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次襲擊還是引起了社會恐慌，怪不得奧利格躲的影兒都沒了。

    寇司實在懶得下車從人堆里擠進去，自己被認出來無所謂，主要是跟著的唐缺不安全。

    除了蒼蠅似的媒體，更麻煩的是一些舊仇。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他決定換種方式走進大樓。

    改裝車兩邊的大翅膀突然立起，發出陣陣刺耳轟鳴，在引起人群注意后，渦輪開始增壓。

    輪胎原地在地面上發出劇烈摩擦。

    火星子四濺。

    所有人都有點懵。

    小老板，坐穩了。寇司握緊方向盤，在數字針跳到最高處時，對著財團的大門就沖了過去。

    人群的逃命本能促使他們的動作慌亂又急迫，一個個像被驅趕的鴨子一樣四處奔竄，很快就讓出了一條寬敞的路。

    黑色的野驢跑車吐著車尾的幾簇火焰橫沖直撞，直接撞進了大門，車檢人檢設備無一幸免。

    門口的保安機器人僵在原地，不知道是上前攔還是發警報。

    車在鋪滿銀光的大廳里轉了好幾個圈，似乎才找到要去的方向，那是一條略有一絲狹窄的通道，火力也并沒有要減小的意思。

    狂的好像在毀自家巷子。

    唐缺坐的穩穩當當，沉默不語。

    寇司看他一眼，我技術還行嗎？暈不暈？

    唐缺很冷靜，行，不暈。

    寇司笑意內斂，你還是第一個肯定我車技的人。

    唐缺不知道說什么，慢吞吞地看向窗外，遍地是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技工，他們望過來的眼神無一例外都寫滿了驚恐，嘴里卻喊著，別慌別慌！是寇專家的車！

    但這句話似乎更令人恐慌。

    初次拜訪，就造成這樣的局面，是唐缺萬萬沒想到的。

    他想說，這是他見過比組織行為更加反人類的舉動，毫無中國人禮節，簡直于理不合。

    但礙于目標好感，還是沒把真實評價說出來。

    車終于停了。

    停在地下工廠的商業區入口。

    里面的人沒有被寇司帶來的動靜所影響，還在各司其職，忙碌的做著工作，通道地面下是常亮的散熱燈，光線有些暗，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房間。

    倒是有些熟悉。

    寇司的偵查小蜘蛛曾經去到的那個實驗室就在其中。

    我特意給你找了一個相對還算空閑的職位。寇司帶著唐缺走到一扇門前，神神秘秘的，猜猜是什么。

    唐缺垂眼，把溫順愚鈍表演的爐火純青，是什么呢？

    寇司語調繾綣，猜一猜？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唐缺不想跟他多待，什么工作我都喜歡，開門吧。

    一如往常，寇司察覺不到他的敷衍與不耐煩，磨嘰了好半天，又說了幾句sao話才把門打開。

    擺設裝飾以及里邊兒站著的克隆體都和之前在蜘蛛眼里看到的一樣，沒怎么變，只是那個裝了大鍘刀的池子卻是干凈了許多，里面的斷肢零件全都被清理了。

    池邊站著一個清潔機器人，還挺眼熟。

    .

    同一時間。

    從浪吧偷跑出來的白爾多又去了他們時常聚集的老地方。

    廢墟里的帳篷都被翻了新，換成了質量更好色彩更鮮艷的向日葵布。

    全是寇司掏錢置辦，還讓白爾多給他打了個欠條，把資助貧困機器人的賬在他頭上記得清清楚楚。

    嚴謹到專門整了個語音瞳膜掃描協議，協定在他恢復記憶后，就發揮腦子里殘余的黑客技術給寇司打工還賬。

    白爾多很配合，想著今天來跟黃褂子道個別，明天就去應聘個工作賺錢。

    但找了一圈，都沒見著他的影子，門口修燈泡的機器人也少了好幾個。

    白爾多有點慌，剛就是順著天使街那條大路過來的，也沒看到黃褂子在清理街道，那個叫小三的也沒看見，整個區域安靜的有些詭異。

    他只好挨著帳篷，一個一個地問，但會說人話的基本沒有，交流很是艱難。

    毫無收獲。

    白爾多坐在路邊，一臉沉重。

    上次在這兒大開殺戒后，因為擔心被財團報復，他時不時就跑來一趟，恨不得和黃褂子他們住在一起。

    寇司忍無可忍，幫白爾多伸出了援手，說已經和財團溝通過，垃圾站點的機器人暫時不會再有被捕捉清除的危險，讓大家都放寬心。

    至于白爾多造出來的殺債，扔出來的爛攤子，全被寇司收拾的干干凈凈。

    在朋友層面，他可以算是仁至義盡，但在教育層面，他簡直一塌糊涂。

    也和寇司說的一樣，連續好多天，那件堪比屠殺的事件似乎被整個虹城選擇性忽略，既往不咎直接遺忘。

    和那些燈光找不到的地方一起被黑暗吞噬，看不到一點痕跡。

    也許是命案太多，時代近末，在諾大的城市里并不會掀出水花。

    也許，財團根本沒有放棄行動。

    死的人在他們眼里，只是掉隊的螞蟻而已。

    .

