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什么呢？

    崔盡宵張了張嘴，也不曉得該講什么，她把太多精力放在了阿姐身上，太多事情攢著沒有及時(shí)解決，于是在阿姐不需要她cao心了、在她需要面對這些問題的時(shí)候，一切就都變得積重難返。

    她沉默很久，伸手抱了賀采一下。

    “…我不是有意要叫你這么難受的。”她把唇抿到發(fā)白：“對不住。”

    “不需要對不住。”

    賀采搖搖頭：“我不是要你可憐我，也不是要你覺得愧疚，你沒錯(cuò)的，我只是希望…希望我們以后可以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想和你做親密無間夫妻，不是要千萬里隔閡。”

    他隔了很久，輕輕講：“宵宵，你心里可以有別人，但我希望也有一點(diǎn)真心，是分給我的。”

    他們都沒有再吭聲，這一夜漫長又短暫，各自都是輾轉(zhuǎn)難眠，崔盡宵到第二日晨起的時(shí)候都還眼底發(fā)青。

    她不曉得該怎么辦，習(xí)慣性地想要求助阿姐。

    但阿姐似乎在這樣的事情上也沒有經(jīng)驗(yàn)，于是可以說這事情的，也就只有烏瑩。

    “你喜歡哪一個(gè)，就選哪一個(gè)嘍。”

    烏瑩講得輕松自在，手里的藥杵砸得散漫隨意：“反正兩個(gè)人都生得好看，那詞叫什么——龍章鳳姿？”

    崔盡宵笑，有些無可奈何——就是不曉得該怎樣選，不曉得究竟喜歡哪一個(gè)。

    她很認(rèn)真地在想，她其實(shí)對賀家兩兄弟的感情頗為復(fù)雜，總之無論是和他們中的誰一起生活下去，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偏偏問題在于，她不曉得該選誰一起生活下去。

    似乎該是…選賀采的，但賀遮也實(shí)在可憐，她一時(shí)難以抉擇。

    烏瑩看著她笑：“若選不出來，那就不要選了。”

    她搗好了藥材，蹭了一點(diǎn)在指尖，混著血去喂蠱蟲，崔盡宵站在一邊看，聽烏瑩道：“你們中原，有位老祖宗，據(jù)說很是賢德，還娶了一對叫娥皇女英的姐妹做妻子，并因此被千古傳唱嗎？”

    她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兄弟與姐妹，都是差不多的，他可以和一對姐妹做夫妻，你為什么不可以和一對兄弟做夫妻？指不定你來日也可以流芳千古呢。”

    崔盡宵笑出來，揉了揉太陽xue，似笑非笑的：“說得也有點(diǎn)道理——?jiǎng)e叫阿姐聽見這話。”

    當(dāng)初烏瑩講，阿姐是因?yàn)樾那椴▌樱灾劣谘獨(dú)馍嫌浚敲矗@心情波動是因?yàn)槭裁茨兀?/br>
    是因?yàn)闀缘昧怂唾R采、賀遮的事情，并為此擔(dān)心嗎？

    崔盡宵沒有急著問，怕挑破了，又要刺激阿姐。

    兩個(gè)人坐了一會兒，崔卻宵醒了，被人扶著出來曬太陽，崔盡宵和她說了會話，才起身離開。

    崔卻宵和她之間聊的都是些散碎小事，在崔盡宵旁敲側(cè)擊要打聽打聽她和薛逐間的事情的時(shí)候，崔卻宵彎著眼笑了笑：“你和賀小郎君最近感情還好嗎？我瞧你今天有點(diǎn)憔悴，沒有吵架吧？”

    崔盡宵被堵得無話可講。

    為此，她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想——或許還是該選賀采的。

    就像她對賀遮說的，誰叫他晚了那些時(shí)候呢？遲來了那么久的一份情誼，再反反復(fù)復(fù)提起，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這么想著，信步就走到了賀遮的院子里。

    今日他休沐，披發(fā)坐在廊下，仿佛從前她無數(shù)次來時(shí)一樣，他握著一卷書，神色寡淡地看過來，目光與她的相觸，露出一個(gè)無奈且縱容的微笑。

    “…宵宵？”

    崔盡宵聽他笑一聲：“…不是講，要疏遠(yuǎn)我一陣子的嗎？”

    “適才去給烏瑩搗藥，發(fā)覺沒有合用的襻膊，找兄長討回來。”

    她話說得很平靜，說到最后，還彎唇笑了一下。

    賀遮的臉色沒什么異常，只是手里握著的書不可控制地跌散在地上，他微微低頭，看著院外的她，然后面色平靜地彎腰，把書卷撿起，寬大的袍袖罩在手背上，他不動聲色地?fù)哿藫凵厦娴幕覊m：“進(jìn)來自己拿罷。”

    他屋里有點(diǎn)亂，其實(shí)并沒有許多他的東西，因?yàn)樗龘胶瓦M(jìn)來，才添置了許多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兒，被她玩過以后就隨手放在某個(gè)地方，而他從不輕易變換地方，叫這個(gè)屋子里都是她的痕跡。

    賀遮坐在榻上，半撐著身子：“…在，那柜子里。”他笑了笑：“自己打開，去拿吧。”

    崔盡宵沒有去看他，抬手拉開那柜子門。

    里面放了許多東西——她遺落他這里的襻膊，一個(gè)香囊，一副頭面，還有一件……沒做完的嫁衣。

    “這是？”

    “很早就讓人在準(zhǔn)備了，大約，從你第一次說喜歡我開始…只是沒來得及做好，你就嫁人了。”

    崔盡宵的手指順著撫摩到后背上沒繡完的花紋上去，不經(jīng)意間，仿佛被那上面的金線割了一下，指尖刺痛。

    她平淡無波的神色浮現(xiàn)出一點(diǎn)變化來，也許是因?yàn)楸粍潅氖种福苍S是因?yàn)檫@嫁衣，也許是因?yàn)椤R遮。

    賀遮話說得很淡：“還好，他的那一件，也很好看——你怎么樣都好看的。”

    他站起來，把那一副頭面指給她看，彎著唇笑：“阿采那時(shí)候和你一起去拜見祖母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給過你一副？是她準(zhǔn)備給孫媳的，我和阿采各準(zhǔn)備了一副，他的那副，是他帶著你去拿的，我的這一副，是我自己去討來的。”

    崔盡宵的手牽著袖子：“哥哥早就做好了這些，那為什么還要拖這樣久，不跟我講？”

    “我也在想，為什么要拖這么久呢，為什么沒有早一點(diǎn)，跟你講呢……”

    賀遮惆悵地靠在她肩頭，慢慢講。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賀采成親的那一天，他匆忙倉促地趕回來，沒有來得及見她穿嫁衣的模樣，只看見滿屋里敬酒的熱鬧，所有人都恭喜他，恭喜他喜歡的人變成了他的弟妹。

    他看著遠(yuǎn)處的賀采，他正被人勸著酒。

    怎么就，拖了那么久呢？怎么就，沒有早一點(diǎn)告訴你，我是喜歡你的，我是想要娶你的呢？

    他明明已經(jīng)快要準(zhǔn)備好了的，只是遲了一點(diǎn)——遲了一點(diǎn)，遲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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