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不知道曹灃和唐雄身份的，都以為他們是總部那邊派來盯關鍵數據，然后代表集團總裁來開會的。

    汽車一路開進員工宿舍，這是一個類似于七八十年代的舊小區。

    這里是科研人員的住宅區，由于研發的是國家機密，因此宿舍只有局域網，沒有外網。而且門口有武裝看守，防御堪比監獄。

    樓房是紅磚堆砌，一棟樓不超過七層，坐落于崇山峻嶺之間顯得蒼老，頗具年代感。

    而他們的研究基地離宿舍還有四十分鐘的車程。

    研究基地宿舍條件很一般。

    走進大樓，發現里面廢物堆積如山，宛如破銅爛鐵堆積場所，許久沒有被收拾過。

    曹灃看得直皺眉：“我聽說，集團總部那邊很看重這個基地，為了照顧科研人員的生活條件，每年都會撥一筆巨款給基地改善生活以及伙食條件。為什么這里面，看起來如此混亂？”

    司機幫他們搬行李，帶著他們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介紹說：“我們基地宿舍條件很一般，這外面都算好的了，里面才是真的糟糕。夏天還好，山里涼快，可是到了冬天吧，就很冷，我們這邊普通員工宿舍空調都沒得，真是凍死個人。這居住條件一般般，我們食堂吃得那才叫豬食呢，要不是待遇稍微高一點，誰愿意來啊……可憐了基地那些科研人員，簽了好幾年的賣身契，到了年限辭職還有什么脫密期，想走都難?！?/br>
    曹灃皺眉。

    這幾年，這個基地辭職的科研人員越來越多，他一直好奇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直到來基地實地考核，才知道問題所在。

    三人被帶進一個三室一廳的宿舍。

    里面仿似許久沒有裝修打掃過，墻皮剝落不說，還有些許潮濕發霉的味道。里面的床褥返潮，摸著都有點濕的感覺。

    這怎么睡？

    薛琦看得直皺眉，甚至比她游戲里的房間還要差，她在游戲世界里的房間雖然又窄又小，但好床是干凈的，不會這么潮濕。

    司機解釋說：“你們將就一下，一般除非是大領導下來視察，否則來這邊出差的，都是這種房間?！?/br>
    唐雄：“這邊基地的科研人員，都是睡這種環境的房子？”

    司機：“那不一樣。一般，工作了兩年的博士，居住環境會稍微好一點，會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打掃。兩年以下的博士，或者是研究生，居住環境會稍微差點。再往下，要是那種本科的，差不多就住這種房間。如果總部那邊有領導級別的下來，住的房間就是博士級別的待遇?！?/br>
    他又抬手指了指冰箱：“里面應該是有泡面的，你們自己燒水泡著吃。明天一早五點左右，食堂開門。食堂在下樓后左手邊，走到盡頭就是了。不知道的話，可以問問。”

    曹灃點頭：“好，感謝。”

    司機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兒，打我電話。這幾天你們的行程都是我負責，我是你們的專屬司機?！?/br>
    曹灃：“嗯。”

    等司機離開，三人看著灰塵滿滿的潮濕房間，竟無從下手。

    曹灃一臉抱歉對薛琦說：“抱歉，我也不知道這里居住環境如此之差?！?/br>
    薛琦擺擺手：“沒關系，沒什么好抱歉的，本來山里居住環境也不好。趕了一天的路，大家應該都餓了吧？剛才上來的時候，我看見樓下的小花園里有種青菜，我去搞點青菜，給大家煮面?！?/br>
    曹灃點頭：“好。我和唐雄負責打掃房間。”

    三人分工合作。

    薛琦去樓下摘了一些小青菜，幸運的是，隔壁小哥得知他們是總部來出差的，給他們分了一些臘rou和雞蛋。

    畢竟不能白吃人家的，薛琦煮面也做了隔壁小哥的份兒。

    薛琦摒棄了方便面里的調料，取出面餅，丟進開水里去油，再另起鍋煮面，下蔬菜同煮，而后起鍋。

    在煮面期間，薛琦同步煎蛋餅，薄薄的幾張雞蛋餅重疊在一起，被她切成了細絲兒鋪在了面上。

    鍋里的臘rou也煮好了，她用筷子插起來，油水“滋”兒地冒出來，一片片切得很薄，肥瘦適當，油脂部分晶瑩剔透，鋪在面上，與黃色的蛋絲兒、綠色的青菜，行成鮮明對比。

    四碗面上桌，香氣溢滿整個房間。

    房間也被曹灃和唐雄收拾干凈了，配上食物的香氣，整個破舊的小房間，立刻變得溫暖不少。

    隔壁提供臘rou的小哥叫趙鑫，他捧著面碗深吸一口氣，感慨說：“媽呀，這是什么神仙美食？我來這兒一年多，就沒聞過這么美的問道。薛小姐，我可以吃了嗎？”