    寇司這會兒也很疑惑。

    黃褂子？

    身型笨拙的機器人似乎用不慣身體，胳膊抬的別別扭扭，沖寇司打招呼，你好。

    寇司挑眉看他，現在這時間，你不應該在家門口兒蹲著玩燈泡嗎？

    黃褂子看著和平時有點不大一樣，情緒波動弱了很多，今天不想玩。

    寇司走近兩步，上下看了幾眼，你這幅身體的做工怎么比那些駐守垃圾區的要精細許多？被財團的人修理了？

    在機器方面眼神格外毒辣的寇司確實沒看錯。

    雖然外觀一模一樣，連生銹的地方紋路都毫厘不差，卻少了最重要的一環。

    垃圾區的機器人全是廉價清潔工，做出個大致樣子也就行了，工藝絕對不會精致到哪兒去。

    這個黃褂子，卻是被小心翼翼造出來的。

    雖然近十年的服務型機器都不是出自寇司的手，但他很清楚里邊兒的原因。

    街區機器人生來即垃圾。

    是注定被驅逐的工具，在機械師眼里，配不上精心二字。

    黃褂子很鎮定，刻意跟寇司保持距離，小步挪著往外走，我只是來這里打掃一下，馬上走，你們自便。

    等等。寇司叫住他。

    黃褂子有點不耐煩，表現的還很明顯，頭上望遠鏡一樣的獨眼猛地往上翻了一下，還有什么事？

    寇司轉頭問唐缺，這個機器人還挺特別，要不要拆了看看？怕你在這兒無聊，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唐缺禮貌回絕，謝謝你想的這么全面，倒也不用如此殘忍。

    寇司皺眉，殘忍嗎。

    唐缺嗯了一聲，殘忍。

    黃褂子不想聽了，抬腳就走。

    .

    屋子空間很大，洛芙的克隆體占了大半，都是失敗品，等同于廢棄玩偶。

    聽奧利格的意思，他是想二次加工，做成充氣娃娃賣。

    雖然不知道當事人大明星洛芙得知會怎么想，但換位思考一下，應該都會覺得惡心。

    于是，寇司決定做回好人，讓唐缺來負責銷毀全部克隆體的工作。

    屋頂那個玻璃槽可以降落碾壓加切割，用這個面板控制，一天碎一個就行。寇司把遙控儀遞給唐缺，陰損的出招兒，這么多個，估計能碎上一個月，到時候我剛好忙完，你剛好跟我走，還能每天拿財團的工資。

    唐缺看著那群曼妙的克隆女明星，問道，為什么要把她們毀掉？

    寇司臉上的笑容收了收，你想干嘛？

    唐缺輕嘆，雖是軀殼，但她們也有像嬰兒一樣睜開眼的時刻，也算一種生命體，毀了未免可惜。

    這句說完，他就聽到腦殼里熊四扭曲的聲音，......你為啥要說這種話？又惡心又做作，我差點吐。

    唐缺淡淡的回，他似乎喜歡我善良。

    不出所料。

    寇司語氣都放輕了，小老板，你的心這么軟，讓我忍不住，想上去躺躺。

    唐缺腦內詢問：指數有變化么。

    熊四：.....變了，腎上腺素正在持續升高。

    唐缺說，看來我猜的沒錯，他傾向于對優柔寡斷畏縮遲疑膽小如鼠的人發.情。

    熊四震驚了，你在拿他做實驗？

    唐缺語氣溫和，似乎被逼出了佛性，任務實在無聊，總得找點兒樂子。

    第44章 花園里的公主。

    寇司很想和唐缺再多待一會兒, 但通訊一個接一個，就沒安靜過，實在擔心陸元究會忍不住殺過來, 他只能依依不舍的暫別。

    臨到門口還不放心的對著唐缺再三叮囑各種注意事項，這才離開。

    唐缺隨便找了個臺子坐著，緩慢地扭動了下脖子，嘴里問道，跟進來了么。

    熊四開口, 嗯，已經在等寇司帶路了。她感嘆，唐老板, 這絕對是真愛！我從沒見過他對誰這么黏糊過，以前那些一看就是不走心的泡，好家伙，到你這兒, 就差把財團整個送你了。

