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備處幾個反倒是是最后才知道他們處長在生產會上的事的, 還是上廁所時聽其他人問起才知道的。

    所以等中午章桂英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今天跟她打招呼的多了, 笑著跟她點頭微笑的更多。章桂英這一路上笑的臉都有些僵硬。她剛當上處長那天都沒這待遇啊。

    劉英向來自視甚高喜歡抬著下巴看人, 如今有人能跟她比肩甚至把她壓先去了，很多人心中出了口郁氣。

    章桂英邊走邊接受眾人的注目和指點。打量她的討論她的, 尤其是廠子婦女同志還多, 那嘰嘰喳喳的，有的還不壓低聲音，章桂英都能聽到她們在說什么。

    有點尷尬的說。

    咳，今天中午, 她和劉英算是給大家下飯了。

    張大寶更是拉著章桂英讓她親自跟她講上午的事。

    “你說你怎么這么厲害呢，聽說你跟劉英在生產會上用英語干了一架？還干贏了？你這深藏不露啊，你會英語咋不跟我說呢, 你這本事就該早點亮出來，看劉英以后還鼻孔朝天。”張大寶看見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昂首挺胸的，自豪的很，好像大家看的是她。

    張大寶跟劉英同一批進的廠子，人家都當處長了，她還是個小班長。張大寶本來也沒什么，處長就處長唄，可劉英每次看她都抬著下巴看她，斜視加鄙視的，這可讓張大寶心里不舒服了，當處長了不起啊！

    章桂英拍了她一下：“別什么都瞎說，什么叫干了一架，我跟劉處長那是正常的工作交流知道嗎，你們都瞎傳什么了。”

    張大寶嘿嘿樂，“反正大家都這么說，還說你贏了，劉英氣的鼻子都歪了。”

    章桂英：唔，她最后那話確實把劉英氣的不輕。

    “我跟你說個大八卦，”張大寶神神秘秘的，拽著章桂英的耳朵要跟她說悄悄話。

    章桂英精神一振，這一中午都是自己的八卦，她終于能聽別人的八卦了這是？章桂英湊近了張大寶。

    張大寶：“李東鵬，李主任，知道吧，他以前追過劉英！”

    章桂英：……驚訝！

    “當時李東鵬還不是主任呢，就是一開車的。劉英嫌棄李東鵬是個司機，兩人就沒成。后來劉英就跟區一位領導的兒子結婚了。自此，兩人再沒說過一句話。”

    章桂英納悶的看著她，“人家說沒說過話你都知道？”

    “大家都這么說，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說過話能不知道？”

    “厲害！”章桂英給她豎個大拇指。

    “你看李主任平時那么拽拽的，別說，他和劉英在這方面還挺像的哈。”“他們都說李主任沒啥文化，還就喜歡文化人了。你看李主任這么多年都沒再找，肯定還喜歡劉英呢。”

    章桂英確實挺驚訝的，沒想到李東鵬還有這過去呢，她想像了一下李東鵬被拒絕的場景，心里還有點小興奮，他那樣高傲的人，也該讓他受點教訓。

    章桂英：“你說的這些靠譜嗎，不是胡編亂造的吧？”

    張大寶支支吾吾，她也沒親眼看見啊，都是聽別人說的，“反正大家都這么說。”

    章桂英瞪她，“合著你這也就是道聽途說啊，把不準的事可別瞎說。”

    張大寶自從被章桂英教育過后，就有點慫章桂英，那一頓連說帶嚇的，搞得她半個月都沒睡好覺。“我也就跟你說說，你看我還是悄悄跟你說呢。再說了，大家私底下都這么說。以后大不了我不說了。”這要是被李東鵬知道了，可沒她好果子吃，那姓李的陰著呢。

    張大寶又小聲念叨：“你說那劉英有什么好的，這男人是不是都眼瞎啊。”

    章桂英：眼不瞎的才會看上劉英吧，人家年輕漂亮有本事，為什么看不上人家啊，難道看上你張大寶才算不眼瞎？章桂英很想反駁回去，不過為了姐妹情誼，為了友誼的小船不翻，她就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兩人打完飯，直到找到位置坐下，張大寶的嘴就沒停過。