    薛琦點點頭：“大家一起吃，別客氣！不夠我再去煮。”

    考慮到大家奔波一天，薛琦特地給他們煮了雙人份兒。薛琦給自己用的是面碗，給三哥老爺們兒用的是“湯盆”。

    曹灃一向吃得不多，看著滿滿當當一盆面，卻也不嫌多，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一口面下去，唐雄覺得這趟出差都值了！

    這方便面一點都不軟爛，很有嚼勁兒，吃到嘴里，還有滿當當的雞蛋絲兒，醇香在嘴里散開。

    再吃一大片臘rou，滿嘴都爆開淡淡地油香，不僅不膩人，還有一種令人回味的醇厚臘香。

    趙鑫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臘rou這么好吃，這碗面簡直香到令人咋舌。

    不僅有泡面的柔韌，也有豐厚的rou油沁人心脾，就像mama牌的面兒，大塊rou大碗面，還有滿當當的營養蔬菜！

    趙鑫喝了一口濃郁的面湯，guntang下腹，溫暖在體內四涌八達：“太好吃了，離開家這么久，我都好久沒吃過這么幸福的面了?！?/br>
    剛說完，流下了幸福的眼淚：“這邊簡直不是人呆的，等合約期滿了，我特么一定要辭職！瑪德??！我要回家工作！待遇再高，勞資也不干了！”

    薛琦疑惑：“你們這邊食堂，伙食不好嗎？”

    趙鑫爆粗：“好個屁??！那食堂是基地老總親戚開的，一家獨大，拽得不行。那伙食跟豬食似的，愛吃不吃，一點油水都沒有。這臘rou還是我媽給我寄的，讓我改善生活，可惜我沒什么時間做，我們搞科研每天回來都累死了。冰箱里的雞蛋臘rou，都快放發霉了，如果不是你們過來，我估計真得放臭?！?/br>
    曹灃問他：“基地老總的名字是？”

    趙鑫：“叫王什么，據說是風凱集團董事長的侄子。我們基地包吃包住，集團總部給他們的伙食基金應該不少，可他們就給我們喂豬食，害，估計從中貪了不少錢。我好幾個來這里的師兄，都因為這里生活條件太差熬不住，走了。我也熬不下去了，我還年輕，等在這里混滿，有了工作經歷，出去跳槽也好跳。”

    唐雄看了眼曹灃：“……”

    心情就很復雜。

    風凱集團董事姓王的，只有王啟年那個老東西。

    曹灃安慰趙鑫：“你放心，這次回總部，我會跟上面反應你們的情況。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改善?！?/br>
    趙鑫冷呵一聲：“呵呵，快別了吧，你的反應能上達天聽？”

    唐雄：兄弟，你面前坐的就是天聽。

    薛琦一臉同情看趙鑫，說：“我支持你們跳槽！工作重要，賺錢重要，但是生活也很重要！迫害員工的資本家沒有好下場，都是壞皮蛋，祝他們一輩子吃不到香噴噴的美食！”

    壞皮蛋.資本家.曹灃被面湯嗆到，咳了一聲：……就，他也很無奈。公司這么大，不可能每個部門都管理地面面俱到。

    吃飽喝足，曹灃主動洗碗，趙鑫則帶著唐雄薛琦下樓轉轉，散步消食。

    基地居住環境一般，可位與崇山峻嶺，環境還是很不錯的，空氣里濕濕地，和北方大不相同。

    散完步回來，薛琦一邊泡腳一邊看手機，果然只有局域網，鏈接不到外面的網絡。

    局域網里有論壇，都是基地的員工交流的地方。

    有二手交易、有咸魚八卦，還有相親版塊，總之，基地幾千人，都以逛這個論壇為樂。

    閑聊版塊下，一條叫“下飯貼”的帖子被置頂，跟樓上萬。

    點開后，里面居然是搬運的余年年的美食視頻。

    樓主每隔一周，就會發一次余年年的視頻：

    “今天你們好好吃飯了嗎？吃不下嗎？沒事，看看年年的視頻，下下飯?！?/br>
    “雖然我們食堂像豬食，但是沒關系，大家看看年年的視頻，下下飯。”