    你想多了。唐缺抬起手，手背上的皮膚緩緩向兩邊移開，那是塊人工制造的纖維鋼表面, 從里邊兒伸出了一根銀色的機械桿, 桿體像魔方一樣擴散堆積, 形成了空氣浮屏。

    最新研發的仿生科技，就是不怎么用, 有點不靈便。

    唐缺的眼球里閃過進度條，已經開始入侵數據網，需要三個小時。

    熊四那邊也各種機器噪音，匆匆忙忙說道，干擾毒氣交給我, 你們盡情發揮。她提醒了句，做好偽裝，萬一沒拖住寇司，你倆再碰上，就全白干了。

    嗯，我知道。

    .

    陸元究站在門口，手里拿著軍帽，慢吞吞地彈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眼神時不時往停車區瞟。

    他還沒到？姜柯咬著雪茄四處找火兒，我晚上有事，別讓他耽誤時間。

    陸元究把火機遞給她，應該快了。他頓了頓，其實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么？

    等見完那個仿生人后，你會違抗軍令拯救他于水火嗎？陸元究帶上帽子，講究的整理自己的頭發，有亂嗎？

    姜柯抬眼看他，沒亂。她語氣冷淡，同是軍隊的人，你應該很清楚，違令是會被流放的，我會干出這么愚蠢的事兒？

    陸元究笑了笑，誰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不敢。我還要陪我愛的人，你就不同了，孑然一身，無心情愛，被驅逐前達成目的對你來說，沒什么損失。

    姜柯垂眼，表情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只是聲調冷了些，世界上的男人，怎么就沒死光呢。太遺憾了。

    在倆人的沉默中。

    他們聽到了轟隆隆的巨大噪音，響徹整個地下通道。

    諾大的虹城，也就寇司的車會發出這么刺耳的聲響，一看就是裝的上世紀劣質馬達，把破車裝的像豪車，但架不住里子全是虛的。

    等著急了吧？寇司下了車，晃晃悠悠走過來，無視兩位軍官之間的互不順眼，一臉陽光的笑。

    陸元究：你那小男友呢。

    寇司說，已經開始工作了，干嘛，別肖想我的人啊。

    陸元究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

    寇司站門口的掃描器前打了個招呼，你好呀。

    機械音硬邦邦出聲，身份核實，寇司，權限通過。

    厚重的大門磨磨唧唧開始開，開了得有一多分鐘，氣氛做的實在是尷尬。

    寇司心情很好，一點沒有不耐煩，看著門終于挪開，沖倆人抬了抬下巴，走吧，進去浪一圈。

    這第二次進，感覺確實不同。

    沒了奧利格的啰里八嗦長篇闊論，整個路程清凈不少。

    透過玻璃，那些各色的人也看的更清楚了。

    確實和真人無異，但還是存在細微的差別，他們的眼神，太過干凈。干凈的像剛出世的嬰兒，和在濁世拼命生存的人相差實在太大。

    運用的科技確實借助了仿生人身體里的新能源。

    似乎在冒充著上帝，造出讓他們滿意的人，很可怕，也很諷刺。

    怪不得現在虹城各個科研所都少了許多財團的生意，原來已經自產自銷到這個地步了。

    克隆人產了這么多，就差打上商品二字，想賺錢的心可比什么為了人類發展要強烈的多。

    寇司走出列車，踩著鏡面路走過那一間間透明屋子，聲音刻意壓低了些，你們看，今天的守衛比上次少了一半。

    陸元究一臉意料之中，奧利格堅信你會跟他站到一邊，所以撤了點兒防備，以示誠意。

    寇司無奈道，他年紀越來越大，心智怎么越來越幼稚，這種面子工程有必要么。

    陸元究說，咱們是小輩，該配合還是得做做樣子。

    這些克隆人用的全是仿生科技？能近距離欣賞么？姜柯走近兩步，仔細看了看第一個房間里的洛芙，我還是頭一回這么近的看明星。她頓了頓，這女人挺漂亮。

    寇司轉頭問門口的小機器守衛，可以進去看看嗎？

    收到請求。守衛干巴巴的回應。

    三人安安靜靜的等了會兒。

    請求通過。

    玻璃門被收起，命令聽從的很及時。

    女人坐在凳子上，皮膚是健康又漂亮的黑，五官妖艷，紅唇上掛著的笑似乎能讓人沉醉其中，但一雙瞳孔卻單純無辜，和這樣的外表絲毫不符。

    她面前坐著一個觀察員，正冷冰冰的問著問題。

    你叫什么名字？

    洛芙。

    你喜歡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