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閉嘴吧，”溫建樹問士兵，“有什么事？”

    “門口有一個自稱是趙心慈的同志，她........”士兵也是個人才，兩三句就把重點突出，然后著重描寫顧欣的狼心狗肺，說到最后別說馮瓦和溫建樹，就是毫無相關的知青辦副主任，都覺得顧欣真的是枉為人子，就應該拉去某個地方教育教育。

    聽完士兵的話后，辦公室一片寂靜，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馮瓦：“........她，她媽的怎么敢？”

    溫建樹也難得生起了怒火，“我出去看看。”

    “還有我！”

    溫建樹想阻止，但想了想，還是沒說什么。離開前，他從自己的辦公室拿了一份陳舊的文檔，帶在了身上。

    兩人風風火火的跑出辦公室，只留知青辦副主任一人，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難，真的是太難了。

    ......

    第六章

    等待的時間，最讓人心煩氣躁。

    就在顧欣忍不住想要罵人時，剛才她給了糖的小孩悄悄的回來了，他一回來就沖到顧欣面前要糖。

    顧欣深怕他說漏嘴，立馬從口袋掏出糖，塞到他的懷里，“趕緊走。”

    顧錦是在小孩前五分鐘回來的，她一直躲在角落里觀察顧欣。也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顧欣的慌張，她壓下眉頭，總覺得顧欣的小動作不簡單。

    她剛打算尾隨小孩，過去打探，卻沒想到這時武裝部大門打開了，趙心慈也剛好看到了顧錦，招手讓她過去。

    趙心慈的動作，讓顧欣注意到了顧錦，顧欣盯著顧錦看。顧錦怕尾隨的事暴露，只好硬著頭皮跑到趙心慈的身邊。

    “你怎么跑到角落去了？別怕，等mama把顧欣送回去，以后家里就沒人再欺負你了。”趙心慈以為顧錦怕了。

    顧錦鼻尖一酸，沒有解釋，緊緊的拉著趙心慈的手，像是給她，也給自己支撐的動力。

    武裝部部長馮瓦和副部長溫建樹一出來，就把視線落在顧錦和趙心慈的身上，看到她們母女倆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也不好做得太明顯，視線轉了一圈就收回。然而，當視線落在這一群人身上時，怒火以燎原的姿態燃氣。

    這王八羔子。

    忘恩負義的孬種。

    竟然讓這么多人去逼迫自己的養母養妹？

    “你別沖動，先把事情解決。”溫建樹提醒馮瓦，馮瓦只好壓著怒火。

    人太多了，在大門口根本處理不好事情。于是兩人讓士兵把食堂清理出來，讓機械廠的人和趙心慈母女進去。

    等所有人都坐好，馮瓦終于忍不住，大吼：“說吧，誰踏馬又找事了？”

    他把怒火集中在顧欣身上，顧欣頭皮發麻。

    她這會兒，終于想起了什么。武裝部部長和副部長都是趙心慈和她丈夫的戰友，聽說她那個死去的養父，離開前還是一個團長........

    顧欣這下后悔了，她怎么就沒直接去革委會呢？

    要是把趙心慈帶去革委會，那現在別說狡辯，就是連趙心慈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顧欣后悔了，后悔她的仁慈。

    但再怎么后悔，顧欣也不能在這關鍵時刻退縮。

    顧欣硬著頭皮，把要說話的趙心慈撞開，又裝起了白蓮花。她假裝道歉，實則是污蔑道：“馮伯伯，這事是我不對。我不該.......”

    “你知道不對，還不閉嘴？身為子女，養母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不僅不感恩戴德，還聯同外人欺負自己的母親。顧翠花，你對得起你養母將你養這么大嗎？”

    顧翠花三個字，差點沒讓顧欣破功。

    “我，我叫顧欣。”顧欣嘴角抽搐，面容扭曲。

    已經不知道該糾結馮瓦的沒腦子，聽不出她話里的含義，還是該吐槽他把她的名字鄉土化了。

    馮瓦疑惑：“你不是顧家的顧翠花，那你出來干什么？”

    “不是顧翠花，是顧翠華。我原名叫顧翠華！”顧欣咬牙。

    “不管是顧翠華，還是顧翠花，你承不承認你忘恩負義？”

    顧欣：“........”

    我承認個鬼啊！

    這到底是誰過來找茬？

    顧欣氣得要死，已經維持不了白蓮花狀態了。她要異變成霸王花，弄死這個死老頭。

    “我、沒、有。”

    “你不承認？那你帶人過來做什么？”

    “我過來是想拿回我父親的撫恤金的。”顧欣大吼。

    吼完，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她要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如愿的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尤其是跟隨進來維持秩序的士兵們，看她的目光就好像看待一個白眼狼。

    顧欣真的要瘋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哪里被人這么氣過，還大庭廣眾的被人這樣凌遲？

    她瘋了般大喊，“看著我做什么？難道我不該拿回我父親的撫恤金嗎？我父親為國家犧牲，難道身為他唯一的女兒，我還沒有資格拿回屬于自己的錢嗎？”