    “就很慘，今天的豬rou燉粉條干脆改名叫白菜燉粉條算了。哎，繼續看年年的視頻，下飯。”

    “今天沒有年年的視頻，但是隔壁出差的同事，給我做了一碗臘rou雞蛋絲方便面，把老母親給我寄來的愛心臘rou做出了神仙味道……吃了一口，滿嘴都是醇香的蠟rou油脂，那種幸福爆、口的爽感，不擺了，太好吃了！回味無窮！”

    下面有人回帖：“趙鑫你有毒，有這么好的同事來出差，為什么不叫我？是我不配來蹭個飯？我把我老婆寄來的榨菜都給你分了一半，你卻吃獨食？”

    “同事出差？還能做飯？趙鑫，迅速交出地址不殺！”

    趙鑫選擇忽略同事們的艾特，繼續感慨：“神??！這苦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還有三年！我再忍忍！還有三年我就解放了！”

    同事：“我還有一年！除非余年年來承包我們食堂！否則我是不會繼續留下的！”

    下面回帖：

    “ 1，除非余年年來承包食堂，否則勞資堅決不留?！?/br>
    “ 1，兄弟們再忍忍，睡著了，余年年就會來承包我們的食堂了！”

    “是滴，兄弟們繼續忍！夢里見！去夢里吃余年年給我們做的飯飯！”

    “兄弟們沖鴨！夢里干飯，不見不散！”

    薛琦翻完這個帖，貌似有了想法，她私信趙鑫：“如果說，余年年真的來承包你們的食堂，你們愿意聯名上書，要求食堂換人嗎？”

    趙鑫：“……你在開什么玩笑？如果余年年能來承包我們的食堂，別說聯名上書，就是去總部門口鬧也行好吧！”

    薛琦轉而又去問曹灃：“如果說，基地有上千人聯名上書，要求更換承包食堂，天聽再高，也是能聽見的吧？又或者說，風凱集團這么大的公司，虐待科研人員發到網上，是不是會引起輿論？而輿論是不是又能讓風凱內部引起重視，從而給他們改善伙食呢？”

    曹灃直接了當問她：“你是想讓余年年來承包食堂？”

    小心思被猜中，薛琦：“嗯。也不是承包吧，她年齡那么小，擔不起這么大的食堂。不過，如果這事兒上達天聽，風凱集團給基地員工們更換食堂團隊后，我們完全可以把小姑娘推薦過來工作。小姑娘其實挺倔的，不接受我的私下打賞，必然也不會接受我的資助。

    所以我想，她最需要的是一份兒安身立命的工作，盡快獨立出來，攢錢回去上學。她的戶籍在歸山，從這邊繼續考學也相對容易，而這個基地宿舍樓，有安保人員嚴守，都是武裝勢力，不容許外人進來。她如果能在這里獲得一份兒工作，考學的同時，還能避免極品家人sao擾，我覺得這很好。”

    曹灃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并且開始重新審視這位薛老板。

    在此之前，他對薛琦的印象：人不錯、做飯好吃，喪夫帶繼女的獨立女人，不容易。

    可是現在，他發現，薛琦很不一樣。

    思考事情的方式，很特別，格局比較開闊。

    如果說，以前是欣賞她的廚藝，那么現在就是欣賞她的內心。

    即便互聯網上總是討論diss大齡剩女如何如何，可曹灃認為，女性不應該被劃分為大齡or小齡。

    如薛老板這般優秀的女性，即便到了四五十歲，依舊會有男性欣賞。

    優秀這件事，無關性別，無關年齡。

    曹灃說：“應該不必鬧到網上那么大，我已經跟領導說了這件事。上面應該會重視，先等等?！?/br>
    薛琦點頭：“行。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睡了，晚安?！?/br>
    曹灃：“晚安?！?/br>
    薛琦鉆進被窩躺下。

    她的被褥被曹灃拿小太陽仔細烘了一遍，現在還散發著溫暖的味道，蓬松又柔軟。

    房間里，曹灃替她點了自帶香薰，小小一截，燃燒之后，滿室清香，味道不濃，恰好可供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