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連忙喊住要找人的鄉親們，她大聲喊道：“大家！大家不要著急，請聽我說一句。”

    “曾廠長過來，應該不是來找我麻煩的。當初我修好了拖拉機，曾廠長還想留我在廠里上班，所以，大家都不要沖動，我過去先看看再說。”

    “什么！”

    “去工廠上班？”

    “阿錦，你為什么不去啊？”

    “阿錦，你傻了啊？”

    顧錦：“.......我沒傻，我只是想留在村里而已。”

    “蠢！去廠里上班，跟你留在村里有沖突嗎？”五奶奶就在顧錦不遠處，聽到村民們嚷嚷以為顧錦出事了，過來看看。誰知道她剛過來，就聽到了顧錦的話，忍不住罵了顧錦一句。

    要是往常，五奶奶可不會隨意罵人的，但顧錦這次真的蠢了。

    起碼在大灣村的村民眼里，不去修理廠上班就是犯蠢。

    這可是城里的工作啊。

    現在整個大灣村，到目前為止，就沒有一個人能得到一份城里的正式工。就是大隊長家的三兒子，一個金貴的高中生，現在還是個隨時替換的臨時工呢。

    五奶奶是真的想讓顧錦好，怕顧錦再犯蠢，立馬放下工作，拉著顧錦走，“走，跟五奶奶去曬谷場。說不定這次曾廠長過來，就是想跟你聊聊工作的事。阿錦，你有大本事，不要錯過這么好的工作，知道嗎？”

    五奶奶是村里的曾老太太級別的人物，她一動，想跟著去看熱鬧的人，就不敢動了。

    顧錦左看右看，想找個人來拉一下五奶奶。然而，即使是劉慧也不敢向前阻擋。

    再說了，其實劉慧跟大對數人一樣，也想顧錦好，想她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而不是像她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

    沒人出來阻擋，顧錦把目光轉到自己的小伙伴身上。可前一秒說保護自己的小伙伴，后一秒就慫了。

    也不算慫，就是被周圍的鄉親們洗腦罷了。

    畢竟城里工作真的難得。

    小伙伴們心虛的不敢看顧錦，顧錦求助無門，只能任由年老的五奶奶拉著去了曬谷場。

    曬谷場現在沒什么人，稻谷已經收割完畢，現在曬谷場有的只是上一次水稻遺留下來燒火的稻桿而已。

    辦公室在進到曬谷場的入口，是原本一個儲放室改造的。面積不大，五十來平方，里面除了放了一張桌子，幾張破破爛爛的長凳之外，什么都沒有。

    五奶奶拉著顧錦進門就看到了曾廠長，和一位叫不出名字的小隊長。

    小隊長見五奶奶帶著顧錦進來，頓時松了一口氣。

    別說，他長這么大就沒見過幾個大領導，今天好不容易見到，村里的領導卻不在，簡直緊張死他了。

    “五奶奶，顧知青，你們來了。”小隊長給顧錦她們介紹，“這是修理廠的曾廠長，過來是找顧知青的。”

    “叫什么顧知青，叫阿錦。阿錦可是我們大灣村的村民，是個地地道道的好農民、好同志。曾廠長啊，阿錦她年紀小，不懂事，上次真的非常抱歉，拒絕你的工作。你看，你這次過來是為了讓我們阿錦去上班的是嗎？”

    五奶奶說的話十分有技術含量。

    即道歉了，又表明來意，還給曾廠長留了面子。

    要是曾廠長真的來讓顧錦去上班的，顧錦也想去上班，那就好辦了。

    然而——

    “你，想過來上班了？”曾廠長不確定的問。

    顧錦哭笑不得，對著曾廠長搖頭后，讓他等會兒，她要先把慈祥又嘮叨，還愛cao心的五奶奶哄走再回話。

    五奶奶一開始是不同意走的，她怕顧錦想不開。

    但顧錦有顧錦的考慮，而且顧錦明白，五奶奶之所以覺得留在縣城比留在大灣村好，是因為她覺得留在縣城有更大的出路。只要顧錦證明，自己留在大灣村能得到比縣城更好的發展，五奶奶肯定會同意她留在這里。

    這不，顧錦拿出她大學時期參加辯論賽冠軍的口才，不到十分鐘，她就把五奶奶哄走了。

    曾廠長雖然沒有出去，但辦公室就這么點地方，加上并不隔音，他圍觀了全過程。

    等顧錦再進去辦公室時，她就看到了曾廠長似笑非笑的臉。

    顧錦：“........請問，您來找我是？”

    “想不到啊，顧同志還有這般口才。”

    顧錦莫名心虛，不敢正面回答。

    曾廠長也不是千里迢迢來嘲笑顧錦的，調侃完，他就說明了來意。

    原來繼大灣村的拖拉機出問題后，縣城其他村莊在昨天又送來了兩輛拖拉機。小問題還好，畢竟修理廠規模也不算小，維修的技工就有三位，學徒八位，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輔助員工，整個修理廠也有十五個人。

