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爾多捏著衣角，料子折的已經變了形，他說，我知道，我就是想坐著歇會兒。

    東葵嘴角揚了揚，笑意溫暖，好，我陪你歇著。

    但街道上空的雜魚太多。

    不一會兒畫面就被巡邏無人機捕捉，傳到了地星總部。

    白爾多怎么還沒接回來？奧利格有點兒想發火。

    寇司一直不接通訊，我們沒法兒下手。

    奧利格忍了忍，陸元究呢？他在總部么。

    ......不在。

    機械軍隊還沒整頓好，他人跑哪去了？

    ......被少爺叫走了。

    奧利格的眉毛瘋狂抽動了幾下，拼命忍住即將噴涌而出的怒火，叫哪了？

    氣氛僵硬中。

    回答的人哆嗦著開口，......臥室。

    奧利格的嗓音壓抑的顫抖，立刻給他發通訊，把白爾多給我帶回來！

    是。

    .

    虹城最高的大廈頂層。

    溫度又濕又冷。

    奧蘭剛洗完澡，只穿了件浴袍，一頭金發散在肩上，還在滴水。

    他光著腳，步子穩穩的沿著羅馬柱走進一個更加寬闊的空間。

    地面是冷硬的大理石磚。

    圓形正中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哪哪兒都像人類，唯獨耳后的一個方塊按鈕暴露了他的身份。

    是個二代機器人改造殘品。

    他身上的皮膚似乎是用真皮做了移植，連血管都格外真實。

    只是上面遍布著被外界因素造成的紅痕和青淤，像是被人毫無感情的瘋狂蹂.躪過。

    奧蘭蹲在他面前，臉上浮現出一絲心疼。

    他伸手撫摸殘品機械人的頭發，明明柔情似水，卻讓人心生畏懼。

    疼嗎？

    機械人還是背對著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是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我不是故意的，看著你這張臉，情難自禁，做的狠了點兒，下次我盡量溫柔，好不好？奧蘭貼在他耳邊仿佛情人間呢喃細語，手也跟著觸碰到機械人的側臉，沿著精致的輪廓緩緩向下。

    突然。

    原本還安靜著的東西猛地跳了起來，一個轉身勒住了奧蘭。

    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整個兒脫落，皮膚邊緣是用蠻力強行撕爛的痕跡，刀刃般的義肢切口可怖猙獰。

    這個機械人竟然用身體制了一個武器。

    聰明又狠毒。

    奧蘭一點也不緊張，還放松地靠在他身上，語氣里帶著笑意，這是怎么了？想殺我？

    機械人的臉露了出來，他有一雙制作極其精致的鳳眼，卻沒半分惑人意味，眼底冰冷，毫無感情波動。

    他連對話的想法都沒有，一言不發對著奧蘭的脖子就狠劈了下去。

    砰的一聲。

    利刃僅刺破了薄薄一層皮rou，就停了下來。

    機械人應聲倒地。

    零件四處滾落碎裂成片。

    他的頭部被子彈擊中，爛了個徹底，那張臉也隨之毀盡。

    再無生命痕跡。

    奧蘭看著已經成廢鐵的機械人面露可惜，他緩緩開口，你就不能打別的地兒么？非得打臉？

    黑暗里走出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軍官服，身材高大挺拔，腳上蹬的軍靴在地板上踩出了冷硬的聲響。

    我早說過，以凌虐為目的制造出的機械人，是會反抗的。陰影褪去，天花板上的水晶曜石光照著男人的臉。

    他慢條斯理的擦著手里的槍，暗色眼珠對準了奧蘭，殺意蔓延，如果再出現第二個違規機械人，我的槍口，指的就是你了。

    奧蘭輕輕碰了下脖子上的口子，指尖沾染的血順著指節流動，他抬眼和男人對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你這么生氣，是因為我虐待機械人呢，還是因為地上這個，長著寇司的臉？

    兩者都有。

    男人語氣平靜，我和寇司畢竟一起長大，他的臉出現在一堆廢鐵身上，我看著不舒服。

    他把槍收回腰間，眼底滿是居高臨下的冷淡，管好自己的手，科研所的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奧蘭往地上一坐，撐著胳膊嘖了一聲，陸元究，這么長時間了，你還不了解我么。越危險的東西，就越要追到手啊。