    “就那劉英，每次見了我都，就這樣，”張大寶挺直脖子，微抬下巴，眼神向下睥睨。“就這樣看我你知道嗎。”“那眼神看我就跟看垃圾似的，不就是是會說英語嗎，不就是當了處長嗎，不就是長得瘦長得好嗎。至于看我們像看垃圾廢物似的？”張大寶憤憤不平的控訴。

    “她那么看你就沒激起你點斗志？哪怕你從某方面勝過她呢，比如你也學樣技能？你也學英語？比如你減肥？我看你五官挺好的，減下來肯定漂亮，再比如你工作上再努努力，爭取從班長升到段長？”章桂英飽含鼓勵。

    張大寶聽完直接蔫了，不吭聲了。都太難了！先說英語，別說英語了，漢字對她來說都難。實在是理解不了那鳥語。

    再說減肥，嗚嗚嗚，她一頓不吃也受不了，她一頓不吃就心慌，尤其是晚上，她要是不吃飽就睡不著。

    至于往上升職，呵呵，且有的熬呢。

    章桂英：“你看，你一樣也做不到，還埋怨人家看不起你。”

    章桂英除了聽說劉英喜歡抬下巴看人引起不滿公憤外，倒沒聽說她其他方面不好的事，足以證明她是靠自己的本事當的處長。要不然，一個漂亮女人年紀輕輕就當了處長，總會引人遐想。就像她，要是不拿出點真本事來，不一樣會引人遐想？有了今天這一出，相信以后流言碎語就少很多。

    想到這里，章桂英怔住了，她有這樣的擔憂，難道劉英就沒有？她就覺得劉英是個聰明人，情商也不低吧，怎么會那種態度對人，合著她是刻意那樣做的吧。

    說她高傲，看不起人，總比讓人遐想著編排她別的強吧，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說啊。你這人就是真完美了，大家也得臆想點別的，不臆想怎么辦，難道一堆八婆聚在一塊了，提起這個人，大家集體夸贊他/她嗎，簡直想的太美啊。當全天下都盼著你好啊！

    劉英這么一搞，這完全是轉移了眾人注意力了啊，你們不是愛說嗎，好，我主動給你們提供說料總行了吧，省的你們瞎編亂造編排有的沒的。這么一深想，章桂英覺得自己真相了。她越想越覺得張大寶和廠子的人這是被劉英給愚弄了啊，嘖。

    不過這一切都是她琢磨的，到底是不是真這么回事她也不能肯定。

    章桂英回過神，見張大寶不說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我就這樣了的樣子，章桂英繼續插刀，不，是講道理：“人家靠自己的能力在二棉廠掙得一席之地，成為二棉廠第一個女處長，也確實有資格看不起你啊。”

    張大寶只覺心口疼，覺得嘴里的飯都不香了，“你還是不是我姐們了？！”

    “我要不是你姐們我能這么跟你說？你就說你要是是劉英，你得瑟不？你美不？”

    張大寶幻想了一下，自己當了處長，還瘦了下來變得特漂亮了，還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的樣子，她要真這個樣子，別說車間的那些人了，就是廠長她也敢抬著下巴朝下看！廠子她還不得橫著走啊，那些得罪過她的，說過她壞話的，她每天都要跑她們跟前得瑟一回！氣死她們！

    張大寶一邊幻想著一邊吃完了一盆飯。

    “以后亂七八糟的話你在我跟前說說就算了，可別到了車間瞎叭叭。人劉處長有能力，有那高高在上的資本，你說你要是見了她有壓力，以后躲著點就是了，別上去找虐就得了。”章桂英接著斜睨著張大寶，“不過要是人家多虐你幾回，能激起你斗志倒是好事了，我還鼓勵你多去受幾回虐呢。”