    但就是這么個不大不小的修理廠，卻在大灣村的拖拉機滑鐵盧后，再一次出大問題。

    昨天送來的兩輛拖拉機，在進行維修后，又放了一晚，在第二天早晨，它們連啟動都啟動不了。

    不管怎么檢查，哪個老師傅檢查，依然找不到問題所在。

    眼見交還拖拉機的時間就要到，要是再不把拖拉機修理好，交還給所屬村莊，修理廠就完了。

    曾廠長作為修理廠才上任沒多久的廠長，他難辭其咎。最后沒辦法，他只能來找顧錦。

    其實來找顧錦前，他猶豫過。

    畢竟顧錦的年齡放在了那里，即使顧錦再聰明能干，可接觸面就放在這里。在這個以手把手傳授技能的年代，年齡就是最大的保障。

    可不找顧錦，曾廠長又能找誰呢。

    老錢是修理廠最老的員工了吧，可放在顧錦這里，連看都不夠看。

    最后實在是逼得沒有辦法，村里的人一催再催，曾廠長只能鋌而走險，過來找顧錦援助。

    顧錦聽完，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當初說出‘合作’二字時，就想過有這種情況，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出現而已。

    曾廠長見顧錦不說話，以為她在糾結工錢的事。

    過來之前，曾廠長就想過，顧錦雖然不是廠里的正式工，但工廠并沒有規定不能找外援。要是顧錦這次真的能把問題解決，他就以外聘專業師傅的工錢來雇傭顧錦。這不僅解決了顧錦不來全職上班的問題，還能留住這個人才，一舉兩得。

    曾廠長道：“工錢你不用擔心，要是你能幫忙解決了這次事故，我就給你申請外聘師傅的待遇。一次維修十塊，包來回接送，還有住宿費。”

    十塊可不少了。

    在這個普通工人才二十幾塊工資的年代，十塊錢可抵得上普通工人半個月的工資了。

    顧錦沒想到曾廠長出手會這么闊綽，要是其他人，早就被這金磚給砸暈，早就答應了。

    但這并不是顧錦想要的。

    還是那句話，顧錦想跟維修廠合作。

    顧錦眼里閃爍著精光，而后沒有一點被誘惑的笑道：“曾廠長，謝謝您的厚愛，但是恕我不能接受。”

    “為什么？”曾廠長以為顧錦想獅子大開口，眉頭皺起，頓顯怒火。

    顧錦沒有被嚇到，而是耐心解釋，“您別誤會，您開的待遇很好，甚至可以說太好了。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合作嗎？我，顧錦，想跟清河縣清河維修廠合作！”

    ........

    第二十八章

    .......

    “合作？”

    這是曾廠長第二次聽顧錦說合作。

    跟第一次的不在意, 甚至輕視不同。這一次看著被金錢引誘，卻依然不為所動的顧錦，曾廠長露出了鄭重。

    “你想怎么合作？”曾廠長怕顧錦年紀小, 什么都不同, 難得有耐心的解釋，“顧同志，你可能對國營的工廠有什么誤會。在我們現有的體制中，是不能進行私下買賣的。”

    “我都明白。曾廠長，我是長在紅旗下, 并接受國家教育的三好青年。我來到清河縣，來到大灣村，就是想為這片土地貢獻自己一份力量的。”

    “所以, 請您不要懷疑我的動機。”

    顧錦說得認真。

    曾廠長在他四十多年的人生里，從來沒見過一個像顧錦這樣的年輕人。

    認真、大膽、無所畏懼, 且不怕困難。

    她似乎目的很明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說，她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對自己最好, 對這個村子最好。

    顧錦確實知道。

    在她從實驗空間學習到有用的知識，并將它實施后, 她就快速在腦海展開了一條對她自己, 對大灣村最好的發展路線。

    這條路線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她不是還很年輕嗎？

    她有的是時間去嘗試，去革新。

    所以, 一旦確定目標后, 顧錦就沒想過要更改。

    她想跟修理廠合作，想利用自己的現有的知識, 給大灣村搭建一條不用花錢的橋梁。然后利用修理廠現有的資源，來反哺大灣村。

    大灣村實在是太窮了。

    一個連拖拉機都要買二手，買完二手拖拉機就沒有多余的錢去維護其他機器的村落，要是他們沒有先進科技的幫助，他們很難走出大灣村，走出清河縣，甚至全國。

    曾廠長在某個瞬間，從顧錦的眼里看到了星光。他久久沒有言語，直到許久才沉聲再問：“你想怎么合作？要是不違背國家制度，我想在清河縣沒有人能拒絕一個有能力的技術師傅的要求。”

    這是答應的意思了。

    顧錦頓時大樂，連忙把自己的計劃告知。

    聽完后的曾廠長難以置信的看著顧錦，聲音微顫，“你的意思是，你想用自己的技術和工錢做擔保，然后讓我們修理廠給大灣村無條件提供所有支持？”

    “是機器、零件等實物支持就行。您放心，我們不會耗費您工廠的一兵一卒的。而且，我們大灣村也不會白用您工廠的東西，我們只是現在沒錢，等我們有了后助力，等大灣村發展起來，肯定能把錢還上的。”

    她說得激動不已，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大灣村的發展上，卻一點也沒想過自己。

    如此無私奉獻，曾廠長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他難得感慨，“你，很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把一切都想好了，大灣村的人肯跟你一起努力嗎？不是我看不起鄉下人，而是鄉下人的眼界就在這里，再說了，你所說的發展，應該還沒有個規劃吧？沒確定有收益的計劃，你確定這里的人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