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這是我第一次在你的事業里面遇到這么大的麻煩。

    想要的答案終于確認的時候，陸輕的瞳孔倏地擴大。

    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火苗簇然再次亮起，在竭力地壓抑過后，驀然燒得愈發猛烈。

    晉杲陽在單采里面到底說了什么？

    他明知故問，盯著石妍雪的眼睛，心臟慢慢地、不受控制地劇烈震響。

    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親眼看過。

    趙靄是因為晉杲陽在把所有的事情跟她坦白以后，她特地去聯系節目組要到了有可能播出的所有的內容，這才看到了這部分的東西。石妍雪當然沒來得及看，但是只要趙靄說，那她就會信，預案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出來的。

    但是只需要再等兩個小時的時間，所以剩下的花絮和采訪就會全部播出。石妍雪敲了敲表盤，掀起眼簾，你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說到這里時，石妍雪突然頓住，本來還有很多話的。

    她在清晨聽到這個事情的剎那，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當年她特地拖著凳子坐在陸輕的面前詢問他要不要出道時的模樣；這幾年陸輕反反復復極其穩定的狀態；還有自己在晉杲陽出現以后產生的極其激烈的態度。

    她太了解陸輕了，所以極其害怕他陷得越來越深。她知道陸輕以前在跟晉杲陽合租的時候關系就那樣，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又哪里來的理由能讓她相信晉杲陽是喜歡陸輕的呢？

    但是如果有人真的能有那么大勇氣的話。到了最后，石妍雪深深地吸了口氣，認真地道：陸輕，我是希望有人能愛你的。

    第23章

    說到愛人的這個詞語，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會來自家庭。

    但是陸輕不同，他在過往的很多年里面接收到的不是恨意就是折磨，他在極度的壓抑中懷揣著渺茫的希望，直至最后連自己都被摧毀。

    所以石妍雪在前往吊唁陸輕父親的那幾天，曾經坐在他的面前與他促膝長談，直白地問過他：那你現在還期盼著有人愛你嗎？

    她也想過自己是否能夠勝任這個位置，刨除掉陸輕的大哥以外，自己應當算是唯一能夠順理成章地、不計代價也不計回報地去愛他的人。

    但是她哪兒配，她自己渾身就是荊棘，她只會傷害到陸輕。

    就算是知道晉杲陽這個人的存在，那時她也從來沒有信任過晉杲陽。

    中午十二點會播放剩下全部花絮的這件事是沒有預熱的，大家到現在都還只以為在自我舞臺正式開始前會播放一個名為先導片的東西，用一段短短的剪輯來幫助觀眾更好的理解選手們在創作這首歌時的心路歷程。

    而等到中午十二點正式到來的時候，粉絲們才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連節目組都坳不過的決心？這是什么鬼標題？]

    [是陽陽的先導片嗎？不是吧，我看這封面和其他選手的風格不搭啊。]

    [是多出來的花絮嗎，讓我看看臥槽！]

    [臥槽臥槽！]

    就在整個視頻畫面映入眼簾的第一眼，大家就知道了，這是選手們剛剛來到節目的時候錄制的單采。晉杲陽依舊安安靜靜地坐在高凳上，現場的氣氛好像有些沉默。

    工作人員：聽說您以前和陸神還是室友關系，這件事是真的嗎？

    就在這句話響起的剎那，屏幕前所有人激動地攥緊拳頭。

    陸輕掀起眼簾，眼眸漆黑得有些可怕。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原本靜得像潭死水，就像是他以前告訴過石妍雪的那樣，他沒有任何其他的奢求，所以他也不要求任何的結果。

    但是當他從待客廳離開以后回到音樂教室，從頭到尾盯著視頻動也沒動，渾身的血液奔騰倒灌向頭頂，整個眼底滿滿的，全是晉杲陽的倒影。

    是。晉杲陽道。

    很輕的一個字，但是平靜，沒有任何地遮掩。

    陸輕的眼睫突然猛顫。

    他承認了。

    沒有任何名氣的人承認與陸輕的關系都需要十足的勇氣。陸輕站在頂流天花板的位置，與他綁定任何的關系都能帶來排山倒海的關注與熱度，然而這樣的熱度也會帶來挑剔、審視甚至毀滅。被帶、蹭熱度、強行綁定這樣的標簽會加鑄在他的身上，掩蓋他的實力，在他本該爆發的初期就打下名不符其實的烙印。

    從斗獸場出來的晉杲陽，他本也應該冷靜周全。他擅長無數應對鏡頭的話術，完全不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能輕松地引爆觀眾情緒，就像是他前幾次做的那樣。

    但是他還是承認了。

    我跟陸輕是讀大學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剛讀大一，剛剛成年，他讀大二，官方頁面應該有我們的年齡，他比我大一歲。我因為個人的原因離開了宿舍，在外面租房子，正好就遇到了陸輕。

