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了。

    綠皮從休眠艙出來后，就被寇司改造了一番。攻擊力的確比之前增強了不少，身上的防護鋼甲也更加堅硬，響兔的爪子根本無法對他產生傷害值，再加上這脆皮仿生人被分解了這么久，靈敏度已經大大下降，變弱了不少。

    和綠皮只打了兩個回合就敗了陣。

    花房里的玻璃出現大片裂痕，像是用刀割出來的畫，紋路折射的光亮的刺眼。

    草葉雜亂，原本美麗清雅的粉白花被糟蹋了個遍，四處散落，仿佛翻騰起浪的花海。

    響兔硬撐著靠在碎紋玻璃上，帶刺的藤蔓落到他耳邊，扎的他更憤怒了。

    不想認輸，他還要再打一輪。

    寇司卻沒耐心了。

    他靠著花架，折了朵花拿在手里。

    一片片撕它的花瓣。

    別玩了，利索點兒，把他胳膊腿都砍了。他說，標本，還是掛在墻上好看些。

    綠皮領會，胳膊上的巨大刀刃噼里啪啦竄過電流，劈開空氣里的水霧直直朝響兔砍了過去。

    殘枝敗葉被風帶起，枝蔓紛飛。

    刀刃把花瓣上的水珠切成了兩半，狠狠砸了下去，幾乎用上了百分之九十八的全力。

    忽地。

    似乎聽見了花碎裂的聲音。

    一個人影擋在響兔身前，用自己的胳膊接住了綠皮這一刀。

    墨發墨瞳。

    在周圍漫天花雨里像顆突然墜落的玉石。

    他的胳膊掉在花堆里，露出手腕上戴的紅色木珠，很漂亮。

    就是沒看見血。

    也沒聽到疼痛的聲音。

    只聽見了斷裂關節處滋滋滋的電流聲。

    第55章 剖開你的心。

    綠皮退開, 看著自己當刀使的胳膊被一種銀色物質沾染，迅速吞噬著燒灼，像鬼火似的, 冷的沒有溫度。

    仿生人？他疑惑。

    沉默。

    沒人回答他。

    寇司手里的花被他撕的只剩下了一片。

    他停住辣手摧花的動作，慢步向前，看著平靜，臉上卻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了。

    那個身影還筆直地站著，對斷了胳膊毫無知覺, 只剩下左手，放松地拿著一把短刀。

    寇司站到他面前，低聲問, 唐缺？

    男人看著他，嗯了一聲。

    寇司看向他斷的位置，創口撕裂，猙獰可怖, 很刺眼。

    不疼嗎。他說。

    唐缺垂眼，不疼。

    寇司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伸手把那朵花插在了唐缺耳邊, 殘缺的花, 殘缺的月。

    他輕聲，放在一起, 你比花好看。

    唐缺沉默著，沒拂開他的手。

    花房外待命的吞食機器人在這時破窗跳入，把他圍了起來。綠皮阻斷融化的外殼，伸出胳膊內嵌入的尖齒，混著吞食的子彈再次朝二人劈了過去。

    寇司往旁邊站了站, 給他們騰地方。

    邊挪邊說，別傷著唐缺，另一個隨便。

    唐缺因為要護著響兔，擋的有些吃力。

    綠皮和吞食也因為顧忌著不能碰到他，打的更是艱難。

    雙方絞著勁。

    僵持起來。

    唐缺把耳邊的花拿下來揉碎在手心里，語氣冷淡，要打就用全力，這樣是在浪費時間。

    寇司緩慢地搖頭，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我就想這么打。

    唐缺只剩一條胳膊確實很不方便，如果單獨對上綠皮，還有勝算，但再加上吞食，難度就大了不少。

    而且，這種畏畏縮縮的打法實在讓人感到極度不適，還不如直著來，也好找破綻。

    他十分坦蕩，你應該猜到了。我一直在騙你，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了。說話間一腳踩碎一個機器人的頭，拿著刀對著綠皮的腰部割了一下，碎片落了一地，他接著說，你不恨我嗎？不想殺了我？別壓抑，做你想做的。

    ......