    他低低的笑，等我把他收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你說對不對？

    陸元究沒有回答，轉身就走。

    等等。奧蘭叫住他，起身走到陸元究身后，摸向他的后頸，你又改造了？

    陸元究側頭，躲過了他的手指，少爺，注意您的身份。

    寂靜蔓延。

    奧蘭頓時失了興趣，臉上的笑意和陰郁盡數褪去，屬于人的情緒像是突然被抽了個干凈。

    真沒勁。他說。

    第7章 洛奇領域。

    時間已經到了正午。

    原本微涼的溫度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好像能聽到地面沸騰的聲音。

    修理部里走出來一個人，個高腿長的，明明不是下雨天，卻穿著一件水銀色的塑膠雨衣，腳上還蹬了雙透明雨靴，手里一把掛滿亮片兒的傘更是惹眼。

    他臉上的白色花紋反著光，舉著傘往東葵的方向戳，你的店倒閉了？準備來修理部發展呢？

    東葵聽到聲音，抬頭不爽的回道，你咒誰？又想打架？

    竇米加把傘往肩上一扛，臉上的笑意賤兮兮到了極致，走啊，去打一把？

    滾滾滾，忙著呢。東葵并不委婉的拒絕。

    在這兒能忙啥啊，別是為了買家用機器吧？給誰買啊，老寇？他不是最討厭機器人嗎？

    竇米加似乎閑的發慌，蹲前邊兒就開始嘮，我這兒有個新型AI，長的特別美觀，特符合老寇的審美，雖然摸不著，放家里當個裝飾品也是極好的。我認識的人里就他沒人工智能了，你要不要幫他買了？

    他想了想，像是下了痛心，......我給你打八折！

    東葵咬牙切齒，你做出來的玩意兒都他媽跟你似的，玩兒命貪財！有個錢來來還不夠嗎！

    竇米加瞪大眼睛，這鍋我可不背啊，他是剛出生就跟了你的，完全隨媽，你可別血口噴人。

    東葵不想理他。

    竇米加被晾著，有些尬。

    他轉頭看了看，有些不太適應的開口，小白爺這次怎么沒嫌我煩的意思？是不是病了？

    向來對他都是不耐煩恨不得親自上腳讓他滾的小白爺出奇的沉默，看著好像要睡過去了。

    竇米加戳戳東葵的胳膊，小聲問，怎么回事兒？你倆怎么會這么心平氣和的坐一塊兒？

    東葵無語的看他，用嘴形回答，記憶被封了。

    竇米加挑眉，眼底萬般情緒一閃而過，表情瞬間猥瑣了起來，他往白爾多面前挪了挪，小白爺，好久不見，我是你的好朋友竇米加，還記得我嗎？

    又一個陌生的好朋友。

    白爾多慢吞吞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臉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竇米加更來勁兒了，以前你特別喜歡跟我玩，還經常叫我米加哥哥，嚷著讓我帶你打游戲呢。

    他頓了頓，面向東葵做口型，A03還在他身上么？

    東葵捂著眼，一臉嫌棄的撇過頭，被強制睡眠了，兩天后才會醒。

    竇米加放心了，熱情四射的又轉向白爾多，你那個AI已經老化了，我給你換個新的好不好？不用太感謝哥哥，這都是哥哥應該做的。

    白爾多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一臉認真的問了一句，你是修理部的工作人員嗎？

    竇米加瞇著眼睛笑，差不多吧，你想修什么呀？告訴哥哥。

    白爾多慢吞吞地說，我們早上的時候送進去一個清潔機器人，穿著黃褂子，他發聲的地方被砸壞了，能不能快點幫他修好？

    竇米加眼神奇特，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他沉默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當然可以，不過修理也是需要時間的，你陪我去玩把游戲，等回來你就能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機器人了，怎么樣？

    白爾多猶豫了一下，還是乖巧點頭，好。

    東葵的表情已經僵了，別，在這兒等就挺好的，寇哥還沒回來。

    竇米加不搭理他，走吧小白？

    東葵嘖了一聲，掌心里突然出現一把帶電的匕首，直接抵在了竇米加的脖頸處，打個商量，不去玩游戲，就在這兒玩撲克怎么樣。

    竇米加完全不緊張，嘴角噙著放松的笑意，別心急啊，游戲里干也不遲啊。

    他手里的傘突然變軟，像一條白色的蛇瞬間纏到了白爾多身上。

    蛇身上的鱗片蔓延出一張像素方塊拼湊成的虛擬網，把三人罩在了里邊兒。

    這是什么？白爾多好奇的摸了摸太陽xue上被蛇粘上去的一個圓形按鈕。

    竇米加眨眨眼，這是我的隨身計算機AI，能直接帶你去全息游戲里哦。

    白爾多張了張嘴，想說他不太想去。

    但沒來得及。

    他在網中似乎被隱身成了一串代碼，精神意識瞬間閃入到了虛擬空間。

    竇米加陰險的笑，小葵葵，你晚了一步哦，他已經進去了。

    東葵語氣森冷，溫和的氣質早已褪去，陌生的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你打什么主意呢。

