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見方學林追上來,葉雪以為他又想舊事重提，委婉地說道：“方道長,我有師父了?！?/br>
    方學林見虞期視線再次落在自己的身上，生怕葉雪誤會,連忙說道：“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過來就是想問問……”

    葉雪順著他的話道：“就是想問問？”

    方學林繼續說：“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的？”

    葉雪見他不是想提拜師的事情,驟然一松,爾后開玩笑問：“什么都可以嗎？”

    方學林頂著虞期的視線,果斷點頭：“只要我能做到。”

    葉雪便玩笑道：“那您能讓我拿個天師證嗎？”

    方學林聽了卻很驚訝：“你還沒證?。俊?/br>
    葉雪這么厲害,方學林還以為她早就是個正經天師了。

    更何況按照葉陽云對于徒弟的著緊程度，不至于現在都沒能讓葉雪持證上崗啊。

    葉雪語氣坦然：“對啊，還沒有?！?/br>
    無論是道士證還是天師證，都需要傳道一定年限才能夠拿，而對道協有貢獻的人則可以破例一次。

    方學林算了下這段時間以來葉雪對道門的貢獻，就算沒有加上被找回的三五雌劍，葉雪靠著捉到的厲鬼也可以提前傳度跟授箓了。

    一旦授箓，有了職碟，葉雪便是正規的道門弟子。

    方學林很爽快地應答：“成，到時候我跟他們商量一下，年后你來這邊辦個授箓儀式登記下就好。”

    “哎對了……”方學林例行一問：“葉雪你入道多久來著？我看最起碼也學了五六年了吧。”

    葉雪卻笑了笑。

    虞期聽見這話，亦不由看了眼方學林，好像他說了什么奇怪的話一樣。

    方學林一臉不解，“怎么了？”

    他不就是問葉雪學道術多久，至于這么奇怪地看著他嗎？

    “沒有這么久。”葉雪想了下，才回答：“嗯，半年?！?/br>
    “？？？”方學林滿臉震驚，不確定地問道：“多少？”

    葉雪說：“半年啊?！?/br>
    虞期收回目光，在旁邊望著葉雪笑。

    方學林卻已經精神恍惚起來。

    到現在才半年。

    葉雪對付海城大學的紅衣女鬼那會兒，似乎才剛開學沒多久，按這個時間表往前推的話，那時候豈不是才兩個來月？兩個月就能輕輕松松解決掉紅衣鬼……

    這到底是人啊，還是神啊。

    方學林懷疑人生地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半年……

    方學林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又忍不住嘀咕道：“居然才半年時間……”

    “師父，”方學林徒弟拿著個羅盤過來，見他在原地發愣，好奇地問，“什么半年兩個月的？”

    方學林逐漸回過神來，看著自家徒弟的臉，不由一陣來氣，“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徒弟：“？？？”

    完全沒有聽懂。

    *

    年三十那天，鳳陽村已經做好了迎接新年的準備，處處掛滿紅色的燈籠，張燈結彩的，看上去非常喜慶熱鬧。

    黃昏降臨時，路上的燈籠被點燃，燭光隱隱灼灼，與路燈上的光芒交相輝映。

    葉陽云在廚房準備年夜飯，葉雪與虞期則是負責在門外貼門神跟對聯。

    虞期用椅子墊著，站得高高的，將對聯從高處往下對稱貼起，然后回頭看葉雪。

    葉雪站在不遠處，細細打量著，爾后指了指上面，“再往上挪一下?！?/br>
    虞期又將對聯朝上貼。

    葉雪瞅了幾眼，又接著說道：“右邊歪了?！?/br>
    虞期彎眼笑了下，沒有多問，繼續按照葉雪的意思貼對聯。

    來回糾結了幾輪，才終于將兩側的對聯貼好。

    葉雪滿意地點頭：“這回貼對稱了?！?/br>
    虞期從椅子下來，拿紙巾擦了擦椅面。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弱弱的呼喚：“法師……”

    葉雪回眸，先前遇上的那位男鬼神情愧疚地看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法師對不起，那日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沒來得及提醒你們就跑了。”

    他老早就想過來跟葉雪他們道歉了，只是葉雪跟虞期總是不在，男鬼跑去找包文軒，包文軒看見他現身就嚇得屁滾尿流，弄得他也忘記問包文軒，葉雪什么時候才在家里的事情了。

    今天是除夕，每家每戶都會團聚在一起，男鬼這才找了個機會跑過來。

    貪生怕死乃是人之……鬼之常情，葉雪并沒有因為這點生鬼魂的氣。

    她說道：“沒什么，反正你也打不過它們，沒有受傷就好，不用太過在意。”