    張大寶徹底不吭聲了，多少受了點刺激。下午回了車間干勁十足，班組的人都以為她打雞血了，她自己干個不停不說，還逼著她們使勁干活，這一下午把她們累夠嗆。

    第二天一大早，章桂英就把電話撥到了美國，經過漫長的人工轉接，終于跟美國那邊打通了。

    這老外也有意思，他說他們打算六月份來中國，到時順便來中國度個假。具體哪天等訂上機票后再聯系她。

    章桂英掛了電話，便在記事本上記下了這事。

    經過這幾天對章桂英的了解，再加上這次生產會的事，王超群和吳中華不管心里服不服，至少表面上順從不少，沒在明火執仗的跟章桂英對著干。

    沒兩天生產會這事就淡下去了，現在大家討論最激烈的是分房的事。

    僧多粥少的，大家心里都有些焦急，尤其是那些有希望分上房的。

    每個人都在算一共多少套房子，然后暗暗算自己的資歷資格，然后算別人的資歷資格，心中排個大概的排行，那有希望分到房的，那焦急等待結果的心情就別提了，根本就沒心思上班了都。

    休息的時候，大家一聚到一塊，就忍住不開始討論。有希望的討論的熱烈，那徹底沒希望的也討論，她們就討論周圍人誰誰誰有希望，然后猜這次哪些人能分上房子，有時候意見不同了都能吵吵起來，一個個都恨不得下注了。

    第30章 有這命啊         周日，章桂英換……

    周日, 章桂英換上一身新衣服，先回自己的小院轉了一圈，看了看裝修進度，跟愛國把這周的帳對了一遍。然后騎著車子帶著個大布包去了章家。

    章桂英到家, 難得章父, 章桂遠和章桂清都在家。

    “呀, 今天都沒上班啊，那感情好，我買了豬rou回來, 今天包餃子吧。”

    章桂英這段時間春風得意，在廠子她得端著點，不能表現的多高興，省的別人說的輕狂。

    這周日了，她自然不用約束了, 她怎么開心怎么來，這不這一路都咧著嘴巴開心, 騎著車子看見啥都高興。

    路上去買了四斤豬rou和一袋面粉回了章家。她要是買二斤豬rou, 她媽一刀下去，這頓餃子能放一斤rou就不錯了。所以她干脆買了四斤。

    “家里大白菜還有吧。”她就愛吃豬rou白菜的水餃。

    章桂英放下東西發現家里氛圍不對。大家都眉頭緊皺的不說話。

    張娟見章桂英回來了, 眼睛一亮, 她今天待章桂英格外熱情。拉著她坐在了自己旁邊，還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英子這身衣服可真好看，摸著料子也好，也不知道從哪買的,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章桂敏看見了撇撇嘴，“二姐，你可別被別人的假熱情迷惑了。”

    章桂敏嘴快, 叭叭把事情說了。

    原來五金廠也要分房了。不過章桂遠資格不太夠，章桂清就更別說了，剛進廠子，怎么也輪不到她。

    五金廠人少，不過競爭也激烈，這五金廠的分房政策也是奇特，每次總能卡著大多數人的一點脖子，鬧的大家心慌慌的。

    像章桂遠，政策松一點，他就能分了，真按政策來，他就分不了。他這樣的，那送了禮的，可能就能分到房，你沒送禮，可能真就卡著你了。

    章桂遠的意思是讓章父章母拿錢出來去給廠領導送禮。

    五金廠分房本就不夠規范，可cao作性大，送了禮的，能分到房的可能性很大，這都已經成公開的秘密了。

    章桂英沉吟：“能分房子是好事啊。要是送禮真能分到房子，也不是不能送。”

    張娟一喜，剛想說不愧是大學生，

    章桂敏比她快一步，直接站了起來：“你知道章桂遠要送多少嗎，一千塊啊！”

    李秋菊拍了她一巴掌：“什么章桂遠，喊哥。”