    他想說的東西甚至還不止如此。

    我當時寫的很多歌都是他幫我改的。

    很多很難的日子也都是他陪我走過來的。

    他在很多時候都會讓你覺得移不開眼。

    他是個天才，擁有卓越的音樂天賦。

    他沒有缺點，很好相處。

    他好像任何的事情都會做。

    他

    晉杲陽驀地頓住。

    他掀起眼簾看向鏡頭，神色似乎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是語氣慎重、還格外地堅決。

    他光芒萬丈。

    晉杲陽，《最強音樂人》這檔激烈廝殺的選秀綜藝里面唯一的練習生、面試了八輪才拿到參賽資格，并且在首秀就碾壓程明宿的狠人，在之前的時間里都被所有的粉絲奉為自律克制的楷模。

    他的能力不僅僅是體現在專業素質上，還有在鏡頭面前滴水不漏的處理能力。所以對于單采的這個問題，即便一直都沒有收到答案，大部分的粉絲心里都已經篤定他不會給出什么脫離控制的回答。

    然而這后半截單采的曝光，如同開屏雷擊。

    粉絲們全傻了。

    [啊啊啊啊！他承認了！陽陽他承認了！]

    [他承認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贏了！這是雙向奔赴，這真的是雙向奔赴！]

    [這要不是雙向我直接原去世好嗎？陸神說陽陽是他的星星，陽陽直接說陸神萬丈光芒，而且還拼命地夸陸神，每一句話說的都是陸神的優點，我淚水差點流出來！]

    [是真的，什么叫陸神沒有缺點？]

    [什么叫陸神很好相處！]

    [什么叫陸神什么事情都會做？]

    [我們三年老粉都不敢這么說好嗎！]

    [是真的！陸陽是真的！]

    跟同樣毫無人氣的藝人比起來，晉杲陽的優勢就在于強。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沒有蹭熱度這樣的負面話題可談。CP是粉絲們自己磕起來的，首秀舞臺第二名的分數是他自己靠實力得來的，見面會里他到底是如何剛露面就引發其他家粉絲瘋狂爬墻的，全都有目共睹。

    所以如今這樣的話題真的曝光出來，反倒是驀地展露出他的決心和勇氣。他在剛剛進節目的時候就能如此的堅定不移，大家好似又看到他遇到任何場面都冷靜從容的樣子。

    而后的內容，便是愈發證明了他的清醒。

    晉老師，夠了夠了。

    您再說下去，我們都不敢播了。

    這番話才剛剛說完，正在錄制的工作人員連忙站了起來。

    在那天的錄制流程中，每位參賽的選手對于單采都是格外慎重。他們來這個節目就是為了自己實力的呈現，為了熱度、粉絲還有流量，每個問題究竟需要怎樣的回答，讓觀眾看到自己如何的一面，都有充分的準備和完美的對策。

    今天單采的目的是希望選手們能夠表達真正的自我，幫助選手更好的認清楚自己，也幫助觀眾和粉絲們更快速地認識你們，晉老師說自己的就可以了。

    我明白。晉杲陽倒也全都安靜地聽著，最后點頭，卻道：所以我才說的。

    所有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隨后就是巨大的分歧，晉杲陽獨自坐在采訪室里面面對著鏡頭，聽著工作人員反復進行著激烈的討論，直到最后導演焦頭爛額地走進來，又是一圈圈的促膝長談。

    晉杲陽，你知道你說的話很多不能播的吧？

    我知道。

    陸輕的人氣實在太高了，我們就這樣播出去肯定會有人罵你只知道蹭熱度，我們這檔節目不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我到時候肯定會剪。

    沒關系，我說我的，你們剪你們的。

    ？導演急了，我的意思是讓你重新再錄一條。你的首秀作品那么好，再錄一條漂亮的單采拿去不好嗎，你還非得把自己折騰進去？

    但是我們不是要剖析真實的自我嗎？

    剛剛晉杲陽把工作人員的話聽得很認真，到了此時，情緒更是平靜，這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日子，如果沒有那段日子也就沒有現在的我，那段時間不可或缺，也不可能磨滅，這才是真正的自我。

    整個室內倏地寂靜。

    當時的導演其實已經對晉杲陽很深刻了。

    晉杲陽是他親自面過的寰宇種子選手，實力和性格都非常地引人矚目，若是不出意外絕對會紅。但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晉杲陽這個人表面看起來好相處，有的時候居然比陸輕都還要難搞，氣得導演差點當場梗塞。連節目組都坳不過的決心，標題才因此得名。

    到了此時，粉絲們也都集體寂靜。

    整個粉絲圈驀然激烈地沸騰。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姐妹！]

    [這就是愛情啊！]

    [我他媽直接淚流滿面，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么真的CP！]

    [我本來覺得陽陽承認室友關系就已經是年度最佳了！]