    竇米加聳了聳肩膀，小白爺可是高級黑客，腦神經系統開發幾乎完美，這么好的苗子不去洛奇領域混，也太可惜了。

    他抬手捏住刀刃兒，感受著指尖的刺痛和冰涼，失憶前那么恨我們，說句話都難，失憶后這么乖這么純，多好的機會啊，不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我會后悔終身的。

    你他媽......東葵二話不說，上去就劈，卻劈到了空氣。

    一陣空白的低頻噪音。

    他已經不在修理部門口了。

    .

    洛奇領域。

    虛擬現實思維對戰游戲。

    意識連接計算機，所有技能全靠大腦控制判定，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專屬能力，強與弱全看誰的精神力更強。

    一旦被攻擊，回歸現實后，身體不會出現損傷，但大腦卻會保留傷害。

    輕則發瘋，重則腦死亡。

    以前的白爾多雖然是個黑客，但并不喜歡接觸洛奇領域，一方面是沒什么興趣，一方面是他覺得這里邊兒的都是渣渣，完全沒什么可挑戰的必要。

    骨子里的自傲讓他一直都窩在自己獨有的小領域里，不出去，也不讓人進來。

    原本對這個虛擬世界就很陌生，沒了記憶后，他像個無頭蒼蠅，更摸不著頭腦了。

    畢竟一睜眼，眼前就躺著一個人。

    沒有呼吸，仿佛尸體。

    也過于驚悚了些。

    看不出性別，也瞧不見樣子，從頭到腳罩著一個大黑袍，非常詭異。

    這是A03。東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專屬AI。

    白爾多打量著地上的人工智能，他死了嗎？

    當然不會死呀，睡覺而已。竇米加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他會自動跟著你，雖然是個尸體。

    說著開始嘿嘿笑，高嶺之花A03就這么躺著游個街，也算不枉此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東葵：......

    白爾多轉身看他們，有些發愣。

    東葵外表倒是沒變什么，只是旁邊站著一個接近兩米的男人，叼著煙斗戴著偵探帽，五官深邃的歐洲長相。

    錢來來？

    他吐了個螺旋上升的煙圈，小白爺，沒想到你竟然認得我的實體，是不是太帥了有些無法招架？

    白爾多：......

    竇米加更奇怪一點，頭頂飄著坨灰糊糊的云，不停滴著水。

    像是一個專門跟著他的烏云。

    那條白色的蛇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妖嬈的纏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這兒，每個人的智能AI都會現出實體，能觸碰也能銷毀，所以對戰的時候還是要拿出全部實力，不然AI沒了還得再買，多貴啊。他開口解釋。

    這是什么地方？白爾多抬腳往前走，腳底下的方塊地板不停變幻著不同的顏色，每走一步，身后躺著的A03就跟著平移一步距離，視覺效果又驚悚又好笑。

    這是洛奇領域的大門口，等進去我帶你好好逛逛，想打誰就打誰，我幫你。竇米加一門心思就想看看白爾多的精神技能到底是什么，好奇很久了，暗搓搓想找幾個低級故意來挑事兒試探，只是還沒放出消息，就被人擋了路。

    入口處站著一個男人。

    一身黑金軍官裝，頭上的警帽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雕刻般冷硬的下巴弧線，還有勾起的嘴角。

    他抬手，像是在打招呼，修長的手指閃爍著金屬結構的光澤，是個改造人，不只是手，似乎整個上身都是機器，連腳上的長靴也裝著機械齒輪。

    是陸元究。東葵戒備的擋在白爾多身前，老竇，快把他傳送出去。

    錢來來立刻在他們外圈設了一層防護罩。

    大腦堵塞的竇米加完全沒接收到危險信號，上前一步打了個響指，烏云猛地變大，瞬間籠罩了整個上空，雨水噼里啪啦往下砸。

    噪聲襲耳中，他說，陸元究么，我早就想跟他打一場了，聽說他的積分特別多，排行榜前三呢，不搶點兒多遺憾啊。

    東葵抹著臉上的雨水，煩躁的開口，你的技能每用一次我就感冒一次，總不能讓小白爺也生病中招吧？他才剛醒！快點兒！送他出去之后隨便你他媽發揮！

    白爾多進入洛奇領域是被竇米加的AI邀請，雙方都點了同意，別人是無法強制踢出任何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