    章桂敏哼了一聲，就不喊，家里的錢都被他造光了，憑啥家里的錢都花他身上！家里子女又不是只有他一個。

    章桂清也有些不滿，她倒不是惦記爸媽的錢，那些錢怎么也不可能到她手里。她主要是想著下面還有沒結婚的弟弟meimei呢，怎么能把錢都給了章桂遠去送禮。

    張娟：“一千怎么了，一千房子的事就板上釘釘了，咱廠子誰不送禮啊，咱要送的少了，也不管用啊，那不白送嘛！”

    張娟拉著章桂英：“英子，你哥打聽了，一千保準能拿下來。等下次分房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你哥本來資格就差不多，送一千肯定沒問題。”

    章桂英想著要是送一千真能分上房，也不算壞事。

    李秋菊見張娟開口一千閉口一千的，直接罵道：“敗家娘們你張口就是一千，你當一百呢，別說一千了，一百你們有嗎？”

    李秋菊氣的心口疼，她扣搜的過日子都沒攢下幾個錢。也就這幾年，章桂清下鄉去了，章桂英上學去了，章桂遠也結婚了，家里才攢了點錢，可幾年下來，一共也才攢了八百塊。別說沒有了一千了，就是有她也不可能出這錢！英子小敏小滿都還沒結婚呢，一分錢沒有怎么cao辦婚事，尤其是小滿，家里這情況，說媳婦難啊，不得多備著點錢。

    張娟張口就敢朝她要一千！這是要吃她rou喝她的血啊！這家里又不是真住不下，這不也擠的下嗎，誰家不是這樣擠著啊，有幾個住的寬敞的？

    張娟：“所以這不才跟大家商量嗎，我要有一千，我還用得著開這口？”章桂遠一個月三十八，交給章母十塊，只剩二十八，她兩個孩子，不得花錢啊，張娟平時還愛買衣服擦臉油的，一個月下來也存不了幾塊。

    章桂敏哼唧，“那可沒準，你就是有錢你也舍不得自己掏那么多錢，還得算計了爸媽和我二姐手里的錢才舍得。”

    章桂敏把算計二字加重了語氣。

    張娟氣急：“這有你啥事，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這么刁鉆，小心嫁不出去。”

    章桂英：“嘿嘿嘿，怎么說話的，有這么說自己小姑子的嗎。”

    張娟換了笑臉，“英子，你說咱們這一大家子擠在一起，要是能分套房子是不是對大家都好？”“我們要真分上房子了，我們一走，大姐一家可以搬進我們那屋了，小敏是不是就可以搬到客廳這屋了？家里是不是寬敞不少？”

    章桂敏喊：“我不稀罕睡客廳！”明年她就嫁人去，才不要為了這一點好處就讓章桂遠把家里的錢都拿走！都拿走了，她明年嫁人還能有嫁妝嗎，讓她空著手出嫁嗎！家里要真沒錢了，她爸沒準還會把她的彩禮扣下。

    她跟劉大胖好了一段時間了，不過是偷偷的，家里沒人知道。他們說好了，一到歲數就結婚。

    劉大胖跟她說了，他在家里有單間，結婚后就是婚房，還給她買縫紉機和自行車。

    五金廠誰不知道胖嬸家條件好啊。胖叔原先是五金廠大廚，現在是五金廠食堂的管事加大廚。家里兩個兒子，劉大壯和劉大胖，都在五金廠食堂當廚子。劉大壯上次就分到了房，已經搬出去了。家里現在就只有胖嬸兩口子和劉大胖。胖嬸和胖叔人還好，總笑瞇瞇的，尤其是胖嬸，聽說對兒媳婦可好了。

    章桂敏對劉大胖家的條件和這個婆婆很滿意，至于劉大胖本人，不說也罷，只差強人意，長得胖，沒文化還不好看，跟她想象中的對象差太遠了，唉。

    張娟推了推章桂遠，見章桂遠不說話，氣的要死。只能自己開口，英子回來前她就想提這事，英子回來打斷了，現在接著續上。

    張娟：“媽，咱要是真舍不得掏錢，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跟爸辦個假離婚，這房子歸你，然后我們都跟著我爸，這不我爸就有分房資格了嗎。”以前就有人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