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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忽然注意到景集的表情驟然僵硬了。 “您——給他下了毒?”景集輕聲問道。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卻讓長豐太后不自覺地退后半步:“你,你居然不知道?” 景集扯了下唇角,盯著長豐太后的眼神卻毫無笑意:“兒臣不知道的多著呢,畢竟母后這些年瞞著我做的事情可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讓它不要顫抖的太過分,然后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了房間。 若長豐太后不是自己的生母,景集今天一定會將她大卸八塊! 他垂著頭坐在林小冬的床邊,兩只手緊緊握住青年的右手,赤紅的雙眼隱藏在陰暗處,明明屋中靜默無聲,尤舒卻仿佛聽到了某頭困獸無力的掙扎和怒吼。 “你說,”景集忽然出聲,“先生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以為林小冬對自己只有君臣之情,可若不是真心替他著想,考慮到當時自己的心情,又怎么會把被長豐太后下毒一事按捺不提,只是獨自一人默默承受? 自他病后,景集甚至都連帶著怨恨起了先帝,若不是父皇只把林小冬當成一柄隨時可以折斷的利刃來使用,從不考慮他的身體,青年的精力怎么會年紀輕輕就損耗至此? 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幫兇之一。 “先生,”他顫抖著低下頭,以近乎虔誠的神情輕輕吻著床上人的指尖,“求你,別丟下我……” 只要能讓先生回來,景集無論什么都愿意嘗試。 一聲低沉的嘆息在耳畔響起,淚眼朦朧的年輕皇帝動作一僵,隨即猛地抬起頭,近乎癲狂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大聲道:“你還沒走,是不是?” “你到底是誰?”他激動地問道,“算了,我不管你是人是鬼還是神仙,告訴我,你有沒有辦法救他?” “只要你能救他,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尤舒守在屋外,頭皮發麻地看著陛下像是瘋了一樣在屋內來回走動,像是在和某個看不見的人對話。明明是盛夏時節,他的后背仍滲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到底在和誰講話? 但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讓尤舒長吁一口氣的是,景集在那天的反常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只是偶爾還會出現自言自語的情況。 一般看到陛下這樣,尤舒就當自己是個瞎子。但很顯然像他這樣的聰明人不多,長豐太后似乎覺得景集這是被林小冬的病氣影響得了失心瘋,但還沒等她采取什么措施,景集就毫不猶豫地重新將她禁足,估計在有生之年是無法離開宮殿半步了。 在第一片葉子從枝頭飄落時,趙將軍也終于率大軍將北疆三位王子組成的聯盟一舉擊潰,揮師北上,直指王帳。 被割讓一百三十多年的城池,也終于重新回歸到了景朝的疆土內。 這幾天林小冬的精神很好,他換上了自己從前的舊衣服,盡管發現衣帶已經寬了不少,但至少可以下床在院中稍微走動走動了。 然而景集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林,林大人身體虧空,近來如此反常,恐,恐怕已是……命不久矣。” 比起之前聽到這些話的暴怒,已是青年的帝王只是沉默地盯著跪在下方一臉惶恐的太醫,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最終,他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讓太醫離開了。 來到院中時,林小冬正披著披風,雙手插袖站在銀杏樹下,仰頭望著那半青不黃的葉子。聽到腳步聲,他回頭看了一眼,朝景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陛下。” 景集走到他身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先生氣色不錯,用膳了嗎?” 林小冬點頭。 安靜的氣氛蔓延在兩人中間,景集望著身旁青年的側臉,忽然伸出手撥開他的發絲,輕聲道:“先生,您有白頭發了。” “是嗎?”林小冬愣了一下,卻有些高興,“我還以為自己等不到這一天呢。” 青年看著如今已經比自己高上大半頭的景集,眉眼彎彎,清俊秀麗的臉龐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的狀態,似乎時光沒有給他帶來任何變化。 一如那年冬日,他和少年并肩走在落雪宮道上的模樣。 景集深深凝望著他,突然上前一步,將人抱在了懷里。 林小冬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慢慢放松下來,緩聲問道:“是朝堂上發生什么了嗎?” “不,”景集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只是突然想這么做了,可以嗎?” 林小冬無奈道:“就算我說不可以,你不是已經抱了嗎?” 他們一起坐在了樹下,林小冬因為精力不濟的原因,很快就開始犯困了。景集用手攏了攏他身上的披肩,聲音溫柔:“先生,困了就睡吧。” “唔……” 林小冬慢慢垂下腦袋,景集把他按在自己的肩上,動作很小心。 “我同意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著遠處朱紅的宮墻,突然出聲道,“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哪怕是下輩子,我也要和先生在一起。” “好。”顧熙道。 景集緩緩吐出一口氣,后腦勺靠在樹干上,也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這輩子,能遇到先生,是他最幸運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