見期待已久的獵物終于落到了網中。

    是那么地開心……那么地興致勃勃。

    男演員躺在地板上，明知道這一幕其實是容璟演出來的，四周也站著不止一個工作人員，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種由衷的恐懼絕望的情緒。

    什么人會在見到一個幾乎要變成尸體了的人的時候會露出這么開心的笑容？

    容璟——不，寧塵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披著天使外皮的魔鬼一般，他的外表引誘著別人不自覺地信任著他，但他的內心，卻是瘋狂又嗜血的存在。

    只是他之前都在克制著自己的欲望，現在見到這張熟悉的、他描摹了不止一百一千次的可恨的面容時，他終于控制不住地拿出了自己一直待在身邊的解剖刀，輕輕彎下腰來。

    大約是那位飾演受害人的老戲骨演技確實在行，容璟在這一幕里很快就找到了狀態。

    腦海中像是閃過了許多畫面，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想到。

    指尖終于觸碰到對方干瘦松垮的皮膚，容璟回想起之前自己感受到類似觸感時的情形。

    垂垂老矣的老嫗身子都已經開始腐爛了，卻還是睜大了眼睛盯著容璟希望他救救自己。

    ——他當時是怎么做的呢？

    容國師的眼神難得地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也是像現在這樣，高高在上地、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脖子上落下狠利一刀。

    結束了她無比痛苦卻一直堅韌茍活的一生。

    時至今日，容璟也不知道自己當時那個選擇是否正確，他將老嫗的魂魄送去了輪回，為她挑選了一個平順卻普通的命格。

    他當時以為這是為老嫗好，但如果，她仍想繼續活著呢？

    微微失神了一瞬，容璟回過神來，特制的道具解剖刀已經落到了受害者的脖子上，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壓痕。

    特制的血袋頓時涌出了一股鮮血，染紅了寧塵雪白的手套。

    導演沉默地繼續看著。

    就在剛剛，他其實有覺察到容璟所表現出來的情緒與劇本上的寧塵有些微妙的差異，但奇異的，容璟的表演并不讓人覺得出戲。

    他在遲疑，他又果決。

    遲疑是人性在掙扎，果決卻是他與生俱來的無情與仇恨。

    一種比起劇本中所寫的更為矛盾的沖突集合在容璟剛才所飾演的寧塵身上，將這一幕的氣氛推至高潮。

    一旁看著的文小小也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她站著的地方不近也不遠，恰好可以將容璟表情眼神的變化看進眼里。

    即便四周有著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存在，文小小還是控制不住地被容璟剛才的那段表演震驚到了。

    明明中間沒有一句臺詞，但兩個人之間氣氛的變換、容璟真面目的慢慢展現、以及他下手時那微妙的掙扎與興奮……

    這是一個矛盾的兇手，他是整個案件中存在的“第三個人”，一個與受害者有著千絲萬縷聯系從未言明，一直挑釁著警方神經的存在。

    文小小忍不住好奇，容璟——不，這個寧塵曾經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形成這么矛盾的性格？

    他對待案件時認真的態度不似作假，但當他將解剖刀用到活人身上的時候，他似乎也不曾覺得后悔。

    “咔！”一幕戲過去，導演終于喊了聲咔。

    容璟閉了閉眼睛，隨后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

    那個飾演受害者的老戲骨也慢慢撐起手臂，容璟垂眸，伸手過去扶了一把。

    老戲骨先是愣了一下才把手遞過去：“嘶，一時沒出戲，差點以為寧塵法醫覺得我死得不夠透，想再補一刀。”

    他這話說得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笑起來，容璟也跟著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隨后搖了搖頭。

    “不過容老師的演技進步速度確實出乎我意料的快。”老戲骨笑過之后，卻又很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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