    寇司看見他斷了胳膊時，很驚訝，很疑惑，滿腦子都是疑問。

    也夾雜著淡淡的傷感。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愛情似乎要沒了。

    直到聽見這句話。

    寇司竟然有點想笑，氣笑的。

    你說的是人話嗎？我真心誠意跟你談戀愛，結果你騙了我不解釋還讓我把你殺了？更過分的，是還當著我的面替別的男人擋刀，我真是瞎了眼，他頓了頓，沒看出你是個渣男。

    ......唐缺竭力平靜，就像之前說好的，你取了釘，我把仿生人所有的資料發給你，公平交易。

    原來紙袋頭是你啊。寇司語氣平靜，然后呢。

    然后我帶響兔離開這兒。唐缺用上了好好講道理的態度。

    寇司眼神哀傷，丟下我，跟他私奔？

    被隔絕在外的響兔臉都氣青了，你他媽侮辱誰呢？！唐缺你閃開！我今兒非得弄死他！

    唐缺沒搭理他，攻勢狠辣，把一根鐵棍狠狠插進了綠皮背上的電力盤，讓他的速度慢下不少。

    響兔無語了，干脆我自爆吧！也比被寇司這種小人大卸八塊好得多！

    他接著提議，你也爆！他就是惦記你身子！爆了都不給他！

    唐缺閉了閉眼，想爆就離我遠點。

    響兔不吭聲了，看著唐缺把幾顆小圓球扔向那些吞食機械人，爆炸在幾秒之間，整個花房都倒了，玻璃碎了一片，還帶著燎燎明火。

    這是毫不掩飾的殺心。

    根本沒顧及寇司，扔的可干脆了。

    躲過倒塌鋼管的寇司更加憂傷，再沒忍住，直接自己就上。

    格斗方面，他并不是行家，但攻擊角度刁鉆又古怪，不按常理來，明明是只為了好看的花拳繡腿，卻讓唐缺應付的更加煩躁。

    兩人邊打邊吵。

    少了胳膊還生龍活虎的，為了個小三，你真是不容易啊。寇司諷刺。

    唐缺簡直要發火，什么小三？你到底在說什么？

    寇司：我說的不對嗎？

    唐缺：不對。

    寇司怒：你還替他說話？他直接拽住唐缺的斷肢處，電流躥的更厲害了，寧愿斷胳膊都要救他，你就這么喜歡他？

    唐缺一掌劈向寇司，卻生生又停住，......這是任務！

    任務犯得著這么拼？！寇司冷聲。

    響兔被綠皮堵在墻角揍，聽著兩人吵架，差點氣吐血，卻只能手忙腳亂的應付鐵拳，連罵的空閑都沒有。

    整個迷宮花園都被火光漸漸吞噬。

    剛趕到的東葵差點被點著了。

    他站在花房前看到這場面，立刻反應過來，沖上去就要幫著寇司打，跑近才看清對方的臉。

    被周圍的暖光照亮，像是打了柔和的濾鏡。

    唐缺？？

    寇司瞇眼，你認識？

    東葵立刻擺好了攻擊姿勢，他就是從古代穿來那神經病！一邊炸你樓一邊吟詩那個！

    寇司整個人都安靜了，......

    唐缺毫無愧疚的道歉，抱歉，炸了你的樓，挖了你的屋。

    寇司開口，那個沙發呢。

    唐缺沉默三秒，扔了。

    還聊他媽什么呢！響兔躲過綠皮的攻擊，沖唐缺吼，弄死他！快點弄死他！

    唐缺嘆了口氣，看著寇司，這件事結束，我就把你的屋子還給你，里面除了沙發，什么都不會缺。

    寇司搖頭，不，我不想要了。他手里的銀色中管槍口緩緩抬起，對準了他，這是我新做的槍，還沒起名字，但現在，我想到了一個。

    唐缺看著他，沒說話。

    就叫，擁抱月光吧。他這么說著，扣動了扳機，子彈彈頭尖銳的像根針，直直就扎進了唐缺的胸口。

    唐缺低頭看了看，子彈在旋轉變化，形成月牙的形狀釘在了那里。

    仿生人的心臟是一個微型炸彈，一旦被圍攻到了打不過的地步，就會選擇自爆，同歸于盡。

    而機器人的心臟是連接著所有神經中樞，毀掉它，就能將機器變成廢鐵。

    但唐缺中彈，卻是連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寇司大步走到他面前，低聲問，為什么？

    唐缺耐心回答，因為我沒有。

    寇司嘲諷似的笑了笑，我不信。他撕開唐缺的衣服，槍把裂開，伸出刀刃就割向了唐缺的心口，我要自己看。

    割開，撕開。

    他直接把手伸了進去。

    東葵愣那兒了。

    周圍正在打的綠皮和響兔也愣那兒了。

    東葵捂眼，......老寇，犯不著，真犯不著這么殘暴......