    男鬼卻被葉雪說得越來越內疚，哭道：“嗚嗚嗚，我真不是人！居然就這么跑路了！”

    葉雪重點卻不在這上面，打岔道：“呃，本來也不是人了吧。”

    這不都死了很多年了嗎？

    男鬼哭到一半，哭聲戛然而止，怔怔地看著葉雪。

    葉雪安撫道：“好了好了，大過年的，就別哭了。新年快樂！”

    男鬼抹了把眼淚鼻涕，“新、新年快樂。法師我收了點東西，您要嗎，我捎點給你?！?/br>
    葉雪倒也不至于跟孤魂搶東西，搖頭笑道：“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吧?！?/br>
    男鬼巴巴地應道：“噢……”

    他道完歉后也不好意思再留在這里，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葉雪卻叫住他：“那什么，今晚我放點菜在門口，你到時候記得過來吃。”

    男鬼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謝謝法師！”

    葉雪見他離開，回頭打算跟虞期回去拿楹聯，卻望見虞期在原地看著她，眸光溫暖如朝陽。

    葉雪跑過去，很自然地拉著他朝屋內走，邊走邊說道：“還剩楹聯沒貼好，等弄完這個就全部都貼完了?！?/br>
    虞期沒有言語，只靜靜地望著葉雪拉住他的那只手，倏爾露出微笑來。

    ……

    葉雪夾了點rou菜放進碗里，將東西放在路邊，對著趕來的鬼魂招招手。

    見他開始吃起來，這才回了屋子。

    葉陽云做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大部分都是葉雪愛吃的。

    葉雪把師父珍藏多年的酒拿出來，給他們倒完之后，正打算給自己也倒一杯。

    葉陽云卻說道：“哎阿雪，你不能喝酒?！?/br>
    葉雪將酒瓶舉得高高的，“為什么！過完年我就十九了！”

    葉陽云不急不慢地補道：“虛歲?！?/br>
    葉雪不依：“我就喝半杯?！?/br>
    葉陽云卻將另一個杯子給她，轉手就把酒瓶接了過來，“給，半杯?！?/br>
    葉雪低頭一瞧，半杯菠蘿啤，“……”

    她有些無語。

    葉雪又看向旁邊不言語的青年，“虞期?！?/br>
    虞期想起火鍋店時只喝了半杯果酒就暈的葉雪，喉結滾了滾，默默伸手將杯子挪到了一邊。

    葉雪徹底沒話說了。

    葉陽云笑瞇瞇看向虞期，說道：“虞期，那今年就你陪我喝幾杯吧?！?/br>
    虞期應道：“好。”

    兩人喝酒，葉雪便只好在旁邊吃菜。

    過了會兒，她看見門外傳來動靜，有其他鬼魂經過，想要搶吃的，隨手掏了幾張符往外面一扔，把多余的鬼給趕走了。

    外面很快就安靜下來。

    鳳陽村有守歲的習俗，十二點剛到，外面頓時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nongnong的煙霧將整個村莊籠罩起來，鞭炮聲此起彼伏，連電視上春節聯歡晚會的倒計時都聽不見了。

    葉雪被煙嗆得直咳嗽，葉陽云放完鞭炮回來后便去廚房洗碗。

    她見門外已經沒人了，連忙跑去把門關上。

    鞭炮聲越來越大，震得她耳朵有點聾，一雙手卻輕輕地捂在葉雪耳間。

    葉雪倏然抬頭，虞期一雙眼睛明亮，仿佛泛著水光一般，低聲哄道：“不怕?！?/br>
    葉雪喚道：“虞期？”

    青年安安靜靜地望著她，輕輕應了句：“嗯……”

    虞期似乎喝了很多酒，整張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紅，眸光更是透露著瀲滟的醉意，眼中專注得只承載著她一個人的倒影。

    葉雪問他：“你喝醉啦？”

    虞期抿抿唇，很認真地搖頭：“我沒有?！?/br>
    那雙手卻依舊牢牢地捂在葉雪耳朵上，替她遮擋住了大半的聲喧鬧聲。

    隨后，又一道鞭炮聲乍然響起，虞期眉頭輕蹙。

    鬼使神差的，葉雪卻也伸手，輕輕捂住他的耳朵，用方才虞期哄人的口吻，輕聲說道：“不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