    [真的我只看到上半截的時候我還在罵董導沒有心，為什么剪到半截不給我們播放，但是我現在真的謝謝他，如果在首秀那期以前就播出來陽陽肯定會被罵慘的！]

    [沒錯！但是他現在又有實力又堅決可真他媽太讓人愛了！]

    [陽陽真的太勇了，怎么會有他這么惹人心疼的小可愛嗚嗚。]

    [聽聽！什么叫那段日子對于他來說不可磨滅？意思就是陽陽有了那段日子以后才是完整的晉杲陽，意思就是陸神對于他來說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從此以后在陸陽CP里面再也不止陽陽是陸神的星星了，陸神是陽陽的光芒萬丈啊嗚嗚嗚嗚！]

    無數的信息在瞬間爆炸式的涌上屏幕，密密麻麻的彈幕壓滿了整個視頻，驟然間連屏幕里的臉都完全看不見了。

    只有陸輕仍舊死寂。

    所有的信息像是煙花似地爆炸在他的面前，可他就像是什么畫面都無法容下。他的所有意識在晉杲陽開口的瞬間就已經被全部填滿，倒灌的血液全部凝固，連眼睫都未曾再動一下。

    他從來沒有想到，晉杲陽會表達得如此平靜且堅決。

    晉杲陽的韌性強得可怕，他天資普通卻能在斗獸場激烈的廝殺中站到最后，他經過魔鬼般的淬煉打磨出了極其強悍的心臟，他能在處理任何事情的時候都冷靜周全、在任何的場合都鎮定從容。

    而真當這樣的韌性被他用來表達對于陸輕的重視，忽的好像世界都變了。

    那些暴戾而瘋狂的篇章在黑暗中全部靜止，所有尖銳的噪音突然全部隔絕。一切的畫面全都回歸到當年他們還住在那個小房子里的時候，陸輕的房門虛掩，聽著晉杲陽在客廳里面寫歌，偶爾低低哼起來的調子，安撫著他的每個魔障。

    [所以我想找到這場單采是代表的陽陽的先導片嗎？]

    [陽陽的舞臺也會和這個有關系嗎？]

    [對啊！陽陽好像沒有單獨的先導片？]

    [啊啊啊啊！意思就是這里還不算結束嗎？]

    直到彈幕的狂歡終于緩緩消散的時候，零星的猜測才終于冒出頭來。

    陸輕動也不動地看著屏幕，不知道多久過后，驀地用力閉眼。

    第24章

    導演的臉色有點臭。

    他不能不臭，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心太軟。他真要是那種無良導演必定要把晉杲陽的這部分瞎幾把亂剪，再拿去跟其他像程明宿這樣同樣表達過對陸輕喜歡的選手拼在一起，搞個全員單箭頭陸輕，那不是爆點滿滿？他們節目組今年得爆上天際好嗎？

    眼見著彈幕里面還在嚷嚷為什么用剩下的半截單采替代晉杲陽的先導片，晉杲陽的先導片去哪里了，董導又開始不當人了云云，導演被氣得直接合上屏幕，罵罵咧咧，先導片有采訪好看嗎？可惡的粉絲，你們的名字叫貪婪！

    他氣呼呼地不去管網上評價了，坐在原地狐疑片刻，總覺得還有些問題沒有想明白，扭頭問道：所以他們倆真的愛恨糾纏過嗎？

    工作人員噎住，道：您為什么會覺得我們知道。

    我看你們平時不磕得挺歡。

    導演又不瞎，兩人平時的相處就是正常的朋友狀態，有的時候稍微有點過界，但是也完全看不出來以前是不是真的有過那么一段。這種事情不問他倆的CP粉還能問誰？CP粉不是連他們幾點幾分點的頭都扒得出來？

    你以為CP粉會在乎這個嗎？有的時候扒出真相反而會讓人受傷，CP粉最重要的是腦補，導演你懂的吧？工作人員將手機界面調出來給他看，擲地有聲，不管他們以前到底有沒有戀愛，在CP粉的眼里，現在他們已經結婚！

    導演：

    他盯著超話里面各種過激發言，覺得真是邪了門兒了。

    算了算了。他煩躁擺手，陸輕呢，他來了嗎？

    陸輕合上了屏幕，在音樂教室里面又坐了會才過來。

    導演找他有事，等他來了以后特地把他帶到無人的角落才道：上次晉杲陽的譜子丟了的事情我知道是誰干的了，你們現在要處理嗎？

    陸輕頓住。

    晉杲陽譜子丟是彩排前的事情了，當時室友們挨個去其他寢室問都沒有問出個名堂，最后還是導演找人去查監控，到現在才終于給到個結果。

    我看晉杲陽現在都還沒起來，你自己看是要等他今天的比賽結束了再跟他說還是待會就說，隨便你，反正資料給你了。