    “還有，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拿回撫恤金？就是因為趙心慈她偏心，她從小到大偏心顧錦，現在還想讓我代替顧錦下鄉當知青。鄉下那種破爛的地方是我能待的嗎？既然她趙心慈不做人，那么我拿回屬于自己的錢，我有什么錯？”

    “讓我來吧。”溫建樹壓下要暴起的馮瓦的肩膀，他站起身來，目光帶著利劍的銳利，直視顧欣。

    顧欣嚇得連連往后退，“.......看，這樣看著我做什么，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沒錯，但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口中的破爛鄉下，你在那里待了八年。要不是你養母后來收養你，你還會在那里待上十一年，甚至一輩子。”

    “狗屁，我能來省城是因為我父母！”

    “行，你不承認也沒關系。你以為靠著你窮當兵的父親，和一個只有臨時工職位的母親，就能讓你留在省城？要是真的能，你也不會在農村蹉跎了八年。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必要，告訴我，誰跟你說，你父親的撫恤金在你養母那里的？”

    又是問撫恤金的去處，顧欣心里的不安又冒出來了。

    “還有，你還記得是誰養你這么大的嗎？”

    “我，我還給她不就行了。等我拿到撫恤金，我都還給她。但是，我在顧家十一年，吃的就那樣，即使是十個我，也用不了八百塊的撫恤金吧？”

    “哦，還知道撫恤金有八百的種類，看來是做了準備才來的。”

    “行，那在說撫恤金之前，你來說說，你在你養母那里被養了十一年，你覺得你應該還給你養母多少錢？”

    顧欣不想回答，但頂著這么多人的視線，她只能硬著頭皮上。她磨牙道：“五百！”

    溫建樹問沒說話的趙心慈，“趙同志，你覺得夠嗎？”

    “差一點，當年顧翠華考不上高中，是我托人找關系讓她上的，花了五十。”

    “那我給你五百五行了吧。”顧欣已經不想跟這些人磨了，她覺得這些人都是幫著趙心慈來欺負她這個受害者的。

    等著，都給我等著。

    顧欣陰惻惻的瞪著溫建樹。

    溫建樹卻不把她當一回事，依舊把目光看向趙心慈。

    趙心慈面無表情：“就這樣吧。但我希望，不管以后誰窮了，誰富貴了，都別再來找對方。就當我們從來不相識吧。”

    能讓一個母親說出斷絕關系的話，顧欣還是世間少有的敗類。這還是出自軍人家庭的，這讓溫建樹如同吞了蒼蠅般惡心。

    溫建樹雖然臉上還掛著笑容，但早已沒有了溫度。

    “行。”溫建樹勾起一抹冷笑，看向其他吃瓜群眾，“既然大家都在，就一起做個證明吧。顧翠華在趙同志家住了十一年，趙同志也不要她顧念什么養育之恩，就用五百五買斷這些年的恩情。大家一起做個證吧。”

    “能簽個證明嗎？”顧錦一直暗搓搓的找機會發言，“簽字加蓋手印，留備份的那種。”

    原本頭要冒煙的溫建樹和馮瓦聽到顧錦的發言，頓時笑了。

    馮瓦啞著聲音問：“你想怎么寫？”

    顧錦撓了撓下巴，問：“我想怎么寫，就能怎么寫嗎？”

    “當然不能，”馮瓦忍笑道：“不過可以把你想寫的寫上，然后讓大家看看。要是沒有問題，就能簽字。”

    “這沒有問題，能借我紙和筆嗎？我很快的。”

    馮瓦讓士兵給顧錦紙和筆。

    顧錦書寫的速度確實很快，不到二十分鐘，就把三張斷絕關系的證明書給寫出來。

    顧錦的字很漂亮，是那種大氣又帶點個性的行書。整整齊齊的，一入人眼，就讓人眼前一亮。

    “好字！咳咳咳.......”馮瓦都咳嗽了，還不肯放下顧錦書寫的證明書。溫建樹忍不了，直接把紙張搶過來，以防他搶回去，把一旁的，屬于他的中藥杯塞到他的手里。

    “傷殘人士，站一邊去。”

    溫建樹一把將馮瓦推開擋在了馮瓦面前，溫柔笑道：“小錦是吧，你這字寫得不錯，平時有練過吧？”

    顧錦眨了眨眼，點了點頭。原主跟她一樣，都有練過行書的。

    “很不錯。”這溫和的笑意，在轉身面對顧欣時，卻變得冷酷無情，“你來看看，要是沒有問題，就簽了吧。”

    簽、了、吧。

    態度，天壤之別。

    顧欣氣到極致，已經不想理會了。

    她現在只想盡快拿到撫恤金，盡快的離開這里。然后到革委會那里看看，到底是因為什么，讓那些牛鬼蛇神，竟然到現在還沒來抓趙心慈和顧錦這兩個王八蛋！

    顧欣看都沒有看證明書，直接寫下自己的大名，壓下手印。

    寫完，她把證明書扔到趙心慈面前。趙心慈像是已經習慣顧欣的態度，撿起證明書也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證明書一式三份，趙心慈和顧欣一人一份，剩下那份留在武裝部做留底。

    搞定完這一切，顧欣直接伸手問趙心慈，“拿錢來。”

    她已經不想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