    綠皮轉頭問，這真的是寇司一直在追的那個小老板？很喜歡的那個？

    響兔聲音都在抖，你簡直是我見過最兇惡的人類！唐缺你怎么不反抗？！

    寇司充耳不聞，感受著他皮膚的冰涼和柔軟。埋進去的指間手心也都是冰涼的，一片空蕩，似乎能摸到風。

    真的沒有。

    什么都沒有。

    他抽出手。

    你體內是機械，那就不是仿生人，是機器人。寇司看著他的眼睛，所以你的控制系統呢？在哪？

    唐缺指了指自己的頭，這里。

    寇司恍然，原來是大腦。

    唐缺淡淡地說，雖安之，如某歉何。

    寇司哼笑一聲，拽什么詩句，聽不懂。他退開，輕聲說，那個仿生人不要了，就抓這個。

    東葵：......你病不治了？

    綠皮：老大，三思。

    寇司垂眼，死了算了。

    他摁了下腕表上的表盤，紅色虛擬燈閃了閃，更多的吞食機器人步伐整齊的走進來，接到的命令全是抓那個斷胳膊的。

    響兔這回是被敵人當成了透明人隔絕在外。

    眼睜睜看著他們朝唐缺攻了上去。

    臥槽。怎么會這樣。他喃喃道，開始懷疑人生。

    只是這時的唐缺像是恢復了原有的攻擊性，干脆利落的閃身跳到最高處。

    背靠焚燒的花海，朝著綠皮東葵他們就扔炸彈。

    一個接一個的炸。

    煙霧升騰。

    他又抓住空隙，身形利落地跳下去，一腳踢碎東葵的單眼，左手速度極快的砍向綠皮的頭部屏幕。

    一人對多，招招狠戾，全沖著他們的弱點。

    吞食最薄弱的小腹也被他針對性扔出尖銳的刀片。

    最后加上幾顆煙霧彈，徹底擋去視線。

    機器人，仿生人。

    他全都不像，更像個怪物。

    火光隔開了他們。

    兩人隔著地面巨大的裂痕對望，只這一眼，寇司看著他抓起響兔消失在火海，后面便是半喜的飛行器，他又拐了回來，繞過去出現在半空。

    唐缺就踩在繩索上，抓著響兔的領子，神情看不分明。

    晃動的火苗模糊了一切。

    他們的距離一點點被拉遠。

    難怪。

    剛才的唐缺，只是在拖時間而已。

    寇司不發一言。

    顧不得越發濃烈的熱焰，他走進去，拿起了那個被花瓣埋了一半的胳膊。

    摸了摸那串紅珠。

    動作輕柔。

    .

    這個夜晚在一片混亂中結束。

    姜柯帶著她的人跑的不見蹤影，連帶著消失的是洛芙的最后一個克隆。

    所有狼狽的高層從列車里走出來，一個個驚魂未定，還帶著丟臉的憤怒。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就偏偏今晚出事？！一定是陰謀！

    奧利格呢？！他人在哪？！

    看見寇司出來，他們更炸了。

    你不是進去救人了嗎？奧利格他去哪了？！

    那個仿生人呢？！我聽說仿生人就在那個花園里關著！難道被救走了？！

    寇司的眉淺淺皺著，他身后的吞食齊刷刷站出來，圍在那些高層周圍。

    仿佛是在保護。

    一幫人壓抑著怒火。

    等寇司的解釋。

    寇司拿出一個金絲邊眼鏡，這是奧利格給我的，說你們看到就明白了。

    他人呢？

    寇司聲音有些啞，被殘月組織的人帶走了。

    眼鏡確實是他們內部早就定好的暗號，一旦看到，就得把拿眼鏡的人暫定為財團決策人。

    這也是為了應對突發狀況。

    一個臉上鑲滿金片的高層卻發出了質疑，讓一個科研所的人暫代財團事務？這也太不合適了。你們難道信任他？可別忘了，他之前在新媒體......

    話還沒說完。

    寇司抬手，銀槍在指間轉了一圈，看不清模樣的子彈刺破空氣，眨眼就沒入那人的心臟。

    這一槍。

    槍聲很小，幾乎聽不著。

    卻讓他切實感受到，原來這把槍還是很有威力的。

    看來沒造失敗。

    子彈將男人的心臟整個爆開，血花四散，浸濕了他的衣服。

    砰

    他來不及反應，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寇司走近，垂眼看了看，帶著欣賞。

    其他人都僵在原地。

    一個個把嘴緊閉，沒敢出聲。

    誰還對我有意見？提出來。寇司的笑意未達眼底，我會改的。

    第56章 砸了吧。

    鬧劇似的晚宴終于落幕。

    奧蘭清醒時, 發現自己已經回了自己的住處，床邊還坐著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