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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男人平靜地睜開雙眼,望著天花板。 “看夠了嗎?” 林小冬瞬間收回了自己的神識。 “對不起,師父。”幾息后,他用聽上去毫無愧疚之意的聲音說道,“徒兒不是故意的。” 連林小冬自己都覺得他的道歉沒有任何誠意,但蕭年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他的敷衍一樣,淡淡道:“下不為例。” “是。” 林小冬還在想著蕭年躺在床上的那個姿勢,說實話,那真的很不“蕭年”。想當初為了勸說師父體會一下真正睡著的感覺,青年花費了多大的力氣?甚至他自己都不懷疑,如果自己不在師父身邊,蕭年肯定一晚上就故態復萌。 可他明明都已經死了這么多年了,蕭年怎么還依然保持著這個習慣? 要說蕭年對他有情,林小冬肯定是不信的。真要想著他,蕭年不去法陣那兒把他的棺材刨出來,你擱這兒睡大覺懷念呢? 所以,蕭年是在修煉途中遇到什么瓶頸了嗎? 林小冬決定明天一早再去試探一下。 第二天清晨。 為了配合蕭年早起的習慣,他特意設了個鬧鐘讓系統提醒自己,強打著精神從被窩里爬起來,卻發現院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蕭年……不會還沒有起床吧? 青年只覺得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從心底冒了上來,好哇,他死了十幾年,在棺材里煎熬了十幾年,結果蕭年倒好,作為兇手不僅心安理得地在云霄宗當你的仙尊,甚至還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 他憋著一股氣,握著竹杖來到蕭年的門前,重重地敲了兩下,聲音不亞于砸門。 “師父,早上好!”他大聲喊道,“徒兒向您請安了!” 他又敲了兩下,這回門終于打開了。 蕭年穿戴整齊地站在他面前,神情毫無困意,只是用那雙淡灰色眼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瞎子徒弟,便越過他走了出去。 青年趕緊跟上:“師父,咱們今天學什么?” 不過無論蕭年教他什么,他都不可能學會的。 因為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如果有人能上前默默他的脈搏就知道,這個看似毫無異樣的青年,有著一副冰冷而僵硬的身軀。他胸膛中的心臟如死一樣沉寂,血管中的血液也不再流動,和生活在黑暗深淵中那些令人心底生寒的活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看不到世界的色彩,甚至沒有嗅覺和味覺,吃什么都味同嚼蠟,宛如一句行尸走rou。 ——而這一切,都要拜他親愛的師父所賜。 青年滿面笑容地“看”著白衣仙尊的方向,神情崇敬,似乎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敬愛的師尊。 沒人能知道,他內心正翻涌著無盡的痛苦和憎恨。 蕭年揚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放在墻角的掃帚。 青年笑容一僵:“師父,您,您是要我掃院子嗎?” 蕭年點了點頭。 雖然瘋狂地想要把這人大卸八塊,但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男人,只能伺機而動發現弱點……好吧,說再多蕭年現在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師父,他讓自己掃院子,林小冬也只能乖乖掃院子。 院里有一棵三百年的桃樹,因為沾染了云霄宗的地底下的靈脈氣息,所以無論春夏秋冬都常開不敗。遠遠望去,宛如一片粉紅色的云霞,美不勝收。 青年曾經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躺在桃樹的枝干上午睡。 每當暮色低垂時醒來,天邊黃昏燦爛,身上落滿了桃花的花瓣,蕭年站在下面仰頭看著他,院中的石桌上已經做好了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 那是青年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然而在現在林小冬的眼中,再美的桃樹也只是黑白的色調,沒有任何可看性。他緊抿著唇,拿起掃帚,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把散落的花瓣收集起來,堆到墻角——就像以往他每一次那么做的那樣。 他心懷惡毒地想,不知道看到自己和曾經親手害死的徒弟如此相像,蕭年會不會半夜做噩夢呢? 或者,再次對自己的徒弟心懷殺意? 但令他失望的是,蕭年自始至終沒有往他這里看過一眼。 男人只是坐在桃樹下,淺淺地抿著杯中價值千金的桃花酒,時不時眺望一下遠方的幾座山峰,姿態甚是愜意。 豈有此理! 林小冬氣得鼻子都要歪了,不等掃完院子便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石凳上,頗為粗魯地搶過一個杯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咚咕咚兩口就牛嚼牡丹似的喝完了。 注意到蕭年望過來的眼神,青年心中升起一陣扭曲的滿足。他咳嗽一聲,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慌張”地問道:“師,師父,這酒不會很貴吧?我一時口渴,沒想太多就……” 蕭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放下酒杯。 “不貴,”他淡淡道,“因為這是水。” 坐在石凳上的青年頓時僵住了。 艸了,好好的你用酒杯喝水干什么!犯神經啊! 林小冬在心里罵道,但還是絞盡腦汁地想要圓謊:“真,真的嗎?我不太會喝酒,所以沒嘗出來……” “嗯。” 他居然真的信了!? 瞎子“瞪著”蕭年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啊不,是水的淡然模樣,實在是搞不懂,明明也就十幾年未見,在仙界甚至只能算得上是“闊別三日”的程度,為什么感覺蕭年完全就變了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