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七月初，空氣像撩了火一樣。

    周早換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日子過得清閑起來。前幾天原也給她打了個電話，支支吾吾只說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他忙完了，能不能約她去游樂園玩。

    她拒絕了，她討厭這種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雖然對原也談不上喜歡，更精確而言，他倆是敵是友都還沒分清了。

    聽得出來電話那頭很失落，她又隱約有種大仇得報的喜悅。

    哼，休想對我養魚。

    這周末難得家里叁個人都休息，周父周母資助的一個小孩考上了C大，小孩沒有家人，給她家打電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一起吃頓飯感謝他們。父母都很開心，怕那小孩有負擔，訂了家小飯店讓周早也跟著一起去。

    畢竟周早也是C大畢業的，跟小孩兒還能有話聊。

    可是她都畢業四五年了啊。周早無語，但還是跟著去了。

    吃飯的時候小男生跟周父喝了幾杯，激動地滿臉通紅，然后說起之前自己都要放棄念書去廠里賺錢的事情，差點當場跪下要給周父磕頭感謝。

    周早沒見過著架勢，哭笑不得。只是那小孩微微上翹的眼很像原也，她忍不住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些破事，如果當時她能及時發現拉原也一把，是不是就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只有她沒喝酒，幫父母喊了輛出租，周早便架著喝醉的小孩兒準備開車送他回去。

    開到半路，周早才發現目的地眼熟的很，不就是原也住的那片嗎？心里突然七上不下起來，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害怕。

    真湊巧，小男孩迷迷瞪瞪地給她指路，一路開到了原也家門口。

    周早給他遞了瓶礦泉水，坐在車里盯著黑漆漆的窗戶看。

    沒有人嗎？

    她有些失落。不知多久，坐在車后座的男孩兒醒了酒，面紅耳赤地跟她道歉。周早擺擺手：“C大食堂很不錯，以后也要加油念書哦，小學弟。”

    男孩跑了幾步，突然回頭又跑回車前，周早搖下窗，看著他。

    “學姐再見，我會加油的。”

    “好啊，以后有機會去我家吃飯吧。我爸媽肯定很開心。”

    見她笑得燦爛，男孩兒一時間晃了眼，心跳都快了幾分。

    22

    周早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原也拽下了車。

    外面黑漆漆的，幽暗的路燈在男人臉上打下陰影，猙獰的很。周早心頭一顫，下意識就往后縮，一直到退無可退被男人逼到墻角。

    她嗅到了原也身上有煙味，臉上不由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原也突然身體一僵，收回了鉗住她的手，神色慌張地問道：“早早，你是故意帶其他男人來氣我的嗎？”

    “你有病吧？”周早想推開原也，卻發現再怎么使勁男人都巋然不動。

    摸在他胸前的手實在軟嫩，原也心猿意馬，忍不住就湊上去想聞聞她。

    “你身上有別的味道，我不喜歡。”

    他貼在她的發上，輕輕磨蹭，低聲的耳語仿佛在說情話。

    周早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男人就會咬上她的動脈。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盡力克制恐懼，周早壓著聲音解釋道：“那小孩是我爸媽資助的高中生，你知道的我爸媽一直在做慈善，我——”

    原也打斷了她的話，察覺到女人的恐懼，他忍不住更加難過：“可是你對他笑了，還是在我家門口。早早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氣我不去找你對不對？”

    “我認識宋念，他考上C大了，他剛剛叫你學姐的時候你笑得可開心了。早早，你都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躲著你嗎？你根本不問我，你就知道拒絕我。”

    “我真的很難過。”他又哭了，眼淚砸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會有這么愛哭的人啊，她根本什么都沒干，他就自己把自己說哭了。

    對著那雙哭得紅漣漣的桃花眼，周早投降了。

    23

    周早先打了個電話給父母，說遇到朋友要晚點回去。

    母親提醒她明天還要上班，不要玩太晚。

    掛掉電話，原也泡了杯蜂蜜水給她。

    周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笨蛋嗎，我如果喝了酒怎么會開車啊。”她是守法好市民好不好。

    “可你身上有酒味。”他在吃醋，哪里記得那些小事。

    ……

    周早懶得解釋，她瞥了眼原也家里，比起上次來，凌亂了很多。桌子上推了很多翻舊的資料，她趁原也轉身重新泡茶的功夫，拿起一本眼熟的資料開始翻看。

    一本兩本，叁本……

    這些不是高考復習題嗎？

    地上還有許多團得皺巴巴的草稿紙，周早腦中浮現出一個荒唐的念頭。那頭原也在狹小的廚房叮鈴哐啷，倒騰了好一會兒才捧著滿滿一大盆果盤出來。

    他這是清冰箱庫存吧？周早腹誹。

    原也怕她無聊把電視遙控器塞給她又去廚房忙活起來，周早剛巧跳到了法制頻道，講得是一男子因愛生恨囚禁前妻的故事。

    當滿臉馬賽克的男人在記者面前泣淚橫流，懊悔地說來生一定會找到前妻，做個好丈夫的時候，周早差點冷笑出聲。

    如果不是剛好原也托著茶幾出來的話。

    兩人默不作聲看完了節目，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

    原也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跟她坦白自己前陣子去參加高考的事情。周早一邊聽一邊小口地吃著水果，晚上吃的菜咸，沒注意她就吃下去四分之一的果盤了。

    偷偷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周早有點想上廁所了。

    講完自己內心九曲十八彎的原也終于松了口氣，眼里流露出失意：“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也叫你一聲學姐的。”

    那聲“學姐”，電的周早的脊背都輕顫了下。

    哦，這該死的性癖。

    原也討好地往她那邊又挪了挪，腿貼著腿，能感受到彼此的剛硬和柔軟。然后像喂貓一樣，一點一點給周早投遞她剛剛青睞的水果。

    她抿了抿唇，拒絕原也的再次投喂，然后借用了下衛生間，解決了生理問題的周早看著鏡子里臉頰泛紅的女人，突然有些生自己的氣。

    一開始她是慶幸原也并沒有變成她噩夢中的恐怖殺人魔。后來也因為原也對她的某些偏心和依賴而產生某種類似于滿足的情緒。可是她并不想跟原也有更深入的關系，可以是普通朋友，可以產生偶爾的曖昧情緒，因為她會孤單，誰又能拒絕帥哥的偏愛呢？

    但不能更多了。

    因為恐懼也是深入骨髓的東西，周早無法想象跟原也躺在同一張床上，她會噩夢連連，會害怕在某天夜里被男人活活掐死。

    因為她不愛他，也怕原也會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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